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他不知道这件事吗？”苏荔试图站起身，却发现没有力气。
“看样子完全不知情，那时候担心对他产生二次伤害，中间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没去深究，对真相也只是一知半解。”
苏荔深呼吸，花了一点时间消化其中内容。
姜月茗说：“我始终认为我的责任很大，如果不是我要来手帐本，擅自主张将里面的东西翻出来，简昀星就不会跟他母亲大吵一架，据说那之后他一蹶不振很久，还从家里搬出来自己租房住。”
“后来呢？”
“后来我问他还要不要在一起，他说随便，我们就和平分开了。”姜月茗回忆道，“他好像还为了他妈妈流产的事情放弃去日本留学的机会，真的是蝴蝶效应，误打误撞留在国内创业，结果有了现在的成就。”
当年蛮多人嫉妒他的，尤其是姜月茗那群动画设计专业的同学。
一个计算机系，对美术不甚了解的理工男竟然要做动画，简直是匪夷所思，大部分人不仅思想上不看好，当时在论坛口诛笔伐云境工作室甚至形成了一种风气。
而充满戏剧性的结果是，没过几年云镜成了动画专业毕业生的热门求职企业，校招社招年年爆满。
挂断电话，苏荔心力交瘁地趴在沙发上。
又生气又心疼的心情原来真的可以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实现。
她正在犹豫要怎么给孟珏深发信息，万佳敏突然在小群里问，有谁晚上八点想去俱乐部看脱口秀。
左右摇摆了一阵，苏荔在寥寥无几的队列下面回复了“1”。
万佳敏见了立刻私聊她：[不是在家照顾病号？]
苏荔：[回来发现已经不需要我了。]
万佳敏很快反应过来：[呸，果然心疼男人就不会发生好事。]
[放心，今晚姐妹们带你快乐。]
苏荔怕面对简昀星时，不经大脑就将满腹疑问吐露出来，今晚只是想小小逃避一下现实，却不是为了追逐快乐。
万佳敏一片苦心，她不想回以冷淡，遂表示很期待。
自从昨晚没回信息后，孟珏深的聊天框就躺在联系人列表安静了一天。
当苏荔提出想请他帮忙，顷刻间，手机便嗡嗡地震动起来。
一个两个怎么都喜欢打电话。
不过还好，接通以后孟珏深说的都是正经事，苏荔理了遍因果关系，孟珏深心里大致有数，就让苏荔把姜月茗的联系方式推给他。
孟珏深身边似乎还有其他人，之后匆匆说了句“事情交给我你放心”就掐断了通话。
转达过程出乎意料的顺利。
只是苏荔没想到，后来，还他这个人情成了更烦心的事。
苏荔的化妆品从来用不完，几乎都要定妆了才发现腮红一年前就过期了，而粉质依然细腻，颜色扒得很牢，唯一的缺点是她下手太重，这次的妆容比往常任何一次都要浓，想到演出场地是类似酒吧的设计，灯光亮不到哪里去，什么鬼样子应该都不至于吓到人，苏荔干脆重新化了个蓝粉的渐变眼影，顺便在眼尾贴上搭配妆容的钻片。
天色逐渐暗淡，规定七点五十进场，要抓紧时间了。
跟风买来的挂脖吊带一次都没有穿过，搭的牛仔热裤也是苏荔多年未碰的款式，但她今天想怎么漂亮怎么来，谁要在家当怨天尤人，只知道等老公回家的贤妻。
本来还在想要不要跟简昀星说她晚上出门的事，开门时正好打上照面。
“回来了。”
简昀星怔愣：“你要出去？”
苏荔在换鞋，没抬头看他：“嗯，冰箱里有傅雅芊拿过来的熏鱼，我有事出趟门，晚餐就不跟你一块儿吃了。”
