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天，裴序之照常来到俞溪院门前，还未走出两步，便被一股强大且熟悉的力量拦在原地。
他抬头看着站在房顶的师父，弯腰、拱手行礼：“师父。”
娄旬一幅高人之姿的模样从房顶飞身而下，白色的锦袍宛如飘渺云雾落在他眼前，空气微弱的波动，并不像其他修士般脚底生风。
娄旬想了一晚上，终于想起来昨天还有个没聊的事。
“你的红鸾星近来动得实在厉害，莫不是……”
他这一停顿让裴序之莫名有些紧张，只听他道：“看上狐妖了？为师虽然觉得感情不应当将种族看作障碍，但此狐妖极擅幻象，且行事与为人实在……”
裴序之难得出现的的表情从紧张变成无语：“……”
娄旬说着，也觉得自己说得有毛病，二人那一战打了个两败俱伤，狐妖损失八尾，裴序之身受重伤，怎么也不像是他喜欢狐妖，倒像是……一场人妖旷世虐恋？
难道狐妖爱慕他徒弟已久、纠缠不休？但他徒弟不喜她，与她大打出手，而后看着狐妖惨败的模样心生波澜？
裴序之看着自家一把年纪的师父表情愈发不对劲，便知道他想错了，出声打断他那十匹马都拉不回头的想法：“师父，我的红鸾星为俞溪而动。”
娄旬恍然大悟：“奥奥奥，为师就知道……什么？！裴序之！你再给老子说一句你刚刚说的什么？！！”
草！！我儿子看上我闺女了？！！
他一把拉起裴序之的衣领，稍微用力便将人带出老远，他本以为自己要飞升了，情绪应当不会有太大波动，结果好小子，不愧是他大徒弟，一句话就把他的情绪干起来了。
而相比较而言，裴序之的情绪不要太稳定，他还有空给二人加个结界，不叫旁人知晓此事。
二人瞬间来到后山的某处绿色的小树林里，裴序之被娄旬松开衣领，他看着师父沉思的神色，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
半刻钟后，娄旬情绪平复了下来，看着他几次欲开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裴序之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他对师妹的感情无知无觉，若非那幻象，他只会觉得不过是师兄多爱护了些师妹罢了。
娄旬掂量许久后，终于开口了：“小徒弟可知晓此事？”
说到这个，裴序之也不是很肯定俞溪是否知晓，但她的种种表现许是知晓的，狐妖幻象强大，他们修为不高，因而通过分神进入幻象时，他并未能察觉。
娄旬见他沉默，还难得有些替徒弟的终生大事、来之不易的红鸾星动难过。便知道俞溪或许知晓此事，但没有什么反应甚至厌恶；也或许不知、察觉不到，让大徒弟瞎想。
毕竟他小徒弟有时候真有点榆木脑袋，而裴序之如今的表现倒像是安慰好了自己、要当好一个师兄。
莫名的，他有些同情自家大弟子了。
他叹息：“你应当知道为师为何如此震惊，于为师而言，你与小溪不仅是弟子，也是我的儿女。”
他继续，语气也十分的和蔼且带着莫名的自豪感：“为师虽震惊也理解，毕竟小溪漂亮、有魅力、天赋高、实力强……”
裴序之看着娄旬满脸骄傲的开始滔滔不绝地夸师妹：“……”
虽然是这样，但是该这样吗？
娄旬也觉得自己有些偏题了，轻咳两声：“罢了，为师本觉得你与那狐妖产生情感，怕你误入歧途才来寻你。若是小溪，为师……哎。”
他拍了拍裴序之的肩膀：“大徒弟，你……自求多福吧。”
裴序之：“……”
……
在裴序之再次回到原地时，俞溪刚好推门出来，寻秋抱着她的腿，小狗吧站在她肩上，三颗头同时看向他。
俞溪甩了甩腿上的小人，同他打招呼：“师兄，早，一起修炼啊？”
寻秋感受到某种犀利的目光，只能撇撇嘴，放开俞溪的腿，跟在她屁股后面。
某种犀利目光的发出者·裴序之点点头：“好。”
