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前赶制的车立刻投入了使用,每两辆车前一匹马,所有车都用粗绳绑在一起,隔四辆车插一辆人力踩踏的车进去。每车可以坐三到四个人,若遇上上坡段,还可以下去一半的人,保证马儿不要太累,有了车队,行军路上可以轮换着坐车,坐完车可以下来小跑,大大节省了路上的时间。
贺跃尘一路四千二百人前去堰州的临府南豫,可能堰州那边并不是自己认识的赭袖军在管理,亦可能存在大量投诚的官兵,未免存在危险,贺跃尘只有亲自上才安心。
其实是他多虑了,如今哈单夫一众并没有攻城略地的打算,一心等着那群百姓煽动舆论,成功抵制阿希格。不过他们大概率要失望了,阿希格连各州府的头部长官都不放在眼里,妄想用这群百姓牵制他,那是不太可能的。
昨夜长芦一众顺利抢下京梁后,肖盛想要继续北上肇封,接着逐步包围大都,原本他就想坐龙椅,如今他都被称为真龙了,岂有不坐之理?况且,如今的新皇亦是靠造反才坐上那个位置,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肖盛虽计划北上,但打赢了胜仗怎能不好好庆祝一番?是以,他把北上的计划定在了五日后,在这五日内他要招兵买马,整顿京梁内务,此战虽手下勇猛之人不少,但也折损了三千多人。
还在闽浙的必勒格也与车乐根一众汇合了,得知阿希格的旨意后,必勒格虽觉不妥,但更觉解气。
当天他们便斩了两个府尹,成功调取了五万兵力,两个府城皆由火铳军暂管。本以为杀鸡可以儆猴,岂料其他府城皆门户紧闭,一副要抗旨到底的模样。
车乐根先命令一路火铳军带着五万府城驻军前去渚州支援,又命人推出五台火炮轰炸仍然抗旨的府城,巨大的声响令城内百姓诚惶诚恐,驻军也都战战兢兢。
没有坚持半个时辰,府尹便表示愿意听候差遣,只求留下一命,必勒格先行答应,但等城门开后,车乐根还是将府尹处决了,一时间城内驻军皆心寒胆颤,真不知道新皇竟如此暴戾恣睢。
车乐根面无表情地下令,“本府的都尉、副都尉和校尉听令,带着三位府尹的尸身,随火铳军前去周边府城调兵,胆敢不从,格杀勿论!”
这些人面对火炮,无敢不从,都麻溜地骑上马,用马车运送着三具新鲜尸体前去周边府城。看着车乐根这副做派,便是连必勒格都有些心惊,车乐根仿佛洞穿他的所思所想,径自走近前者身边,喟叹道:“如今这些官员腐蚀得太过了,只顾自身利益,心中没有半点大局观,是时候该换一批新鲜血液了。”
必勒格连忙点头附和,“的确该如此,陛下圣明!”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车乐根,“上将军,不知濮邺一众我们如何处置?”
“先让他们苟活几日,待消灭长阳反军后,便轮到他们,一个都跑不了。”
因为有三个活生生血淋淋的例子在前,威力无比的火炮在后,其余几地的府尹州尹不再步其后尘,都识相地表示拥护新皇统治。
三日内,车乐根便从闽浙集齐了二十万兵力,先后赶赴渚州,阜州沦陷的消息也是此次才为车乐根所知,当即将其列为第三个剿灭的对象。
这几日里,付春一直在假意替达亚尔卖力攻打渚州,不过如今渚州兵力充足,且骁勇善战的将领不在少数,是以,坚持了两天两夜,达亚尔也没把渚州拿下来。
他气不顺,便把火撒在付春一众赭袖军头上,“你们当日如何打赢布日固德的,怎的如今变得这么虚?你们来帮了什么忙吗?”
付春连忙认错加承诺,又撺掇道:“都尉,如今渚州围困多日,想来已无火药,如今又是晴天,何不大力配制火药,炮轰渚州呢?”
“你说得倒是轻巧!火药是随随便便就能配的吗?限你今日戌时前给我一个好计策,否则你们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吧!”