今晚苏荔这身装扮难得一见，长发半扎，披肩垂到胸前的发尾带着漂亮的卷，上衣清凉，露出一小截细白的腰，热裤下的长腿更难以忽略，简昀星想问她今晚要去哪，最后关头却止住了嘴。
他要拦不拦地抬起手，略带迟疑问道：“我听说你下午请假了？”
“担心你，就回来了。”苏荔毫不避讳，“检查结果怎么样？”
他没问她怎么知道的，眸子垂下来，淡淡地说：“没事。”
“没事就好，滴滴司机在外面等，我要快点下楼了。”
你去哪，晚点要不要去接你？这样的话简昀星居然都问不出口，苏荔的心随着电梯愈发往下沉。
刚和万佳敏她们碰面，苏荔就被当成珍稀动物被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又一圈。
“可以啊，偷减班味惊艳外滩是吧，穿这么时髦。”
“眼影渐变过渡怎么化的？眼线挑得好顺滑，苏荔你手好稳。”
女同事们七嘴八舌向苏荔讨要起经验来。挨个解答完，万佳敏点的酒和小食差不多上桌了。
苏荔不太懂脱口秀，第一次来感觉氛围很奇妙，体验出乎意料地好。
为了跟在场观众拉近距离，演员上场时是挂着胸牌来的，满满的社畜感。他的开场白说，白天带顾客看房，晚上串场讲段子，就是他的生活。
实际上，同样也是部分在座观众的写照，白天压抑自我出卖灵魂，一到晚上就释放天性，宁可熬夜，也要得到短暂喘息的机会。
脱口秀演员口条不错，讲的梗也不是低俗那种，反而很有生活经验和智慧，跟听众互动接梗没有卡壳的时候，笑点很密集，苏荔本来心情烦闷，听了十分钟也不由得会心一笑。
不知不觉鸡尾酒续了两杯，苏荔很快察觉到醉意，扬扬手让服务员上杯果汁，顺便点了份芒果沙冰。
万佳敏看出她不大对劲，问她吃得完么？
“这不是还有你们嘛。”苏荔捧着脸。
“大晚上吃这么多冰要宫寒的。”
“那就怪我活该。”苏荔自暴自弃地说。
万佳敏凑近她耳畔：“喂，你跟你男人到底什么情况，你好不对劲哦。”
“一下午连面都没见上，你说呢，他就是个逞强大王。”苏荔嘟嘟囔囔，语气忿忿不平。
脱口秀演员已经撤了，工作人员开始搭建舞台，乐队正在调试乐器，那一个个可是年纪轻轻水灵灵的大学生啊，万佳敏想起苏荔说过择偶取向是年下弟弟，她忽然灵光一闪。
“手机呢？”
“啊？”
“手机给我。”
“哦。”
有什么大不了的，男的嘛，多吃两斤醋就老实了。
万佳敏常来这家俱乐部，跟驻场乐队的成员混了个眼熟，不过还是第一次拿这种事情拜托他们。
“不会特别麻烦你们的，就是互动环节能不能把我姐妹逮上台？”
“逮？”俊朗的年轻脸庞上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万佳敏忍笑说：“你们演出不都接受点歌吗？每回我都抢不上，但今天我朋友失恋了，喏就那边穿紫色吊带的女孩子，你们看能给她个机会不？”
“哦，懂了。”还是弟弟好，关键时候不拖后腿，迅速反应道，“我们负责逗她开心。”
“没错没错！”
夜晚听Citypop简直是顶级浪漫，电子键盘复古迷离，鼓点痛快，现场被同种律动笼罩，养眼美少年为舞台增色不少，工作的疲惫在这个时刻完全消失。
台上的乐队成员仍保持着很显眼的干净，穿着不掺任何装饰的白T，眼底清澈，脸上满是对音乐的享受，他们很适合站在聚光灯下。
点歌环节依旧非常抢手，在场的女孩七嘴八舌点了中日英各国耳熟能详的曲子。
然而最后，却由与世无争坐在那里吃冰的苏荔，被点名参加了这个环节。
