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我爸爸说过,德利子爵早年冒犯了公爵小姐,被一脚踢成了残废啊?为什么会有个这么大的女儿?”
“哈哈哈,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失去生育能力的是德利,又不是他妻子,娜罗同学说不定是子爵夫人和其他男人生的私生女啊。”
“我就说废人怎么生孩子,结果还真的不是德利的亲女儿!哈哈哈哈。”
冰凉的水流过她的苍白的脸颊,整洁的校服上多了几处脏污,衬衣湿哒哒的粘在肌肤上。娜罗的视线越过这几个少年人,看见在门口站着不知多久的养父母。
他们没有吭声,而是一言不发,当从未来过学校一样,回家了。
不管在家里怎么作威作福,到了外面他们就只是受了气也不敢冲对方发泄出来的下等人而已,也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记起自己其实和娜罗没什么不同。
都是身体残缺的废物而已。
令娜罗没有想到的是他并未迁怒于她,等她晚上回家时,大厅已经一片狼藉,一看就是他们互殴的结果。
这几年德利夫妇互殴的次数绝对不少,但像今天这样严重的,似乎还是头一遭。
一道道刺耳难听的辱骂从屋子里传出来,伴随着他们的心声,一遍又一遍,重复侮辱着对方的人格和身体。
紧接着是巨大的打砸声,守候在门外的侍女跟管家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这会儿看见娜罗回来,都仿佛是看见救星。
可是这种情况呀,即便是亲生的女儿进去都不管用,何况娜罗这个领养来的呢?塞壬很庆幸娜罗没有听他们的话,傻乎乎的进去挨打。
“娜罗同学,我见过你的妈妈,她跟你长得一点都不一样!两只□□怎么可能生得出天鹅,你说对不对?”
开学才一个月,娜罗的名字在新生里传的就很开了,伯爵府的几个少爷小姐都聚集在娜罗的课桌附近。
他们对德利根本没有尊敬,话里话外都是对他们的冷嘲热讽,反而说这些侮辱子爵的话时,像是在无声讨好面前这个面容极好的同龄人。
“你的袖口有点松了哦。”
校服是四件制,男生是蓝色,女生是黑色,蓝金边,熨烫整齐精美,胸口的校徽是由纯金打造的华丽帝国之鹰。
娜罗的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扯开了一个扣子,露出一小段缠着绷带的手臂。
那几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拉拢娜罗的把握也更大了。
“他对你使用了暴力了吗?不用害怕,只要你只认他们的行为,我们伯爵府会帮助你的。”
“或者把他们抓起来,我们把你受到的欺负都还回去,怎么样?”
帝国学校里的名流太多,连伯爵也只是低层,饶是如此也足够捏死德利这只蚂蚁了。这里是权力的中心,是帝国重建希望。
整个学校的占地就有七座大山,然而学生全部加起来才仅有不到千人,能通过皇帝认可的优秀年轻太少了。
娜罗望着堵在自己面前的几人,确实这样没错,只需要她点头配合,这些人就能毫不犹豫的帮助她脱离德利家。
但那样做,只是让自己掉进另一个更可怜的地狱而已,不管做出怎样的决定,都不能再把自己的依靠交付于任何人。
所以她摇头拒绝了他们,起身离开了这里。
关于未来该怎么样,娜罗并没有深思过这样的问题,这么多年她从未有一次能自己决定自己去向,无法为自己做到任何事。
路过了一面镜子,娜罗驻足停留,镜子里的她长着一张极其的脸。三个漆黑的月牙代表了双眼和嘴巴,看不出是开心还是悲伤,而她的身后那些行走的学生,一个个打扮的光鲜亮丽,却顶着一颗腐烂血腥的脑袋。
经历的多了,娜罗已经知道为什么自己看见的画面和其他人不一样了,她像极了书中被诅咒的恶魔。
只能看见颠倒的黑暗世界,罪孽深重的家伙不配享有光明。
“今天回来的这么晚?”
德利在客厅等娜罗很久了,他的脚边堆满了玻璃的碎块,还有很多空了的酒瓶。家里很安静,只有他的一个人。
“皇太子明天就会回学校,你必须和他搞好关系,脑子这么聪明的家伙不会听不懂爸爸的意思吧?”
“……”
“皇太子妃的事情你不用顾虑,一个女人而已,背景再了不起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来一个陌生的国家当■奴,■■而已,呵呵。”
德利这人跟半疯也没什么区别了,他最不愿意被人揭开伤疤,还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崽子,偏偏那几个崽子都是家大业大的名门之后,他再怎么恼羞成怒也无法报复到他们身上。
自己那些丑事在小辈里广为人知,这让一向极好面子的德利威严尽失,他眼白充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一副极力忍耐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只憋气的□□:“不过你也别以为自己能抢皇太子妃的男人就觉得自己是个好东西了,长着一张叛■贼的脸,你知道自己跟那个杀了皇帝的■■温莉德拉长得多像吗?!呵呵,■人,你真的应该庆幸是像温莉德拉,而不是亚鲁·罗山,那个男人的脸没有人能忘记,一旦被发现有人像他的都会立马剥皮处死。”
“那两个■■的,真以为自己能推翻帝国了,真是■■至极……”
在德利骂骂咧咧个不停的时候,屋子里传出来了微弱的呼救声,纳特莉满头是血,挣扎着从房间里爬出来求救。
她的脸被划烂了,皮肉外翻,眼皮不翼而飞,显然马上就要断气了。
但她的丈夫对她的遭遇视若无睹,大口喝着烈酒,对亚鲁的骂声越来越大。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皇帝怎么可能抢走我的土地,还要没收我的酒馆,我又怎么可能破罐破摔到去挑衅公爵,该死的,该死的!!亚鲁你这咬主人的疯狗!”
