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床头柜夜灯被一只手打开，董科从床上坐起来，在寂静的夜晚，他的呼吸声显得尤为明显。
半晌，他才从噩梦中回神，暗骂了句：“真是见鬼了。”
今天没成功抓住江晏就算了，梦里这家伙还阴魂不散。
他梦见自己又去了那个废旧工厂，废旧工厂里一个人没有，等他进去后，江晏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在他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从背后一刀捅向心口。
现在胸口似乎都在隐隐作痛。
说实话，他并不觉得自己今天一连七次使用进化能力是因为想和江晏较个高低的愣头青行为驱使下的。
回顾这七次的任务，每一次的死亡，都是他无法在事发之前做出完全预测的防范措施。
因为他预测不到江晏的队伍里居然有能够操控直升机的人，预测不到三楼那个窗口明明是个死角为什么偏偏能打到他，预测不到江晏剑走偏锋直接从窗口探身出来对他开枪，预测不到江晏居然有两个进化方向，预测不到江晏竟然有如此高的洞察和反应能力。
现在再仔细想想，他也是胆子很大，在不清楚自己能力的使用次数下，就敢连着使用七次。
不过不亏，起码他知道了江晏的进化方向和目前可能的战斗力。
但是现在留给的他的唯一威胁，就是江晏的第二个进化方向，这个方向作为人类的进化实在是太恐怖了。
抓捕江晏这个任务也在几次轮回中变得越发棘手起来。
董科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半了。
太晚了。
先睡一觉，以他现在的状态根本没办法理出一个思路。
董科抬手关掉夜灯，重新躺了回去。
随着呼吸声的放缓，房间里再次归为寂静。
直到一抹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被衣柜挡住的、处于董科视野死角的门口。
这里是日出区边缘的一个老破小住宅。
董科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住在由联盟安置的高档小区里，因为在他看来，他必须像猫科动物一样，处在一个并不是十分安全的地方，才能够不断保持自己的警惕心。
所以霓虹灯光透过洗到又旧又薄的窗帘洒了进来。
微弱的光从门缝地下蔓延出来，拽扯着江晏的影子一点点拉向屋内。
江晏无声看向躺在床上的人，在他倒数三秒到最后一秒的时候，躺在床上的人的呼吸声轻微的停顿了一下。
“……”
有人在屋里，还在看着自己。
充斥着预警的警戒声在大脑深处响起，浑身的肌肉在一瞬间绷紧，董科做好战斗准备，同时，大脑快速搜寻着屋内可能的人。
最后，梦境中，江晏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感受涌上心头，不知道为什么，董科突然在一瞬间确定下来，屋里那个不速之客，就是江晏！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疑问。
那几乎就是瞬间的事情，董科猛然一个翻身从床上下来，顺手拿起放在枕边的枪，对准门口没有被藏住影子的地方扣下扳机，借力一脚踢碎窗户玻璃。
伴随着向外炸开的玻璃碎片，从五楼一跃而下。
在地上翻滚的间隙，他余光瞥见站在窗口的一抹挺拔身形——
果然是他！
董科再没有犹豫，借着黑暗隐匿自己的身形，大步向前跑去。
遍布日出区的覆盖网络在一瞬间捕捉到他的身影，并开始不断追随。
被破开的窗户呼呼往里吹着冷风。
江晏就站在窗口，目光落在下方不断奔跑的身影上，片刻后，他回头看向自己最开始站在的地方，在那里，一颗子弹穿过不是很结实的门，将门扯开几道裂缝。
根据弹孔的位置，毫无疑问，董科是冲着要他命来的。
以董科的枪法，他根本不需要躲，那一枪足够致命，但是董科知道他的进化方向，所以开枪后会跑？
可是，为什么又要在落地的时候，借着翻滚的姿势向上来看。
是预言吗？
不是，如果是预言，他根本不需要再次向上看来确认是谁。
既然不是预言，那他的进化方向是什么？
江晏的心底隐约有了猜测。
在董科的身影即将消失在他视野的一瞬间，江晏身形微微一动。
下一秒，他就出现在了董科的面前。
这一动作，也让江晏彻底暴露在联盟的监控网络下。
在高级指令下，监控捕捉到江晏身形的那一刹那，便将其迅速传回内部中心网络，刺激到“抓捕江晏”这一更高级别指令。
中央大楼响起了持续的警报铃声。
“……”
董科猝然停下脚步，他的脸色不是很好看：“江晏。”
“是我。”江晏说：“你看起来似乎很意外。”
“是很意外。”