除了万佳敏知道这是剧本，其他人都好奇地将目光投向苏荔。
“紫衣服的姐姐想听哪首？”
“How Long？可以吗？”
这歌……歌没问题，词可太指向明确了。
乐队成员面面相觑。
看来不止失恋那么简单，不会还被绿了吧！
苏荔则天真以为点到他们没排练过的曲子，正打算改口，主唱打了个手势，三秒后，人声和键盘默契地响起。
小型场地独有的音效混响，现场纷纷附以合唱，气氛高涨。
唱到第二段副歌部分，乐器声减弱，突出人声，主唱边唱边下台，走到苏荔身边，绅士邀请她同他互动。
台下女孩的嗓子都快喊哑了，苏荔惊呆，但还是顺从搭上他的手，起身。
踩着轻快节奏，在男生带动下转了几圈，苏荔更晕乎乎，幸好很快就被放过，再难的动作苏荔也不会了。
万佳敏目的达到，笑得异常猖狂，其他同事只顾着尖叫，没人注意始终举着镜头的她。
“好会啊，进娱乐圈高低是个媚粉天才。”
“这年头大学生多才多艺，脸也好优越，我恨不得晚出生两年啊啊啊啊啊。”
“两年哪儿够啊，人家妥妥00后，刚过二十呢。”
“要死了。”
苏荔呆若木鸡坐着，刚才被主唱弟弟那抹笑勾得内心荡漾，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是正常的……吧？
年轻就是好哇，年轻真好，她抱着同事连连感叹。
演出十点结束，不过到现在，俱乐部才算真正热闹起来，明天虽然有半天假，为了安全考虑，大家都决定打道回府。
家属接走的接走，打车的打车，差不多十分钟后，路边就只剩苏荔一个人。
她早就不醉了，却是一身难闻酒气。
趁这条街还比较热闹，苏荔打算慢慢走完再打车回去。
散散气味，顺便也理清一些事情。
各个路口都是摊贩，烧烤炸串、炒面炒饭、铁板虾滑，查了地图才知道这里是H大附近，怪不得排队的都是年轻男女。
“老板，炸鸡柳怎么卖？”太香了，苏荔还是没忍住。
“叔，五份，口味还是老样子。”
“哦哟小队长，今天演出这么早就结束啦。”
“嗯，明天还有课。”
“是你呀。”刚才的主唱弟弟！
“姐姐，你还没回家吗？”
姐姐原来是这么让人头昏的称呼，苏荔眯眼笑起来：“散散酒气再回，这不正好就走到这儿了。”
“原来是这样，那也要早点回去吧。”男生转头对摊主说：“叔叔先给她打包，我不着急。”
“恭敬不如从命啦。老板，我只要一份，加孜然就行，不要辣椒粉。”
“好嘞。”
“你们乐队结束演出，俱乐部不给包宵夜的吗？”
男生做了个嫌弃的表情：“当然不包，当代葛朗台来着，不克扣工资已经不错了。”
“同学，你这份好了。”本来还想多聊两句，没想到老板动作这么快。
上次被叫同学都忘了是什么时候了，苏荔慢半拍接过塑料袋，掏出手机要扫码。
“老板，我这份，还有小同学要的那些一起算是多少钱？”
男生眼疾手快挡住二维码：“姐姐不用，我们有钱。”
“这有什么，你让我点歌我总要表示一下感谢嘛。”
“真不用，姐。”
“用的用的，老板多少？”
“一百零八，算你一百吧。”
苏荔很高兴：“嘿嘿祝您生意兴隆。”
可男生依旧不退让，使劲捂死二维码。
争执不下，苏荔就打算假装退让一步，先扫上码再说。
张了张嘴还没开口，身后陡然响起道男声，一张百元大钞出现在面前。
“老板，买单。”见老板不收，简昀星心气不顺地补了句，“这我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