发泄一通,达亚尔又气冲冲地出了营帐,付春面上惶恐,心里已然定下计划,今日晚饭时间他便要偷袭击杀这群人。在他看来,这群人不过都是些绣花枕头,不堪一击。
由于其他人享受惯了,所以赭袖军一来便承包了各种营中杂事,这也更加方便了付春的行动。
天气渐暖,天黑得也慢一些,付春一边让人给这六万余人打饭,一边带着人绕到营地周围,只待最佳时机发动攻势。
“磨磨蹭蹭的,快点!”巴彦不满打饭的人手脚慢,在帐中嚷嚷了一声。
待打饭的人完成工作出了营帐后,付春朝手下打了个暗号,数千赭袖军点燃火把丢向营帐,其余六万多人立刻抽刀击杀火铳军。
他们如今的营地虽然与陈昌他们隔着二里地,但这么大的动静不可能瞒得住,范大力一众将领也都倍觉疑惑,怎么好端端那边会打起来?
“大帅,可要派人去看看?”杨晟问陈昌,后者摇头,“不必,有什么等人再来便知了。”
赭袖军人数占优,更有不少好手,故而这次反杀历时小半个时辰便宣告胜利,付春以两千七百余人的伤亡歼灭达亚尔一众六万三千余人,缴获火铳七百把,火药两箱,火炮一台,可谓全胜而归。
若非对方有火铳火炮,赭袖军的伤亡还要大大减少,不过这也让付春更心喜于斩获如此利器。带着剩余的人和收缴的各种武器,付春连夜赶路回了绥平。
因动静很快消停,这次范大力又请示带人过去探探情况,陈昌沉吟片刻,同意他带两千骑兵前去,“不要靠近,远远看一下。”
“好!”
下方守城的立刻为其拉开城门,范大力领队出去打探消息,待靠近营地后,他命全部人停下细听,大概等了一刻钟还是没有丝毫声响。
“前面十个人随本将军过去,其他人先行调头,等候下一道命令。”
说罢,范大力率先朝营地打马而去,很快,地上堆叠的大量尸体、鲜血和焦黑的痕迹出现在范大力眼前。
“范将军?”
见他停下,后面的十个人也只能停下,范大力示意他们自己看。
几个人这才上前几步,打量着营地,等辨明现场,都倒吸一口凉气,“怎么会这样?是谁干的?”
范大力脸色不佳,不顾后方几人劝阻,打马径自冲入营地,用长刀拨开层层叠叠的尸体,却一直没有找到达亚尔。
“你们回去两个人,一个禀明大帅这里的情况,一个让后面的弟兄过来搜寻领头的尸体。”
说话间,范大力已翻身下马,将刀收入腰间,双手翻找着尸体。其他人见状立刻指出两个人遵令,又都跟着下马搜寻。
陈昌就等在城楼,见人折返回报,得知敌军竟然莫名被全歼,也是吃了一惊,连忙命杨晟再领五千人同去。
刘巍对这个情况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大帅,谁有这个能力做成此事呢?”
“若人数对不上,那必然是那些来路不明的步兵所为,若人数对得上...”
说到这里,陈昌突然顿住,脸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适逢范大力再次命人回报,“大帅,营地尸体不足六万,亦找不到敌军头领的尸身!”
陈昌面色一凛,命令众人回城,刘巍已经认定是那群步兵所为,只是这步兵是哪一派的人物呢?
“大帅,你可有猜测?”
“待我问了范将军才知。”陈昌领着刘巍下了城楼,又招手让范大力近前,“范将军,敌军营中可有那些步兵的死尸?”
“回大帅,有,大概有千具。”范大力亦如实禀报。
闻言,陈昌点了点头,又让他们今天养精蓄锐,“若朝廷调不了新的兵力自然最好,如果不是,咱们还得早做打算。”
刘巍见他打发范大力,便知他有事不方便直说,待入夜歇息前,刘巍把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大帅,会不会是赭袖军所为?”
叹了口气,陈昌苦笑道:“估计是了,难怪他们并不出力围攻渚州,原是打了别的算盘。”
刘巍脸色发紧,“那他们为何把领头的尸身带走?还是说领头被他们活着挟持走了?”
