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没说错，宿时月确实很喜欢来风，但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做这么亲密的举动。

于是宿时月只愣愣地点点头，然后默默从耳根红到了耳尖。

自从来风一吻落下后，文瑶那双眼就越瞪越大，越瞪越大。宿时月都怀疑她再瞪下去，眼珠都要掉下来了。

但这小姑娘只摇摇头，然后又摇摇头，最后又摇摇头。

宿时月：“......”

这是什么静音版拨浪鼓吗？

最后，文瑶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就被那老医修连拖带拽地带走了。

“几位见怪，这小姑娘一直这样，”无尘望着一老一小离开的背影笑着摇摇头，解释道，“见到长相尚佳，身材匀称的男人就会盯着对方看，最后问出方才那样的问题，辛尝茗......也就是方才那位有些年岁的医修，对其十分头疼。”

“哈哈，倒是挺新奇的，哈哈。”宿时月尬笑几声。

无尘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着崔连云背上的竹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崔连云自上山后便没说过话，方才更是像一尊雕塑似地立在原地。若不是他周身因绕着刻意没收敛起来的鬼气，怕是都不会察觉到现场还有他这样一个人。

如今对上无尘的视线，或者说是感受到无尘的视线，崔连云忍不住皱起了眉。

但无尘的视线似乎只是在那竹筐上停留了一瞬，他闭上眼，原本消失的一贯笑意又重新浮现在那张俊俏的脸上：“崔前辈，许久不见了。听我三弟所言，你们上次打了一架，他才把您带上了离尘宗？”

崔连云言简意赅：“是。”

“这傻小子怎么能打得过前辈您，”无尘笑了笑，说出的话去好似带着刀子，“崔前辈，您来我们这离尘宗，到底是要做什么呢？”

崔连云没有说话，宿时月却开了口：“无尘长老这是有什么顾虑？”

“顾虑倒是算不上，只是自从那件事后就再没和崔前辈见过，不知道崔前辈如今是不是有些什么......计划？”

“计划也好，筹划也罢，”来风歪歪头，“不如无尘长老尽一下地主之谊，先说说自己的计划是什么？”

无尘看了来风一眼，不像以前那般温润，却像是试探与窥伺。来风没什么情绪地对他笑笑，见他不开口也不觉得尴尬，只说，“这么多些日子没出过面，无尘长老都在做些什么呢？”

两个很会装的人干起来了。宿时月在心里这样评价。

她一边觉得好笑一边觉得精彩，于是也开口道：“无尘长老似乎是知道了些什么？”

无尘闻言，无奈地摇摇头。片刻后，他打开屋门，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我们还是进屋里说吧。”

三人闻言没有推脱，跟着他走进了屋里。人都进去后，无尘站在门口往外面看了一会，关上门指尖掐诀，在这个屋子里设下一个隔音屏障。

“无尘长老这是在防着什么人？”宿时月见状忍不住问道。

无尘顺顺长袍，微微颔首：“防人之心不可无，更何况离尘宗这般大，不注意便会出现些什么隔墙有耳的事。”

四个人围着方桌，宿时月正对着无尘问：“那无尘长老是要我们聊什么‘要防着别人’的事？”

无尘无奈地垂下眼笑了笑：“时月姑娘不必对我这般提防，在下乃至整个离尘宗都不会对姑娘不利，就算是我们有这个打算......您身旁的人恐怕也不会让我出手。”

他没指名道姓，也不知道说的是来风还是崔连云。

但他没有说明到底是谁的意思，而是换了个话题：“在下方才看，时月姑娘似乎是知道那两......几个散修的来历？”

宿时月点头：“知道，不过听长老这么说，您似乎也很清楚。”

“清楚与否，无尘不敢妄言。只不过无尘的一个猜测，似乎是真的。”无尘视线重新移向崔连云进屋时放在脚边的竹筐。

那竹筐里自然是不知道怎么突然撞上他们摊位的阿依，无尘是看着他们把阿依塞进竹筐里的。当时他什么都没说，如今却时不时看上那竹筐一眼。宿时月皱皱眉，也不再和他卖关子，直接问：“长老说猜测，莫不是和这姑娘有关？”

无尘叹了口气：“方才在山下说过，我这些天出门，一是为了去看望看望怀文成，毕竟他除了那般事，我不去一趟也不合规矩。二是......”

