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时月看清那三个字,抬眸看着来风一笑:“你看,老天爷也想让我找到。”
来风点点头,夸道:“不愧是我娘子,想做什么都能做成。”
宿时月仰仰头,一副被夸爽了的模样。
“走吧,去找无尘长老。”她站起身,把竹简拿在手里抛了抛,一边走着一边想到了什么似的问,“不过无尘是不是认出你了?我看他有好几次都在偷偷瞟你。”
来风挑挑眉:“娘子果然耳聪目明。无尘不同于他那两个弟弟,这人机灵得很。先前因为我手上,内力恢复缓慢又可以隐藏,所以他才没发现。现在我一没受伤二没隐藏,无尘这个心思的,自然可以看出来。”
“那无妄和无际呢?”
“他们?一个满心宗门弟子振兴离尘宗,一个不是救济苍生就是练剑。想发现倒是简单,只不过他们没这个兴趣。我是人是鬼,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宿时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找到无尘时,无尘正坐在书架顶上,撩起两个袖子,边翻书边打扫落了灰尘的书架。不像是一宗长老,倒像是个长得俊俏好看的小厮。
无尘看到他们愣了愣,身轻如燕地跳到他们面前,拍拍手上的灰尘:“姑娘找到了?”
宿时月点点头,把竹简递给他。
她在过来的路上看了几眼,但其中字句对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理科生来说实在晦涩难懂。她费力翻译半天,最后还是于放弃。
无尘接过竹简,静静看了足有两刻钟,才合上竹简,长叹了一口气。
“如何?”宿时月见他面色凝重,没忍住问。
“锁魂咒的施咒方法和血誓确实没什么区别,甚至还需要血誓为辅,只有在受咒者签下血誓后,才可以对其施下锁魂咒,以得到完全操纵受咒者,并吸取其大半内力的作用,可.......”无尘皱着眉,静了一会又道,“锁魂咒看似对施咒者百利无一害,可若是操作不当,或者施咒者遇到某些突发情况,那受咒者便会恢复自我意识,并拿回属于自己的内力。”
来风懂了他想说什么,开口道:“因为用了锁魂咒,施咒者修为会猛烈增加,这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但因为他身体康健努力一下可以扛过去。可若是他本就因为血誓受了重伤,又因为受咒者意识恢复而修为突损,这就相当于受到了双重众创......所以怀文成才会到了如今还在‘闭关养伤’。”
宿时月也懂了:“施咒者受伤遭到反噬,受咒者恢复了自身意识,那他们不就自由了?又为何要在鸣鹊准备逃走时劝她不要逃?”宿时月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难道......”
她没说出后面的话,剩下的两个人却明白她想说什么。
男人垂着眸点点头:“若是施咒者完全恢复,锁魂咒便会重新发作。”
心里的想法被证实,宿时月脸色一变,急忙问:“难道就没有办法,能彻底消灭受咒者体内的锁魂咒吗?”
“自然是有的,这世间万界,什么事都有解,只不过是困难程度不一罢了。”
眼见这无尘又要开始他的哲理小课堂,宿时月连忙打断他道:“那要怎么做才能解开这锁魂咒?”
无尘动作小心地把竹简翻到最后,指着最后的一行字道:“只需要毁了最初的血誓。”
“血誓……毁了血誓,受咒者不会受到影响吗?”
“会,血誓毁后,他们会陷入昏迷,此间生命特征全无,”他说这里停了几秒,神情带这些惋惜,“那时,便需要由医者练成引魂丹,待他们服下便可恢复。”
“那引魂丹由何制成?”
无尘合上竹简,看着宿时月道:“几味常见草药,以及……施咒者的心头血。”
此话落下,宿时月心中一沉。
心头血,从一个人的心上,取下来的血。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那阿荣呢?他如今应该不算是简单的锁魂咒了吧?”
无尘颔首:“锁魂咒本就少见,人变成阴尸更是……千年来没有过前例。但姑娘放下,离尘宗定会保护他的安全,也会尽心尽力寻找解决的办法。”
他说着叹了口气,“若是一切都能等到师尊出关就好了。”
师尊指的自然是则清。
努力带着弟弟们,带着师门弟子们努力了三百多年,把离尘宗安排的安稳妥当的大长老无尘,也会在遇到棘手问题的时候,下意识希望长辈能出现在自己身边。
宿时月也跟着叹了口气。
以前都说穿越是高中生拯救世界,她现在都研究生了,怎么还要拯救世界。
告别无尘,两个人回到临仙峰。
临仙峰难得到了半夜还灯火通明,一大两小前后忙活着,又是烧水又是做饭。宿时月一看就乐了,靠在厨房边问:“怎么了这是,有贵客要来?”
