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梁榞低头研究着金谕随手绑住腿的包扎结时,清透的声音突然就从面前响起。
可越是这样,梁榞就越是不敢抬头去面对。
一路上他假设过许多种情况,如果金谕重伤或出现意外,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可即使金谕安然无恙,他也无法解释自己做出的监视举动。
没有人能容忍他人对自己的全天候监视监听,就算是热恋中的情侣也不能。
梁榞脑子里面乱糟糟的,短时间内也想不出合适的解释,他只能绝望地抬起头,与金谕的目光再次对上。
“对不起,我…”
话还没说完,梁榞就被金谕挣扎着抱进怀里。
猛然发力站起来的动作拉扯到伤口,让金谕脸上白了又白,可在拥抱之后,他发现自己怀里的人远比他颤抖得要更厉害。
金谕知道梁榞的异常是为何,他鼓励似的摸摸那头毛绒绒的卷发,刻意温柔地问道,“怎么哭了?”
“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找到我,你怎么就先道歉了呢?”
或许是金谕说话语气前所未有的温柔,竟真的一点一点抚平了梁榞内心的不安。
他靠在温热的怀抱中,不好意思地想将脸埋进更深处,那动作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狗,在找主人寻求安慰的同时,也不忘了摇摆自己的尾巴。
当梁榞汲取后营养之后终于抬头,他想将送给金谕手表中监视器的由来原原本本地讲清楚。
可话刚一开口,就被两根修长的手指按住了嘴唇。
“如果是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金谕轻轻敲打手表奢华的外壳,他现在还能想起,那天梁榞捧着它来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睛。
当时收下只是不忍见那眼里的光熄灭,可在工作中带这么有存在感的饰品着实不是金谕的风格,所以他就将手表用心地收纳起来。
可之后,梁榞几次有意无意地提起并央求他戴上,就引起了金谕的警觉。
尤其在吴光锦回国,他偶尔会接到那人电话之后,梁榞的情绪波动极大,缠人也缠得很紧,这不得不让金谕怀疑他是知道些什么。
这泄密的端口实在太好猜,当金谕眼看着从表中拆出那些可疑控件之后,第一反应竟然是先装回去。
仔细思考过后,金谕发现自己并不反感这种近乎于犯罪般的监视,除了对梁榞未曾告知的不满之外,他甚至不觉得那小小的监视器扰乱了自己生活。
甚至于,这种浓烈的病态的窥视欲望让他觉得满足,让他深切知道自己是被爱着的。
由此金谕便一直将手表戴在手上鲜少摘下来,还会在某些与吴光锦的交锋中刻意贴近那华丽的表面。
如果不是意外来临,他们这场单方面的情/趣可能还要持续很久,等金谕从中汲取到足够的养分之后,才会考虑暴露给梁榞看。
可变化来得太快,因吴光锦的出现让梁榞情绪日渐低沉。
他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把自己禁锢成一个快要爆炸的火药桶,金谕还没来得及找准病因,就出了眼前的意外。
果然,当梁榞领会到金谕的暗示之后,脸刷一下变得苍白,他紧咬着嘴唇,眼神里是令人心疼的惊恐。
面对金谕平静的表情,愈发慌乱的梁榞开始语无伦次的道歉,他想说爱,也想道歉,翻来覆去几次之后只融成一句对不起。
随着道歉滑落下来的是泪水,它轻轻滴在金谕手上,却像是带着烫人的热度。
金谕在心里叹息自己是不是玩过火了,可在看梁榞湿漉漉的眼神又觉得的确可爱。
他借着梁榞的力量将身体站直,被人扶着朝前方走过去。
梁榞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第一时间领会并帮助金谕移动,直到两人踏过泥泞,走向了山谷的中心。
“这是你给我的惊喜,我很喜欢~”
金谕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湖面上,不知是在说湖水奇景,还是在说些其他的什么。
梁榞顺着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传说中的山月湖。
在幽幽的山谷里有这样一汪清冽湖水,在银色月光的笼罩下,它成为一面看不透的银镜。
“很美吧~”
金谕微笑着戳了一下梁榞的脸庞,果然从中找到了那对又圆又深的酒窝。
他看见美景又见到美人,此刻心情自是不错,只可惜两人还没温存一会儿,一束手电强光就直插了过来。
随后是林皓天和齐岚刻意的打断,“咳咳咳,我说你俩差不多就行了。”
