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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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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球厅附近是片商业街。

陈渡将人送到楼下,让她先回家。

两人站在街头,稀薄的日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街边两道的建筑镀上一层暖黄的金光。

明郗偏过头,声音又轻又细:“我现在不想回去。”

“你想待在这?”

也不是,明郗低下头,陷入了沉默。

她绕了一大圈,去贺子昂的网吧找他,让宋斯望帮忙带她过来,一开始的目的只是想要来安慰他,可是,经过刚刚那番言论,好像,目的还是没完成。

明郗抬头,眼睛在这周围绕过一圈,沉默过后才接着说:“我来覃梧都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来这呢,你陪我去四处逛逛吧。”

陈渡看着她的眼睛,语气没什么波澜:“这有什么逛的。”

见他拒绝,明郗也不说话,只是表情蓦地淡了下去,用会说话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向他,那眼神无奈中又带了几分控诉。

好像他是个不解风情的大直男。

被她这样盯着看了一会,陈渡很快就受不了,一双眼自上而下打量过她,沉沉呼了口气,最后妥协道:“在这等我。”

这语气,就是答应了,明郗欣喜:“好。”

台球厅在二楼,陈渡上去后,宋斯望看见他,蹭地一下走过来了:“陈渡,明郗呢,你们这是吵架了?”

“没有。”陈渡回完,拿起搁在沙发扶手上的衣服外套,大步流星地走了。

听见脚步声,明郗回头,看见他臂弯里多了件黑色的外套。

“拿着。”陈渡将手里的外套递给她,“穿上。”

明郗没接,看了眼他身上,他也只不过穿了件烟灰色的圆领卫衣而已,“不用,外面很冷,你自己穿吧。”

陈渡垂眼,脸色冷下去,威胁道:“不穿就别逛了,回家吧。”

明郗眨了眨眼:“......”

没再啰嗦,他直接将手机的外套抛给她,像是肌肉反应,明郗下意识便伸手,将外套稳稳接了下来。

从外婆家出来时,明郗一颗心都在寻找陈渡身上,压根没在意冷不冷,到了台球厅,只顾着说话,也没管太多。

陈渡身量高,外套也宽大,明郗穿上去,衣摆都到了大腿根,像是穿了件oversize风的衣服,她堆了堆袖子,才将一双手露出来。

见她穿上,陈渡才心满意足地往前走:“走吧。”

“行。”明郗笑了起来。

来覃梧的这几个月,明郗很少出门,在她有限的空闲的生活里,逛街从来不在她考虑的范围内,刚才那一瞬间,她只不过是在用这个拙劣的借口,想着和陈渡再多待一会。

一开始,明郗只是跟在他的身后漫步目的地走着,余晖包裹着他周身,在他身后投下一道斜长的影子,明郗走在那团黑色的阴影里,照着他的步伐,不紧不慢地游走在街头。

久而久之,明郗渐渐缓下心神,脑袋开始盯着四周看,好似初来乍到寻找方向的迷路少女。

路过一家奶茶店时,明郗忽然停了下来,“陈渡。”

陈渡撇过头,就听见她说:“你在这等一下,我进去买杯奶茶。”

说罢,明郗也不管他有没有回应,一溜烟便走了过去,只剩陈渡一人留在原地,他面无表情站着,眼梢微抬,透过那扇半开的门看见她站在点单机前和店员沟通。

奶茶店人很多,明郗快速掠了眼菜单,思考了一瞬,报出两款的名字,店员熟练的下单,明郗掏出手机,付过钱在一旁等待。

从奶茶店出来时,明郗手里已经提了两杯奶茶,她快步朝陈渡走过去,拿过其中一杯递给他:“呐,给你。”

陈渡:“我不喝。”

明郗依旧维持着原有的动作,眼睛忽闪忽闪:“你要我一个人喝两杯吗。”

他不接,她就一直递着,一时间陷入了僵持。

这样的场景,让陈渡想起了很多的画面,但好像每一次,都以陈渡主动败下阵来打破了这无声的对峙。

每一次,无一例外。

当然,也包括这一次。

陈渡接过奶茶,手臂垂下去,自顾自拎着,明郗看他没有要喝的意思,于是又说:“你要这样一直提着吗,该不会是想趁我不注意偷偷扔掉吧。”