宿时月静静等着他的话。

“二是这段时间......也就是这四五个月，阴尸的进步越来越可怕。不知姑娘可否还记得前些日子突然变成阴尸的那个长垣阁弟子？”

“记得，”无尘说的是阿荣，宿时月点点头，“他怎么样，是有进展了吗？”

无尘摇摇头：“无妄把那孩子带回来离尘宗后，我便把他交给了辛尝茗。但在初一......也就是怀文成受伤那天，那孩子突然变得暴躁起来，我们几个人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把他镇住。所以我去长垣阁，也是为了问问阿荣的事情。小修士们都说自己没见过阿荣，稍微有些地位的却告诉我，那是阿荣自己的选择。”

“自己的选择？”

宿时月惊得声音都大了些。

从有亲人有爱人的普通人变成人人喊打的阴尸，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做出这样的选择？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可不管问多少人，都只有这两种回答。于是我又问他们当天为何没有出去，他们说，当时长垣阁在开年宴。除了自己提假出去的弟子，其余所有人都在年宴中，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当时外面发生了什么。”

这听起来像笑话。

来风嗤笑一声：“那他们倒是玩得有够疯狂的。”

无尘长叹了口气，不置可否地继续说：“所以问到最后也没问出什么有用的。怀文成说自己闭关养伤，不见来客，只是看在来的人是我，才和我聊了一些。但他一直在回避问题，说的话也天马行空的，让我……很是怀疑。”

“所以说，”来风笑了一下，“无尘长老这是什么有用的都没问到？”

无尘也不觉得尴尬，坦然地点点头：“所以我想问问你们。”

“我们？”

“对，我想知道怀文成为什么突然遇到反噬。”无尘沉吟片刻，又道，“还想问问，竹筐里那姑娘是怎么回事。”

宿时月看着他，十分直白地问：“我可以信你？”

无尘垂眸笑笑，应得很爽快：“这是自然。”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他来临仙峰邀我与他合作，并且签订血誓。我们不同意，他却用言语威逼利诱，最后一个不小心，把那血誓给震碎了。”宿时月两三句话把事情原委了。

她没说谎，却也没全部交代。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这把‘血誓震碎’的，是哪位？”无尘倒是会抓重点。

宿时月没回答他这个问退，只是继续说：“至于那个姑娘，是怀文成几个月前带上山的，说是长垣阁一个叫阿依的小弟子，但天生是个哑巴......结果我家松尔说，这姑娘是他幼时玩伴，不仅不是哑巴，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鸣鹊。”

无尘皱皱眉，似是有些不解：“这是何意？”

宿时月组织了一下语言，但不管是血誓还是锁魂咒，这些都是幻界专属的东西。宿时月怎么组织都觉得自己讲不清楚，于是看向了来风。

来风接收到她的视线，平淡地接过话题：“意思就是，这个阿依或许和那阿荣一样，都是些被利用了去的普通人。”

无尘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正想继续问下去，来风却又继续道，“无尘长老博学多才学识渊博，可知道何为锁魂咒？”

锁魂咒三个字一出，无尘脸色凝滞一瞬，温润的脸上写满了震惊。

可他终究不是笨人，短暂的震惊后，他问：“你的意思是，怀文成，甚至长垣阁动用了锁魂咒？”

来风闻言耸耸肩，撇清关系似得道：“这可不是我说出来的。”

“你们应该也知道，锁魂咒并非小事。古往今来，牵扯到锁魂咒的事情几乎都没有好的结局，这......”他似乎是想和叶池一样让来风别开玩笑，可他看着来风和宿时月认真的表情，后面的话还是没说出口。

无尘止住了话头，抬手捏了捏自己眉心。

离尘宗大长老无尘向来以端庄雅正出名，再经过一些小弟子的吹嘘追捧，大多人界百姓都评价他为“天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神仙下凡”。

神仙何时露出过此等愁容？

良久，无尘叹了口气：“既然这样，你们是不是也在怀疑阴尸也和长垣阁有关？”

宿时月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有些惊讶地挑挑眉：“长老这是相信我们了？”

无尘闻言又长叹一口气：“长垣阁是幻界数得上的门派，我个人觉得他们做不出这样的事，可是......”他说到这里不动声色地看了来风一眼，随即移开视线继续说，“时月姑娘不像是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人。”

来风察觉到他的视线，本想着说些什么，一直安安静静的竹筐突然哐当一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