林皓天故作搞怪地想将两人分开,一方面是不放心金谕的腿伤,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吴光锦已经被送下山救治,其他人也不应在此地久留。
他已经安排人在山下配齐了医疗和安抚的队伍,并给了今天所有参与救援人员三倍奖金,眼下就等着这对腻歪的小情侣下山了。
“你要是嫉妒,就去找你男朋友。”金谕怒瞪了破坏气氛的好友一眼,他拍拍怀里不好意思的梁榞,示意要跟着队伍下山。
当一行人一瘸一拐地朝山下走时,金谕特地挪到林皓天的身边郑重地说了感谢。
他很庆幸自己能拥有这样一位可以为他赴汤蹈火的朋友。
等全面检查过身体之后,金谕和梁榞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他们躺在床上两相对望,没有那些世俗的欲望,有的只是无尽的温存与爱意。
梁榞不好意思地碎碎念叨着,将自己那些不为人知的“阴暗心思”一一坦白,而金谕也礼尚往来将自己与吴光锦过往的糟心经历倾诉出口。
在讲到吴光锦设计险些强迫到金谕时,梁榞心疼地抱紧了人,一点一点地啄着恋人的嘴唇以示安抚。
等他听到吴光锦不做人的将金谕骗到国外又“抛下”后,他心里倏尔涌出一种无处宣泄的暴戾。
“没事的,都过去了,要不是他做的这些事情,我也不会在这里遇见你呀。”
金谕现在反而看得开,他原以为令自己痛苦不已的焦虑病症全败吴光锦所赐,所以即使病情好转,也终会有再次爆发的一天。
可当终于与那人面对面之后,他才发觉自己的情绪压力是诸多事情累积所酿成的苦果,并不光是对吴光锦的厌恶恐惧。
他的敌人始终只有自己,而所汲取到的爱意就是最锋锐的武器,会帮他再次强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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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两人相拥着睡了个好觉之后,他们第二天一早就去医院探望了苏醒后的吴光锦。
那人悉心打理的头发被纱网压住,身上穿着不合身的病号服,面色苍白得完全显不出风度。
见金谕与梁榞牵着手进来后,他的呼吸陡然急促起来,像是看见了什么无法忍受的事情。
可金谕却完全没有体贴病号的心思,在得到医生许可之后他便将一沓文件扔在了病床上。
“别装了,医生说了你身体没有大碍。”
“我们来时特地找过你所任职的研究所和公司,他们的回复都很有趣,你住院时无聊可以看看。”
“还有就是,我代表梁氏娱乐来通知你,很遗憾你没通过试用期。”梁榞紧接着金谕的话,又补充了一句。
说完之后两人没再给失败者一个眼神,因为他们即将去赶赴下一场约会。
那是某花孔雀似的霸总执意举办的聚会,名义上是为了庆祝金谕和梁榞平安归来,可明眼人一看便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
“说真的,如果你对林皓天也有感觉,那不妨和他试试。”
“至少在这个时段,他对你的心是真诚无比的。”坐在露台上的金谕摇晃着酒杯,状似无意的朝对面的齐岚说道。
他的目光落在楼下忙忙碌碌的两人身上,莫名觉得梁榞和林皓天像是两只摇头晃脑的大型犬。
而齐岚的眼神则望向了更远处,他开始时沉默着没有回答,在金谕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之后,却又听见一道笑意。
“林皓天这人…还要再调教一番,现在还嫩一些。”
“如果我不能得到一个全心全意,目光永远看向我的恋人,那我宁可不踏出第一步。”
与那副清风明月姿态不同的,是齐岚说出口的话语,他语气中带着容易察觉的攻击性,就像林皓天是他的猎物一般。
可金谕却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他举起酒杯与齐岚碰了一下,在清脆的撞击声里轻轻点头,“这可是条漫长的路啊,我祝你好运~”
齐岚像是真的接受了祝福,他抿住杯里的清酒,感受微凉的酒液划过喉咙之后,才又看向金谕。
“听起来虽难,可我面前不是已经有了成功的例子了吗,如果不是你折腾这一圈,我恐怕还没有看清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就是不知道等梁榞反应过来之后,会怎么看你。”
金谕没有理会话里的揶揄,他思考片刻后一反常态地直白回答,“怎么看我?那当然是继续爱我了。”
“除了相爱之外,我们哪里还有其他的路可以选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