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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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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家族在山脚下汇合,来得都是同言壑年纪相仿的少年,脸上青涩未脱,一个个眼底都神采飞扬。

应流扬想起自己第一回出去除魔也是如此,跟着师尊,对什么都很感兴趣的模样。

彼时谢人间和言袭还不能下山,应流扬回去后就兴致勃勃和谢人间聊起山外所见所闻,言袭当时也在旁边,不知道听没听他说话。

末了结束,应流扬从袖子里摸出一株花,丢到言袭怀里,笑意盈盈,“送你的!”

言袭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便露出恼怒的神色。

应流扬下了马车才发现其中有云家的人。

因为独特的体质,云家人的长相大多都是阴柔俊秀的,在一种修炼者里很是出挑,他们与合欢体有些相像,不过不必借助双修的功法修炼。

应流扬还发现,除了言壑带了一群通透身,其他家族的人身边都带着佩剑的凡体。

即便是拳脚功夫了得的凡体,进了入魇之地也是无用的,没有灵力赋能的刀剑伤不到妖邪根基,应流扬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那个凡体方阵。

这一看不要紧,应流扬发现那日在灵龟宝地顺手救的两个少年竟然也在,匆匆看了一眼,他马上低下头去,生怕被那二人发现。

言壑见他往云家那里张望,又慌里慌张低下头去,循着应流扬刚刚的视线看见人群中那两个容貌绝艳的少年,他脸色沉了沉,语气生硬道:“云家的人最慕强,是不会看上凡体的,你少打些歪心思。”

云家多是二等通透身,这两个少年也是,资质平平,远不如云庭禾。

言壑认得他们,自从无埃剑宗出事后,云家有意与风息山庄修复关系,带着这两个少年来了几次风息山庄,高一些的那个叫作云庭鸢,看起来怯生生白得近乎透明的瘦弱少年叫作云庭暮,和云庭禾一样,都是云家家主之子。

除去云家,还有风烟楼与千景堡的子弟,也都带了十几个凡体在身边。幸好这几家只是短暂碰面,并不同行,出发的方位也不同。此次诛邪,联合是假,攀比是真,各家约好除了一处妖邪便用苍黄签拓上家族图腾,插在原地,三日后计算谁家插的签最多。

苍黄签乃苍黄木所造,本体是碧绿的,若是沾染了魇气便会变成黑色,若是沾染了又净化过,就会变成青色,极好用于标记。

曾经无埃剑宗也用过苍黄签来辨别此地妖邪,但苍黄木生长周期慢,制签价格高昂,且只能用一次,没多久便弃用了。

应流扬看着家仆背着那几兜子苍黄签,暗叹了一声。

天渊山内树木草药繁多,附近农户常常上山,已经踩出好多条道来了,不算陡峭。

山内湿气凝结,上山的路偶有泥泞,言壑走得一脸嫌弃。

应流扬发觉山中魇气很重,但并不像寻常妖邪的魇气那般聚在一起,反而四处散着。

倒不是很凶险的样子……应流扬若有所思。

可平白无故多了这么多魇气,却聚不起来,东一团西一团,稀薄的像山雾一样,也实在是蹊跷。

总不可能这山像无埃剑宗一般,是灵气集结之地吧?若是如此,天渊山早就被周边世家收纳,成为修炼之地了。

有机灵的家仆看出来言壑嫌弃的表情,谄媚凑上去道:“少爷,山上路滑,我背您吧?”

“不用。”言壑不耐烦的摆摆手,又看了一眼应流扬,发现他一点没注意到自己这边,心中更是烦躁。

这些基本上都不用言壑亲自动手,带着的那些通透身自己就上去净化了,然后插上苍黄签,言壑过去打上风息山庄的图腾即可。

应流扬看了很是惊讶,他问:“这样如何算作历练?”

言壑不以为意:“这些我都会,没有亲自动手的必要。”

若是放在无埃剑宗,这种事被应天行发现了,至少要奉剑跪上一夜,到风息山庄这里倒是习以为常了一般。

应流扬不由道:“可若是不勤加练习……”

“你怎么和老头子一样。”言壑皱起眉,不耐烦地截断了应流扬的话:“我们言家的诀法又和其他的不一样。”

应流扬便也没再说什么。

一路除魇上山,到了深夜,周边都插上了属于风息山庄的苍黄签,他们找了一处平坦干燥的地方,收拾干净还下了法阵,铺上防水防潮的垫子,上面细细铺了一层软丝垫,燃了香薰生了火,还煮了一壶茶,让言壑能好好坐下来吃东西。

在应流扬看来,外出除魔若是有这样的待遇,已经算是极好了,可言壑还是嫌恶地坐下,“什么时候能回去?”

“哎呦,少爷,得三天呢。”替言壑煮茶的家仆殷切道:“您若是觉得累,就在这歇上一日,我们带几个人都去除了就是,您最后一日再来打上图腾也来得及。”

言壑捧着茶轻轻吹了一口,“你们有几分把握胜过那三家?”

“十成!”那家仆得意洋洋伸出两只手,道:“他们带的都是些练了功的凡体,三天下来估计要在山上折不少人,我们可和他们不一样,我们带的可都是通透身。”

应流扬听了这话,有些好奇:“练了功的凡体?”

