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校？早餐已经做好了。”

张行随手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上的水渍，大步从厨房里出来，锅里是他刚煮好的海鲜粥，香气一路向外飘去。

他走到江晏的卧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吃完饭好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做。”

说完，顺路又回到自己的房间，将睡衣换下来，简单搭理了下头发，再从房间里出来。

但那扇门依然没有打开。

以往只要他敲门，基本不超过一分钟，江晏就会出来。

张行拐去客厅的脚步一顿。

迟疑片刻，他重新绕回到江晏卧室门前，加重力道敲了敲门，微微抬高了声音：“江晏？该出来吃饭了。”

里面依旧安静一片。

他转了转门把手，门被人从里面锁上了。

“……”

张行转身去储物间拿来备用钥匙，他把钥匙插进锁孔里，在转动之前，道：“再不出来我就进去了。”

里面依然没有声音。

张行没有再犹豫，直接转动钥匙，伴随咔哒一声响，门被推开。

里面空无一人，只有被随意扔在床头柜上的几颗零散子弹。

“……”

张行脸色陡然一变。

-

“……”

安静对视片刻，江百川率先收回目光，他反手关上门，走到办公桌上坐下，一道蓝光屏幕出现在他面前。

无穷的机械音从办公室里响起。

“理事长，今日日程表已经精准校对，是否过目。”

“……”

江百川轻轻点了点桌面，目光穿过屏幕落在江晏身上，道：“把今天的所有日程都取消，今天有私事处理。”

“好的，理事长。”

宽大的蓝色屏幕缩成一条线后消失不见。

江百川向后靠去，姿态舒展而又极具压迫感，被浓眉压着的漆黑眼眸就这样看着江晏，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缓缓开口：“找我来，什么事？”

“有一件事想和你确认一下。”

江晏的手指一下又一下轻抚着枪身，语气神情没有任何一丝波动，叫人看不出此刻他的心情如何。

“不过在确认之前，我想和你分享一件我觉得有意思的事情。”

“……”

“我昨天在联盟公民医院，医院仪器出现错误，将我本该的分化性别beta写成男。”

江晏语气淡淡：“之后，医院即使发现问题，将问题报告收回销毁，但是我发现，护士在将一份新的检查报告给我的时候，并没有在仪器上做任何修改，我调取了医院的监控，发现从错误报告被打印出来一直到打印新报告的时候，没有人在仪器上进行任何调试。”

“很有意思，仪器会自动修正检测结果。”

“我从来没有在联盟听说过有任何一项类似相关的技术，可以自动修正医疗检测错误。”

“于是我让人调查了医院仪器，发现一个更有意思的事情。”

暖洋洋的阳光从窗户洒落进来，将办公室的一部分撒上一层金色的光辉，而剩下的一部分，则被更远处的高耸的大楼所挡住。

江晏就那样坐在阴影处，一瞬不瞬看着因为阳光而导致面部轮廓眉眼五官变得越发模糊的江百川，说：“我发现仪器并不是自动修正了错误答案，而是在一条来源于无穷发布的指令下所修改的。”

“指令名称为0923。”

“……”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

江晏继续道：“我开始好奇，ABO分化的结果究竟是机器的结果还是人为的结果。所以昨天晚上，我让人去找到一台不需要联网、早就被联盟生物淘汰的DNA结构序列检测仪器，结果显示，我是男性。”

江百川：“……”

江晏说：“一次检测结果并不能代表什么，于是我又让别人也进行了检测，但结果依然显示，ABO分化是不存在的。”

“无穷作为监管联盟的人工智能，只有你有权利下发指令。”

江晏的声音轻了一些：“所以，ABO分化是你下令的结果，你从一开始就知道，ABO分化是假的。”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beta，对吗？”

“……”

江百川沉默的看着他，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搭在扶手上的手才有了细微的动作。

江百川微微起身，眼底是一成不变的审视，可是很早的时候，他就意识到，他已经看不穿自己的这个孩子了。

片刻后，他说：“如果不是你处处和我作对，我也不会让你去和一个男人联姻。”

“……”

是肯定的答案。

ABO分化是假的。

江晏垂下眼眸，目光落在手中的枪上。

他整个人陷入被昏暗包围的沙发中，时间如流沙缓缓走过，一秒，又一秒……

突然，“咔哒”一声响。

是子弹被上膛的声音。

“……”