“这些想也是无益,不过倒算是有个好消息,黄平所言为虚,其他的只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早知赭袖军横插一杠,陈昌就应该先杀了那些火铳军的,也不会让大量火铳落在赭袖军手中,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不待刘巍再说什么,陈昌便命他再带四百人趁夜出去,再往远处走走,招募兵力,“有些汉人官兵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以利诱之。”
“大帅放心,我一定不辱使命!”刘巍亦迫切希望为长阳军解开困局,领命之后,立刻挑了四百忠心之人出了渚州城。
他们兵分三路招兵买马,向海亦沿途传教吸纳兵力,相比之下,贺跃尘愿者上钩似乎有些太佛系了。南豫一战极其顺利,并无预先担忧的事情发生,吴冬一众精兵亦自请前去晋沅踞水,助朱思王二他们一臂之力。
“好,不要掉以轻心,我等着你们的好消息。”
抢占南豫周边县城与铺设据点亦在当天同步进行,兵分五路,入夜后都陆陆续续将捷报传至据点,又最后传回府城。
这次带的人不多,又分散了大部分出去,如今只有敖戛等三百蒙古降兵在城中,所以定调一事又轮到贺跃尘亲自上了。可能见他脸色温和,年纪轻轻,下面的一些百姓显得不是很惧怕,说到不愿接受的点还趾高气昂地开口拒绝。
瞥了瞥东家的神色,敖戛在心里替这几个百姓偷偷默了默哀。
“不服从的人出列。”贺跃尘面容平静,语气却陡然凌厉。
底下的一个颇傲的富户家的少爷朱旭平梗着脖子,“我们不出列,你们想当着数十万百姓的面砍了我们吗?”
他娘和妹妹都在后面偷偷扯他的衣袖,想让他别这么冲,贺跃尘冷笑一声,直接拿起手边弓箭,架起一支尚且滴血的箭矢,仍是坐着,却将箭头瞄准了朱旭平。
见此情形,朱旭平也有些慌了神,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认为贺跃尘既然召集了所有百姓前来宣布这宣布那,自然是要管理百姓,而不是屠杀百姓,况且他朱家乃高门大户,家族百十口人,他还能杀干净吗?
就这样,朱旭平甩开他娘和妹妹的拉扯,仍旧仰着脖子与贺跃尘对峙,贺跃尘朗声道:“同列的人都蹲下。”
除了朱母仍站在儿子身后,同列的其他人皆照做,唯恐波及自身。下一瞬,贺跃尘手中的弦已松,而朱旭平脖子被箭矢贯穿,双目圆睁倒在了他娘的怀里。朱家人顿时哭嚎叫冤,周遭百姓也都被这一幕吓得魂不附体。
“除了他家人亲戚之外,其余人都原地坐下!”不待他们多哭两声,贺跃尘站起身,下令其余人坐下。
下面无敢不从,本来就腿软,这会儿全都赶紧坐下来,场中站着的只有朱家整个家族一百一十四口人。
此时这些人也都反应过来了,有一些人立刻高喊,“我们只是远房亲戚啊,我们绝对服从管治,求求你别杀我们呀!!”
朱旭平的亲娘把儿子放在地上,猛地朝贺跃尘冲过来,哭叫道:“你还我儿子的命!”
敖戛欲上前一步挡在贺跃尘身前,后者抬手示意他不必动作,又快速抽出两支箭,再次一箭射中朱母的气管,另外一支则对准朱家众人。
其他百姓亲眼见贺跃尘射杀两个人,全都一击毙命,已是吓得噤若寒蝉,年纪小的孩子都被母亲捂住了眼睛。
“朱家本家人的有哪些,指出来。”
那些说自己是远房亲戚的立刻指着朱旭平一家子,贺跃尘问其他百姓,“他们说的是否属实?”
挨着朱家人的几个青壮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是,是真的。”
贺跃尘便命令其余朱家人单成一列坐下,这些人如蒙大赦,立刻捂着心口照做。
“剩下的朱家人,有要为家人报仇的尽管出列。”贺跃尘说完,无人敢动,他便接着道:“我可以放你们出城,留下九成身家,今日我便命人送你们离开津中。”
能活着便是好的,这一大家子妾室及子女都表示愿意出城,只有朱老爷没发话。敖戛便开口质问:“你们家主事的是谁?让他表态,立刻!”
朱老爷这才出声,“我们不走能活下来吗?”
“不能,你们留下会威胁所有人的安全,我不允许这种情况存在。”
见贺跃尘如此强硬,朱老爷最终只能选择上交九成身家离城,他们人多,所以贺跃尘让他们带了不少粮食,又命十个玄衣军押送他们离开津中。
经此一遭,其余百姓皆乖顺如羊羔,贺跃尘所有规定一律照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