他从未听说过,凡体练了功就能除魔的。

那家仆眉飞色舞,和应流扬解释道:“他们还得谢我们风息山庄……”

却被言壑冷冰冰打断:“废话就不要说了。”

算不上什么很光彩的事,言壑怕应流扬多想。

“是……”

言壑很不耐烦地叫他们去别处待着。

好不容易能坐下来歇会,沾了言壑的光,应流扬居然能在深山老林里喝上热腾腾的茶,吃上松软的烤饼。

他也舒了口气,放松下来。

两人安静了一会,言壑忽然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应流扬一愣,以为言壑在问他山中的情况,他便把之前的疑虑说了出来:“我觉得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这山中魇气多,却聚不起来,倒是不太像妖邪……”

若要说的话,更像是乱葬岗一类的地方。

凡体死后也会生魇气,但因无法在世间逗留太久,所以不会像妖邪一般聚在一起,一般四十九日后也就散去了。

可山中这样多的魇气,难道这些日子上山的人全都死了?

“谁问你这个了!”言壑皱起眉。

应流扬这才反应过来言壑是在关心自己。

对凡体来说,这样的魇气已经算得上很重,轻则入幻,重则昏迷,对应流扬来说都是非常凶险的事。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带的人手太多,走到哪除到哪儿,应流扬倒是没什么异样,“我没什么感觉。”

“嗯。”言壑随口应了一声,问:“你的符箓都是跟谁学的?”

应流扬:“和一个世外高人学的。”

言壑满脸不信,他不爽起来:“你骗我。”

应流扬叹了口气,道:“那这样吧,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回答你一个问题,都不骗人,好不好?”

“不好!凭什么!”言壑气冲冲的拒绝了。

“那就不说了。”应流扬饮尽杯里的茶,抬眸看着言壑,笑得温柔:“早点休息,少爷。”

言壑别过头去不看他,默了半晌,见应流扬真的没有要继续说话的意思,他别别扭扭道:“你想问什么?”

应流扬问:“言袭上无埃剑宗做什么?”

又是言袭!

言壑心中郁结,抿了抿嘴,还是老老实实回答了应流扬的问题:“不知道。”

“不知道可不算回答。”

“唔……给同门报仇吧?”言壑只想到这一个答案:“三个月前,无埃剑宗周边的小门小派集结了千人上山,那一战死了不少无埃剑宗的弟子。”

“嗯,我知道。”应流扬冷静地倒了一杯茶,又给言壑添了半盏。

“听说无埃剑宗的前宗主应流扬也死在里面。”言壑歪着脑袋想了想:“可能是为他报仇?他们毕竟是师兄弟……”

听见自己的名字,应流扬心中一紧,他垂下眼眸,敛去眼底的异样,镇定道:“那他杀了无埃剑宗的现宗主吗?”

“没有。”其实别说言壑了,就算是言奉节也不知道内里情况,言袭不愿说的对谁都不会说。

言壑道:“应该是没有的,我也不知道,只知道那一战天崩地裂的。”

应流扬是断不会信言袭上无埃剑宗是为自己报仇的。

那他到底上山做什么?

回答完应流扬的问题,言壑放下杯子,直视着应流扬:“现在轮到你了吧。”

“我剑诀符箓都是在无埃剑宗学的。”不待言壑问,应流扬坦然道,他抚上肩头的伤口,似乎陷入了回忆,他模棱两可道:“从前是一等通透身,现在不是了。”

没料到应流扬是来自无埃剑宗的,还有这样的过往,言壑颇有些讶异,定了定心神,他继续问:“是在三个月前那一战中受的伤吗?”

“是。”应流扬简短飞快道。

言壑不再说话,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触及了应流扬的伤心往事。

二人中间的篝火烧得劈啪作响,柴火也是从风息山庄特地带来的,是熏过安神草药的炭,烟少易燃,并不呛人,有光亮掠过应流扬琥珀色的眼,好像将他眼底那点灰暗燃烧殆尽,眼底依然澄清干净,只见他展眉道:“到我了,前些日子言袭出了什么事?”

又是问的言袭。

不知道为什么,听过应流扬的过往,言壑心中只觉得闷闷的。

他曾经是无埃剑宗的弟子,在宗内听过言袭的事迹绝不会比风息山庄少,自然对言袭是相当崇敬和向往的,倒也能理解为什么一门心思要找言袭了。

可即便是在无埃剑宗,言袭也是高不可攀的,普通弟子亦是难见上一面,他不明白应流扬执意要找言袭的原因。

言壑闷闷道:“他要离开山庄,伯父不让,他放火烧了叔母的遗体。”

“……放火烧了?”闻言,应流扬有些愕然,“为什么?”

这可不像是言袭会做出来的事。

刚想追问,言壑却不答,他问:“到我了,你找言袭做什么?”

应流扬顿了顿,道:“我想……只有他能帮我。”

“你为什么觉得他会帮你?”言壑不由得追问起来:“你为什么……”

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他蓦然住了嘴。

应流扬也察觉出一点异样,他随手捡了个石块丢进火堆里,故作轻松道:“不聊言袭了,聊点别的吧,你为什么想学符箓?”

可言壑却不接话茬,他冷冷道:“云庭禾,云家这一辈唯一的一等通透身,即便他不是云家人,作为修士也是一等一的资质。”

应流扬一愣,他抬起眼看着言壑,少年那双极好看的眼角微微泛红,却依然倔强固执地注视着他:“他这样高傲的人,连无埃剑宗的宗主夫人都不愿做,一心追着言袭从无埃剑宗到了风息山庄,可言袭也漠然不动。”

“你为什么觉得言袭会帮你?”

“我……”应流扬回答不出来。

应流扬也不知道,甚至没有把握。

但是他无人可求,言袭是他最后一根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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