江百川的眼底终于闪过一抹短暂的错愕。

江晏举枪，对准了他的心脏。

江百川：“你要杀了我吗？”

江晏眼底是化不开的墨色：“我以为你从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就知道了。”

“因为让你和一个男人联姻，还是我下令让无穷欺骗了全人类。”

“这种时候还要让我做所谓的选择题吗？然后按照我给出的答案对我下定义吗？”

“其实你大可以不用这么心急，我只有两个儿子，一个已经死了，一个就是你，你曾经在军队得到最高荣誉，现在你又在政坛身居高位，理事长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和这些都无关。”

江晏罕见的露出一抹笑容，从他的神情中，江百川能捕捉到一丝莫慈的影子，这让他有一瞬间的愣神。

江晏说：“我只是想让你死而已。”

江百川回过神来，可他却没有半点儿生命被威胁的惧意，他又重新靠了回去，道：“或许你不了解一件事。”

他说：“理事长办公室里安置着最高界别的安保程序，就在这张办公桌前，如果你对我开枪，安保程序会立刻激活，同一时刻，来自安保程序的子弹也会立刻贯穿你的心脏。”

江百川声音依旧沉稳，他教道：“你想杀我，不该和我说这些的，应该在我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开枪。”

“……”

沉默许久后，江百川眼底露出一抹不意外的神情，正当他开口准备示意让江晏把枪放下的时候，却听到面前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没有讽刺，只是单纯觉得可笑。

江晏眼底还残留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他说：“这些，我都知道。”

“！”

江百川一直冷静克制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变化，他愕然道：“什么？”

江晏很是认真的重复了一遍：“我说，我都知道。”

“你知道为什么吗？”

江晏的食指落在扳机上，他目光落在前方，说：“因为我很了解你，但是你一点儿也不了解我。”

这些年，真的太痛苦了。

就让过往的一切，都在这里终结吧。

灵和肉都还你，我只要片刻喘息的灵魂。

“砰——”

子弹从枪口而出，在江百川来不及反应的表情中，尖锐而迅速的打向他的胸口。

血液喷溅而出。

同一时刻，安保系统被激活，暗处一个子弹以同样的速度射出，再一次贯穿江晏的胸口。

手中的枪应声而落。

眼前的一切开始变得模糊，熟悉的失力感袭来。

胸口处再没有出现那样的疼痛感。

江晏眼底浮出释然的笑容，在蔓延的血雾中，缓缓闭上了眼。

“滴滴滴——”

在张行刚抵达的一瞬间，尖锐的警报铃声响彻整栋大楼。

在这样的警报声下，张行有一瞬间的耳鸣。

所有人的动作都在一瞬间静止，然后再下一秒，以更快的速度奔跑起来！

“有人袭击理事长！”

“快通知下去！”

“所有人都警戒！”

中央大楼的各个出口被封死，无数直升机在上空盘旋，训练有序的军队在第一时间赶来，分别从楼梯、电梯进入。

整栋大楼在一瞬间被包围的犹如铁桶一般。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终于唤醒了张行的理智，他眼疾手快抓住一个从他身边跑过的人，急切道：“理事长办公室在几楼！”

“最顶层！”

张行掏出跳跃器，却发现跳跃器已经失灵了，军队早已用脉冲器阻绝了这一片区域。

他没有再犹豫，大步朝着电梯跑去。

可却被守在电梯门口的士兵拦住：“特殊情况，任何人不得进入！”

张行克制着自己想要动手的欲望：“你让开！我要见江晏！”

突然，肩膀被人轻轻拍了下，张行猛然回头，却看见一张令人生厌的面孔。

燕良思目光落在张行慌乱的面容上，很快移开，道：“让他上去。”

士兵：“是！”

电梯里安静一片。

谁也没有说话。

电梯很快上升至最高层。

在电梯门打开的一瞬间，张行以极快的速度先一步冲了出去。

办公室门被推开。

淡淡的血腥味在一瞬间变得浓郁起来。

在看清屋内的一切后，张行浑身的血都在一瞬间冰冷下来。

一边，江百川胸口中弹，倒在那张椅子上，脸上是还未来得及掩饰的震惊。

另一边的沙发上，江晏就那样闭着眼靠坐在沙发上，胸口是被大片血迹晕染出的暗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