师兄妹二人在桃林中练了会剑，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意激起阵阵雪，熟睡的千年桃树们被迫欣赏起二人的修习过程。
待一个时辰后，俞溪提议：“师兄，我们切磋一下吧。”
他停下剑招，转头对上她炽热的目光，手中银月剑感受到寻秋剑的战意发出兴奋的剑鸣声：“来。”
一热一冷瞬间碰撞在一起发出一阵锵锵声，在寂静的桃林中格外显眼。
用太虚木牌联系不上两人的季老站在桃林的入口，一脸疑惑地往里走：“？”
大除夕的，怎么还在卷？
还未走出一里路，便看着一道纯粹的剑意直直刺向他，季老连忙运起灵力抵挡，而一道极寒的凌厉力量紧随其后，打季老个措手不及。
他抵住两道力量后撤步：“？！”
这两人故意的吧？！
还没来得及生气，数道剑意凌空而来，季老叹息，勉强给自己做个保护罩，才继续往前走。
终于看到他想看到的了，一红一蓝的灵力交织着，天上漫天飞舞的符纸，地上无数个阵法，太虚剑意和银月剑意在半空中形成小型风暴，不同术法在运行着。
稍有不慎便会被打到，季老无语：谁家好人修炼修得这么混乱？
又搓了搓眼才看清楚，这是无数个“俞溪”和无数个“裴序之”所造成的。
他感慨：不愧是同一个师父教的。
季老坐在树枝上，托着腮看这二人交手，过了约半个时辰，他腰间的木牌发出亮光，这才从二人的切磋中缓过神。
文灵的声音传了过来：“师父！让你去叫人，怎么把自己叫丢了？”
“为师在看一场精彩的切磋……”季老看了眼红色的灵力，大概估算了一下：“约莫一刻钟，你们先玩会。”
文灵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你说小师叔和裴师叔在……”
季老摁断通讯，继续沉浸式看切磋。
一刻钟后，俞溪看着抵住她脖颈的剑正发着丝丝寒意，而持剑之人认真又严肃，二人视线相交。
裴序之收剑，从切磋中缓神出来，先夸她：“师妹的剑术有所进步。”
俞溪开心又难过，开心是：她相比较最初而言，竟能与裴序之打上一个时辰；难过是：银月剑未出鞘，他用的也不是炼虚期的实力。
他看着她复杂的表情，想了想又道：“师妹入宗一年能有此番实力，在我看来，已是天赋第一人。师妹天资非凡又勤奋刻苦，假以时日，定是不容小觑的存在。”
俞溪满意点头，也恭维起他来：“师兄英俊帅气乃仙人之姿，又是当之无愧的一代翘楚，是师妹日后修炼的榜样。”
季老从树上下来，脚底下噼里啪啦的符纸响起，但他乃世外高人，走在其上如履平地，感受着发麻的脚底板。
他寻了个十分好的话题开口，插入二人的交谈中：“小师妹，小师弟，饿了吧？”
“……”
“……？”
不是？这人什么时候来的，他到底看到了多少？不会看到她被打得落花流水吧？要不要杀了灭口？
算了，她是尊老爱幼的好孩子。
系统看着季老的境界，又看了看在脑子里大放厥词的宿主的境界：【……】
说的像你能打得过似的。
……
季老对今年的除夕是这么安排的：剪窗花、写对联、贴对联、做团圆饭、吃团圆饭、围炉烤火、赏万物之景……
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三人来到膳食堂时，一群长老和内门弟子围成一个圈，叽叽喳喳吵成一片，还能听到喝彩声和击掌声。
俞溪来到难得休息的陶知春身边，头往里看了看被晏朗魁梧的身躯挡得死死的，只能问：“师姐，这里面是怎么了？”
陶知春拍了拍她的脑袋：“你徐茉师姐正和时屿简切磋呢。”
俞溪感觉脑子被拍傻了：“？”
不是，啊？徐茉师姐不是炼器师吗？一个医修和一个炼器师打起来了？她无法想象那是什么场面，譬如：炼器师狂砸大火炉，医修狂射小针？
晏朗贴心地侧开身子让她看，两个后部保障成员正在以体修的方式格斗，是的，没错，俞溪没有眼花地看着这两个人拳拳不到肉的格斗，其中还包含了十分诡异的摔跤。