吵闹声和呼救声此起彼伏,娜罗夹在他们二人之间不为所动,在德利喝晕倒地后她就自顾自回了房间。
路过纳特莉的身边时,目不斜视地跨过了那滩污血,将她的求救声甩在脑后,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纳特莉无法接受娜罗的冷漠,伸出手在虚空抓了几下,妄图留住那个养女。
“救救…妈妈…”
按理来说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子爵,不应该在上流社会引发轰动才对,偏生娜罗在学校里算半个靠脸的名人。
那些心术不正的人就会放大她的缺点,在那些人的叫骂声中,娜罗也理清楚了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德利夫妇的关系一直很差,甚至可以说是针锋相对的程度,从德利变成废人后就只能靠大量的金钱来娶一个贵族女人回来当妻子。
纳特莉是被家族卖掉的,德利一直对她很轻视,但纳特莉又何尝不是处处看不起这个没有生育能力,脾气差长得丑的男人。
结婚后就一直过着互相辱骂殴打的日子,直到昨天纳特莉才被德利抓到包养了九个情夫的事情,他在不知不觉时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这才恼羞成怒干出划烂妻子的脸的事情来。
娜罗的领子被人拽开,露出脖颈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白色绷带,这让对方好奇起衣服下的身体到底还缠了多少处伤口。
“会有点痛,你可得忍着别出声啊,不然引来了其他人可就不好办了。”
伯爵家的小姐把那折叠好的领带塞进娜罗的嘴巴里,目光如炬地游移在对方的湿漉的衬衣上,握着小刀正准备上手的时候身后就传来了自己大哥的声音。
“快住手,不要动这个人!”
跑进来的男人一把就将自己妹妹作乱的手拉了回来,顺便把架着娜罗的那两个人一人一脚全踹开,失去支撑的娜罗自然就摔到了地上。但他像是避瘟神一样,着急的拉起自己妹妹躲到旁边。
“哥?你搞什么啊。”
门口走进来了几个同样穿着校服的男女,他们看都没看伯爵兄妹,而是径直走向角落处衣衫不整的娜罗。
“不要在这里搞出见不得人丑事,你们的行为是可以上升到家族的,嗯?两位伯爵府的少爷小姐。”
“对不起少公爵,请您原谅这一回吧!我们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
这对兄妹很识趣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不服气,就差跪地上狠狠磕几个头来道歉了。
对方没有抓着不放,而是带上娜罗后就马上走了,看着不像是来救人,更像是要去交谁的差。
“哥,娜罗什么时候跟少公爵搭上话了的??”
“……我看不像是少公爵,他应该是听了命令才来的。”
话到这里他没有继续往下说了,他的妹妹也恍然大悟过来,后背都被吓出来一身的汗。
——
乌列·图斯克。
在听到这个名字之前,塞壬以为的皇太子妃应该是出身贵族名流的大家,毕竟政治联姻在皇室之间是最为平常的事情。
但这个名字绝不是普通的贵族名流,难怪连性情反复的纳特莉都对这个太子妃抱有敬畏心理,又不是德利那种疯子,怎么可能会有人敢对顶着图斯克这个姓氏的人不尊。
那是北境雪国的皇室,三万来从未被推翻的的第一帝国,图斯克皇室的深厚底蕴是这片土地无人能及上半分的。
联姻?哪怕是帝国皇太子,对比起她来说,简直是高攀了。
“到我这里来吧。”
装修奢华的会客厅里,只有一个身穿黑色常服少女等候在那里,她自娱自乐地下着棋,将象征着皇后的黑棋推倒。
她笔直的黑色长发打理得非常漂亮,淡色薄唇玩味十足的勾着。若要形容乌列的外貌,大抵就是乌发雪肤,浓烈张扬之余又矜贵优雅,一看就是从小在权势的滋养下肆意生长的黑色玫瑰。
乌列与周遭格格不入,她给人一种把沙发坐出了皇位的感觉,言行举止皆有践踏他人尊严的出格。
“很抱歉,但您说要立马带过来。”
他道歉的原因是娜罗现在一身湿哒哒的衣服,把这里的羊毛地毯都给弄脏了。在乌列的颔首后,他们把娜罗推到她跟前,这个在新生里格外出名的冷美人。
“真狼狈呀,头发都湿了。”
乌列挑起娜罗的长发,皙白的指腹轻轻抚过她的耳背,眼眸里是无需掩盖的喜欢。
塞壬的视线在她们身上来回,然后又转头看在场的另外三个人,他们目光躲闪,都避开了她们,看天看地看空气反正就是极其避免着目睹到什么不该看见的画面。
她猛然意识到了什么,这个身世显赫的图斯克皇室,也许喜欢女生。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还会愿意来这个帝国联姻?
塞壬并不认为那样庞大的北境家族,会需要向他人索取东西,甚至要让自己的女儿下嫁。
“…图斯克小姐。”
商人的女儿用手指向门口,“皇太子马上就要到了,我们需要像以前那样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