厨房里忙活得脚不沾地的松尔闻言抬起头,他眼睛有点红肿,脸颊上还带着些干涸的泪痕。但这些都不影响他看向宿时月时,眼底毫不掩饰的惊喜:“时月姐,终于回来了!”
宿时月点点头,没揪着他的眼说话,只是看了眼他正在炒的东西,问:“都快三个时辰了,你们还没吃饭?”
松尔摸摸鼻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吴明先从他们身后开了口:“那白头发的把那个叫鸣鹊的丫头带上来后,这两个个人边哭边叙旧,跟立马就要生离死别似的,到了刚刚才停下来。”
松尔瞪了他一眼,不满道:“你这种没有亲人的,才不会懂这些。”
“你说谁呢?”吴明把手里抬着的木盆一摔,正打算和他唇枪舌战,却被溅出来的开水烫得呜呜直叫。
宿时月实在没眼看:“端热水就小心点,是鸣鹊要沐浴吗?”
“昂,”吴明叫完,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被烫红的脚背,“我去,这水杀伤力怎么这么强。”
宿时月无奈地拍拍他,然后抬起木盆:“找凉水冲一冲去,这水我给她送过去。”
宿时月端着木盆去了浴室,站在屏风外敲了一会:“鸣鹊,我进去帮你洗吧?可以的话你敲两下浴盆。”
等了片刻,宿时月本以为鸣鹊不会同意,正打算说那她把盆放外面让鸣鹊自己来拿,就听到了闷闷的两声。
宿时月一喜,立马端着盆走进浴室。
鸣鹊很瘦,十八岁的年纪却瘦得有些皮包骨,后背和手臂上有很多伤痕,新的旧的都有,不清楚是怎么造成的。
宿时月帮她时,甚至不敢用力。
但这姑娘长得好看,浓眉大眼。那双眸子里的怯意渐渐散去,转而被一种无法明说的坚毅替代。
是啊,她可是十岁的年纪就能为阿婆报仇的姑娘。
吃了夜宵,几人纷纷睡下。
宿时月靠在来风怀里,闭上眼想休息时,却满眼都是那瘦削的后背上的道道伤痕。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和来风面对面。
来风闭着眸子,呼吸平稳,看上去已经睡着了。
宿时月静静看了他一会,抬起手在他侧脸摸了摸,见男人没有反应,她又慢慢把手移到来风唇边,正打算按一下,却被轻轻攥住了手腕。
宿时月一愣:“我吵醒你了?”
来风没睁开眼,只把她往怀里带了带:“是啊,娘子的爱过于炽热,一碰我就醒了。”
“贫嘴。”宿时月笑着回道。
来风下巴抵在她头顶:“不困吗,怎么还不睡?”
宿时月确实困,在藏书阁时就有了困意,只是被锁魂咒还有鸣鹊身上的伤一扰,那困意又消了,她问:“不睡觉说若是施咒者恢复,锁魂咒便会重新起效,那……怀文成要多久才会恢复?”
“再有十天半个月吧。”来风道。
宿时月点点头:“我还是不理解。他应该是知道锁魂咒这些乱七八糟的原理,可为什么还敢把自己的弱点,或者说那个血誓放到我们手里?他当时就不怕我们毁了血誓,让他受反噬吗?”
“他做这些事,目的其实就三样,权,财,命。这三样东西,凭你老老实实做事很难得到,有时候就是得赌。赌成了,就荣华富贵,赌不成……“来风说到这停了停,轻轻笑了一下,”他赌我们碍于他的势力,碍于离尘宗的面子不敢动手。;赌我来修真界不敢大肆行事,会小心谨慎。他赌了,但赌错了,他还是不够了解我,也实在看高了自己看人的本事。”
宿时月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可若是他恢复了,鸣鹊不也会重新受到锁魂咒的影响?那锁魂咒一旦奏效,便可以指示她做任何事,那到时候……”
她又被来风抱得禁了些,下意识止住了话头。
来风过了很久才开口,像是就在睡着的边缘:“娘子,在床上呢,怎么还一直提别人的名字?”
宿时月被他这句话说的一顿,又听他说,“别想太多了,那怀文成受到如此重创,已经到了闭门谢客的程度。这其实也算是长垣阁一个势力较为松懈的时期。”
宿时月懂了:“那我冲进长垣阁,把那些血誓都偷出来!”
来风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说得笑了笑:“就算是要去,也不会是你去。”
宿时月想说你别看不起我,可听着他逐渐含糊的声音,最后还是噤了声。
她窝在来风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闻着鼻尖熟悉的气味,慢慢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