徐茉师姐作为常年闭门不出的宅女，身形纤细，身着黑衣，眉眼温柔，是个典型的邻家大姐姐。
可如今，俞溪不可置信地看着她柔软如春雨的手与那双闺阁粉嫩的手击在一起，形成击掌声，而后二人口中为自己喝彩。
俞溪：“……”
原来击掌声和喝彩声是你俩发出来的啊……
沈苑出现在她身边，贴心的为她做讲解：“师父和师叔每年都会切磋一番，只是他们切磋时，总找不到对方的手在哪，所以一旦能击到，他们就会很开心。”
俞溪：“……”好奇怪的开心。
难怪向驰野和陈祉有些呆呆傻傻的，原来是徐茉和时屿简的言传身教。
齐云看这俩找对方都要找半天，看得直打哈欠：“他俩打得这么无聊，为什么这么多人看啊？”
纪宥安摇着扇子出现在三人身后：“这你们就不知道了吧，有人说咱们太虚宗第九十二代战斗力最弱的是徐茉师叔，也有人说是时屿简师叔，二人不服，每年都约架证明自己不是最弱的。”
“这么多人看的原因：一是、打架打得次数多了，胜负也是一年一换的，充满了不确定性，激起了众人的好奇心；二是、他们俩打架像是看了一场喜剧，名叫‘菜鸡互啄’。”
齐云好奇：“去年是谁获胜？”
沈苑骄傲抬头：“我师父。”
纪宥安用扇子敲了敲她脑袋，看向圈内还在切磋的两人：“今年应当是徐茉师叔获胜了。”
沈苑捂住脑袋，愤恨地看着他：“敲敲敲，敲傻了，我找你赔钱。”
纪宥安笑了笑：“行啊，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身无分文、靠师父师兄给零花钱的俞溪：“……”
我服了，help！！！
磕CP磕到星星眼的齐云：“！”
啊啊啊！！太好磕了，怎么办，姨母笑要包不住了，她的大门牙要漏出来了！哒哒哒！！
俞溪看着那招摇的扇子，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纪师侄，你大冬天的举个扇子到底在装些什么？
文灵终于从人堆里挤了过来，气喘吁吁地伸手搭在沈苑肩膀上，嘴里还啃着一块饼干：“不是我说，这群外门长老怎么全在这啊？差点给我挤瘦了。”
“……”有本事别吃饼干再说这话。
文灵刚到这，不远处便传来叫喊声：“文灵！”
她叹了口气，挥挥手：“哎！这就过去！我师父叫我去择菜了。”
还没走出两步，她扭身将沈苑拽走：“你陪我一块。”
沈苑：“纪宥安，你要一起吗？”
俞溪回想了一下最开始他们四人炸厨房的场景，便听他说：“走，一块。”
不远处：“纪宥安和晏朗的不要。”
被迫停下脚步的纪宥安：“……”
季老，你真偏心。
无辜受害的晏朗：“……”
季老，你真冒昧。
果然这一场‘菜鸡互啄’切磋以徐茉险胜作为结局，外门长老们发出一阵唏嘘声，便三三两两地散开。
陶知春不知何时走到了圈内，对众人宣布：“时屿简，倒数第一。”
气喘吁吁的时屿简：“……”
师姐，下次我们可以不说‘倒数第一’这四个字。
累得岔气的徐茉被安陌抬到椅子上休息，她听到这宣布留下了泪水：“果……果然，不……不负我今年的努……努力。”
姜青崖从裁判处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嘻嘻哈哈、呲个牙笑个不停的俞溪：“要我说，该让俞溪也试试，说不定你俩都能摆脱这名声。”
俞溪：“？”
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蹲在地上择菜的季老摇头叹息：“摆脱不了啊摆脱不了，小师妹已经学会了太虚剑术第六招了。”
姜青崖瞪大眼：“……？魔鬼吧。”
宿弦按了按他的肩膀：“别破防。”
姜青崖：“？！”
靠！谁会破防啊！！
裴序之沉默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