陈渡嘴角抽了抽,随后不情不愿地将奶茶拿出来,当着明郗的面,抽出吸管用力戳了下去。

明郗握着手里的杯子,默默注视着他。

嘴唇贴上吸管,轻吸一口,奶茶入口,甜腻的液体顺着喉咙深处一路滑下去,咽完,整个口腔都泛着甜。

见他喝下,明郗笑了笑,“我以前在网上看到有人说,不开心的话,吃点甜食会好一点。”

闻言,陈渡脑子一嗡,忽地偏过头,日落下的北风迎面吹过来,她脑后的黑发在风里飘动跳跃,双眼莹润带着浅浅的笑,嘴边露出一颗细小的梨涡。

手里的奶茶忽然变地很重,不再是单一的一样的饮品。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天色慢慢暗了下来,两人继续走在街头,手里的奶茶已经没了一半,明郗看了眼时间:“我们吃了晚饭再回去吧。”

陈渡没意见,问她想吃什么。

明郗指了指前头一家烤鱼店:“去吃烤鱼吧,很久没吃了。”

“嗯。”

到了烤鱼店,陈渡推开玻璃门,让明郗先进去,眼下正是人多的时候,桌子只剩最里面的,服务员走过来,热情地问道:“你好,两位吗。”

明郗点了点头,服务员微笑着展臂:“好的,请跟我来。”

从外面一路往里走,两人坐下后,服务员拿出菜单递给两人。

明郗不能吃辣,陈渡便点了份蒜蓉的。

约莫二十分钟后,烤鱼端上来,还冒着丝丝雾气,上面铺着满满一层蒜蓉,周边则是些小配菜。

店内开着暖气,四周坐满了食客,烤鱼的热气氤氲而升,身穿黑色制服的服务员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店内充满了烟火气。

吃完饭,两人回到甜家巷。

夜晚的小镇被黑夜笼罩着,头顶黑压压一片,凉风呼呼吹。

两人沉默走着,过了一会,明郗忽然开口,试探性问道:“陈渡,你...现在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陈渡缓缓掀眼,嗓音低磁:“什么?”

明郗停下脚步,下巴微抬,琥珀色的瞳仁在夜色下像是一汪秋水,浓密的长睫微微颤着,她定定的望向他:“我说,你现在有没有,没那么难过了。”

少女神情庄重,好像在问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一刻,陈渡忽然觉得,内心深处某块贫瘠的土地,好像不知何时埋下了一颗种子,在那些稀疏平常的日子里一点点吸收着养成,终于有一天破土而出,生了根发了芽。

又在这一刹那,开出了娇艳的花。

李美娟的话很难听,说不在意是假的,可言语就像泼出去了水,覆水难收,她没办法穿越时空,回到那天下午,阻止她的发言,现在唯一能做的,是希望陈渡的心情能好一点。

身后路灯昏黄,陈渡站在光晕里,良久未说话。

澄黄的光线从他头顶罩下来,在发梢顶端晕染出一层淡淡的暖光。

陈渡:“如果我说没有呢。”

闻言,明郗怔愣了两秒,随后一点一点开口:“那我再陪陪你。”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家门口,明郗抬眸,看向这两座院子。

白日里倒是看不出什么不同,可到了黑夜,右边那户永远亮着暖融的灯光,而左边这户,则一直以来都是黑漆漆的。

生了锈的铁门发出吱呀的声响,陈渡推开院子的门,带着明郗走进家里。

这不是明郗第一次来陈渡家,但当过去被无情剖开后,再次踏入这件院子,心情顿时变得尤为沉重。

靠着稀薄的月光,两人进入客厅,陈渡站在正门处,一番摸索,找到了电源开关,摁下后,原本漆黑的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楼下并没有太多的家具,空空荡荡的将整个屋子衬托地格外大,光照亮了脚下的路,左边是楼梯,陈渡抬步继续往前走。

明郗跟着他来到二楼,陈渡拧开其中一道房门,打开灯光。

借着光,明郗站在门外,打量了一圈,房间面积很小,一张陈旧的电脑桌,窗户前放着一张摇椅,角落里还堆着好几个收纳箱。

明郗:“所以这些年你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从进来到现在,她便发现,这个家真的格外的冷清。

陈渡嗯了一句,“有时候会在贺子昂那住。”

明郗坐下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她不说话,陈渡也无言。

安静过后,陈渡垂着眼,声音沙哑:“要听听我的故事吗?”

