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人演得实在是真情流露,只不过略显浮夸。虽然一早就猜到怀文成会有手段,但没想到会是这种。
宿时月被惊得眨眨眼,听到来风极轻地笑了一声,不屑道:“哪里来的胡言乱语的小子?”
下垂眼修士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哭得更凶:“没有天理啊,没有天理啊!我师弟都成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说我在胡言乱语!真是毒蝎心肠,可怕至极!”
他语气深恶痛绝,一边说,豆大的眼泪一边哗哗地流,好一个真情实感。
如果宿时月不是被他指责的那个人,可能还真会觉得这人可怜。可惜如今的状况,她心疼自己还来不及呢:“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今天这么多人都来我这里买了灵植,怎的就你师弟出了这事?”
虽然这话听起来像“这么多人他为什么只欺负你”一样没有道德,但着实好用——况且宿时月自知没错。
可这几个修士明显是有备而来。
他们听了宿时月这话,也没回答宿时月的问题,只是哭得更大声了。两个修士一起抱着自己半死不活的师弟,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活像送葬。
宿时月被他们哭得有点尴尬,很想让这几个人别哭了他们好好谈一谈。可惜来风侧身靠在摊子上,不说话也不阻止,只看着这两个人嚎啕大哭,像是在看什么惊天大热闹。
来风不动,崔连云自然也不动,站在两个人身后,守着被筐子挡住的阿依。
这两个人都没动作,宿时月也不动了。
于是两男一女隔着一个小木桌,静静看着对面两个男人哭。
那场面实在好笑,不过片刻便让不少路人驻足,里里外外又围了好几圈。
宿时月不是个脸皮薄的,被人围着看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尴尬的劲过去,宿时月甚至后悔没多带些灵植下来,这是多好的推销机会啊。
她简直想喊一声三二一上链接,从此开通先交钱后交货的预售套路。
普通村民不知道宿时月卖的是什么,但他们一般都清楚,修士之间闹矛盾,那是神仙打架。若是真打起来,他们这些小喽啰逃都没处跑。所以一般只看上几眼,就飞快的跑走了。
剩下的,都是些修士。看衣着打扮,少说得有个二三十种门派。这些人里或许没听说过灵植是什么东西,单纯过来凑热闹;或许是知道宿时月的大名;又或许是刚才就买过灵植。
“两位兄弟,你们哭什么呢?”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走出来,拍拍短发修士的肩膀,“有啥事跟我说,我段伦肯定帮你解决,搁人家小娘子摊前哭啥?”
这段伦正是刚才买过灵植的兄弟。
宿时月对他印象深刻,因为这人身形简直得有三个宿时月那么大,宿时月觉得这人一根手指就能把她提起来。可和宿时月想的不同,这人和张富是一个赛道的,虽然长得凶猛彪悍,但其实是个十分热情还好说话的人......甚至还是个刀医双修。
短发修士被段伦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的力气吓到,浑身抽搐了一下道:“我师弟!我要让这蛇蝎心肠的女人给我师弟偿命!”
他这话一出,现场立马沸腾起来。就连来风都挑了挑眉,露出差异的神色。
宿时月倒不介意被叫什么“蛇蝎心肠”,她就是有些好奇:“真死了?”
其他人也有同样的疑问。
下垂眼修士早料到她会这么问,立马道:“谁会拿这种事开玩笑!我师弟方才十六岁,同龄人中已经少有敌手,他本应该风光无限,做那少年英才!可谁能想,谁敢想……”
修真界中,天之骄子并不可得,所以对这种年少有成的后辈都会多一份偏爱。闻言,那段伦立马道:“兄弟你先别急,先说说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短发修士耸耸肩,抽噎道:“我们,我们三个是散修,从小就相依为命……这次来满城,是想为三个月后的仙盟打比做准备。我师弟听闻离尘宗有个小娘子卖得灵植,可以让人修为进步,甚至可以破镜。刚好今天遇到了姑娘在这里,他就非要试一试,我们仨都是穷苦之人,一起凑出了那一株低级灵植的价钱,结果,结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这人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得段伦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这样吧,在下也算是一半医修,不然你先把咱师弟放下来,咱先看看他还能不能抢救一下?”段伦摸着头发,半天后冒出这句话。
两个散修对视一眼,似乎是有些纠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们师弟如今的状态,着实不太好看。”
看出这两个人眼中的犹豫,段伦大手一挥:“这有啥?我们修真人士什么没见过?”