董科握紧手中的枪，明知道这把枪对江晏产生不了任何威胁，但他仍然将枪举起来，对准江晏：“联盟早就下发了对你的通缉，只要你出现，无穷就会收到你的所有信息，你不怕死吗？”
“如果你是指联盟那些被称为精锐部队的士兵的话。”
江晏微微一笑：“我可以很肯定的告诉你，他们杀不了我，也抓不住我。而且，我以为，你会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董科：“……”
尽管江晏的语气没有显露出一丝一毫的轻蔑，但董科就是能从他的口中听出一股并不让人反感的讽刺。
因为他知道，江晏说的都是真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权利的风潮开始吹向了军队：领导层不需要聪明的下属，他们只需要听话的。
毫不夸张的说，如果精锐部队来抓捕他，他也敢保证，在万全准备下，那帮人是绝对抓不到他的，哪怕那群人是被基因编辑过的完美人。
而这句话，也隐约让董科意识到了些什么。
董科看向江晏，但是他从江晏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包括杀意。
面前的人太冷静了，冷静的犹如一盆在寒冬深夜里浸泡过的冷水。
能够让人在看向他的一瞬间，迅速清醒过来。
董科决定拖延时间，等待大部队赶来：“你冒着这么大的风险都要来找我，为什么？”
他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他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尽管江晏的脸上没有任何杀意，但是，他绝对不会天真的认为，江晏冒着风险来找他，只是为了见他一面。
他身上一定有江晏好奇的地方。
倒不如以退为进，说不定能从江晏的口中了解到些什么。
如果他运气足够好的话。
可是，江晏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你的进化方向是什么？”
“我可以理解你一点儿都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你家里，可是。”
江晏用推论的语气，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你跳窗前射过来的那发子弹，足够击穿这里，你是必赢的，但是你为什么要跳窗跑？你在怕我？怕我什么？你怕那发子弹打不死我？神枪手也会有这样的担心吗？”
江晏观察着董科的神色：“所以你是知道我的进化方向的，你是怎么知道的？从进化开始，我就没有出现在联盟的监控下，你的进化方向……”
“是预知？”
“……”
董科的眼神恰如其分的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尽管他伪装的很好，但江晏还是从他的眼中捕捉到一抹快速的松懈。
不等董科开口说些什么把戏继续演下去的时候，面前的人突然笑了。
“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的演技很完美。”
江晏声音轻淡：“可是，越是完美，就越是漏洞。”
轻而淡的声音却稳稳传进董科的耳朵里：“你的进化方向，是重生。”
下一秒，带着无数鸣笛声的警车从四面八方而来，深蓝色的绚烂灯光遮掩了霓虹瀑布，照亮在不远处的天空上盘旋而来的直升机。
被喇叭放大的警告声传递在这一方小天地中。
而这一切，都映照在董科骤缩的瞳孔中。
董科再没有任何犹豫的扣下扳机。
可是江晏的速度比他更快，直接一枪打中他的手腕。
一个失力，手中的枪便落在了地上。
而被他打中胸口的江晏，在这个瞬间，伤口便愈合至毫发无损。
“这种特殊进化方向的使用次数都是有限的。”
江晏将枪口对准董科的头：“你这是第几次了？是第一次，还是最后一次？”
董科的脸色苍白：“你既然这么聪明，不如猜一猜？”
身后的特警、士兵已经呈包围姿态，缓缓靠近这里。
董科计算着时间，确保自己能从江晏枪口逃脱的几率。
“我不需要猜。”
江晏看着他，嘴角噙起一抹嘲讽的笑：“无论是第几次，你都会死在我的手里的，董科。”
董科浑身绷紧，然而下一秒，江晏就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江晏并没有给他计算逃跑的角度和机会。
在冰冷的枪口触碰额头的瞬间，他听见“砰”一声枪响，漫天的血雾再次从他的面前炸开。
也是那一瞬间，贯穿整个晚上的疑惑终于在找到了答案。
董科意识到，从两人见面到现在，他都没有从江晏的口中得到任何有用的回答。
是的，他不肯轻易亮出的底牌，江晏又怎么会轻易亮出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