他鲜少提起往事,那些不堪的过去每提起一次就像拿着一把刀把已经愈合的伤口再次剜开,过程是血淋淋的。

陈家不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在陈渡还小的时候,陈家也曾过了很长一段的时间的好日子,那时候的陈国华吃苦,上进,在工地上班,日子虽说没有大富大贵,但也安稳,夫妻俩用心经营着这个小家。

眼见家里越过越好,却不承想,某日,一群要债的突然涌入家中,宣称他在外面欠了赌债,好几个月了始终拖着不还,没办法,他们只能上门来要。

这话一出,陈渡母亲和奶奶都傻眼了,她们压根不相信陈国华居然会染上这样的恶习。

逼问之下,他才终于肯承认,是受了旁人的蛊惑,一时想不开,才掉进了这涡旋。

赌博这种嗜好,普通人一旦染上,不死也要脱层皮。

陈渡妈妈掏空积蓄给他补上了这窟窿,并要陈国华保证再也不去堵。

他答应了,可是家里的积蓄一夕之间全归为了零,陈国华不甘心,在朋友的撺掇下,又走上了这条路,之后更是借上了高利贷。

半年之内,一个好好的家庭骤然间变得乌烟瘴气,哭声埋怨声几乎每天都能听见,要债的时不时上门,没钱就砸,家里一片狼藉。

他妈开始忍受不了陈国华,提出离婚,陈国华不愿意,两人开始吵架,拿起家里的东西就开始摔打,声音震耳欲聋,每当这样的场景发生,奶奶总会叹着气把他拉到房间,捂着他的耳朵。

后来陈国华因为诓骗他人钱财,多次聚众赌博,且赌资金额巨大,被抓了进去。

他妈彻底解脱了,收拾行李没多久便离开了覃梧。

陈国华入狱后,没多久陈渡奶奶便病倒了。

明郗静静听着,她其实很难想象,在陈渡十四五岁的时候,不仅要承担着照顾自己的职责,还要想办法如何生活下去,旁人二十几岁才要面临的问题,他比别人早七年便要学着去解决。

陈渡看见她眼里的怜惜,不知为何,就觉得心像是被掐了一把,他坐在桌前那张黑色的椅子上,人像陷进了黑暗里,月光从窗外透进来,落在明郗脸上,她周身一片明亮,五官像是旧质电影般糊上一层冷白的滤镜,柔顺的长发垂落下来,整个人安静中透着一种浅浅的清冷感。

陈渡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忍下想要抽烟的冲动:“你不用这么看我。”

世界上幸福如登珠峰,但苦难轻而易举,不是所有人都能谈笑风生地说生活很容易。

心酸像是咽了一杯特浓的柠檬汁,从口腔一直蔓延到胸腔,明郗张了张嘴,“那你妈妈,她后来就不管你了吗?”

陈渡目光望着远方,语气淡淡:“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那几年,因为陈国华,家里几乎很少过上安生日子,他欠了赌债,还能逃,一张汽车票或者火车票,逃到一个人生不熟的地方,但对于扎根在这篇土地上没法轻易说离开的人来说,不得不承受他留下来的烂摊子。

收债的找不到他,就会上门来,砸东西,辱骂,恐吓,是常有的事情。

他从来没抱怨过母亲的离开,因为陈家确实是个泥潭,安生日子是每个人都向往的,谁也不想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她能走,但陈渡不能,因为奶奶还在这。

她走的那天,什么也没带,只带了证件和两身换洗的衣服。

山高路远,他和那些被摒弃的衣服一样,被她留在了覃梧。

指尖控制不住的哟用力捏紧,明郗嗓子有些干,说话的声音如同羽毛,轻轻落下:“那你后来找过她吗?”

陈国华入狱后,家里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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