下垂眼修士吸吸鼻子,点点头,把他们那个一直被扛着的师弟放到地上,让众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这人倒是没撒谎。
虽然宿时月记不清这师弟一开始是什么模样,但她知道肯定不是这样——说苍白已经无法形容,这师弟脸色灰白,简直比像是被糊上了一层水泥。不知是他自己出的汗还是两位师兄的眼泪,黑色的发丝胡乱糊在脸上。
鼻子眼睛耳朵嘴角,全都是或新鲜或干涸的血,说七窍流血,也不过如此了。
这一幕让不少围观的人惊呼出声,下意识后退了好几步,和这三个修士隔开了距离,而后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
一系列的举动似乎是触到了那短发散修的什么痛处,他立马抬起头怒视着宿时月:“都是你!都是你这个毒妇!我师弟就是因为你,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宿时月被他指得一愣,下意识反驳:“不是,我……”
“你,你什么你!你敢说这一切不是你造成的?你敢说我师弟不是因为你才变成这样的!?”下垂眼修士直接站起身,拔出一直插在身侧的佩剑,剑尖直指宿时月,“你敢吗!”
穿越到幻界快半年,宿时月还是第一次被剑指着。
她先前被保护得太好了些,因着有来风,就连阴尸都很少敢靠近她。以至于她看着在光照下闪着光的剑尖,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
还没等她做出反应,一侧的来风直起身走到宿时月面前。男人修长的手指夹住剑尖,将其随意拨到一边。
他面上笑着,语气却森然:“事情还没查清楚,公子这是在要什么?”
下垂眼修士被来风的眼神吓得一颤,下意识想把剑收回。可他手上用力,脸色却一变——
明明已经用了十成力气,他却没法把剑从眼前的这个男人手中抽出半寸。
他本以为这个男人不过是空有一张不错的皮囊,毕竟在他眼里,长得好看的人都没什么本事——顶多就是某些地方功夫好上些,容易得别人的青睐。
可如今,他不仅被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看得腿脚发虚,甚至没法从这个男人的两根手指中,抽回自己的佩剑。
下垂眼修士惊得起了一身虚汗,艰难地咽了几口唾沫。
不同于下垂眼修士的两股战战,来风甚至悠闲地转头,关怀地看了宿时月一眼:“吓到了吗?”
宿时月本来想摇头,可犹豫片刻,还是点点头,老实道:“有一点。”
于是来风两指一松,那正用着劲的下垂眼修士因着惯性,踉跄着后退几步,然后狠狠摔到地面。
这一下摔得有点狠,宿时月看着都觉得尾脊骨疼。
“可恶的,你们怎么这般可恶!”短发修士见状,义愤填膺地看向围观的群众,“你们都看到了,这两个人,害了我师弟,还半点不知悔改!”
“你哪里来的证据就说是灵植害了你师弟?”宿时月知道拖下去也没用,直接问,“我们又怎知道你是不是在陷害诬陷?”
下垂眼修士从地上爬起来,不知道是疼得还是真的因为师弟而伤心,说话的声音带了些颤意:“这还要我们如何证明!我师弟今天一整天,只吃了你们的灵植,难道还要我们冒着生命危险再吃一次吗!”
“这灵植我们已经卖了足有四个月,从没遇到过您师弟这种情况。”宿时月皱皱眉,“一直没出现过的事情发生在你们身上,或许二位该想想,你们师弟身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你骂谁……”
短发修士话还没说完,一直蹲在他身侧的段伦突然抬起手,打断他后正经道:“这位兄台,我刚才查过了,您师弟的这个情况,是走火入魔导致的……他最近可是受了什么刺激……或是招惹了什么事?”
短发修士一愣,摇摇头:“我师弟一向乖巧听话,从不追求刺激,也从不主动惹事。他甚至很少提要求,这几年也就是想买一株这个灵植,没想到……”
段伦站起身,从袖中拿出自己上午买的灵植:“我相信离尘宗的人品,这姑娘既然是离尘宗的贵客,那我也信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拍了拍短发修士的肩膀,又道,“但我也觉得这两位兄弟说的话不像假的。既然大家都各持己见,那就让我来验证一下!”
他说完,把那株灵植塞进了嘴里。
吃下灵植后,泛起淡蓝色的微光在段伦身侧漂浮,最后全部渗入他身体中。
段伦感受着灵力融入身体的过程。
片刻后,他睁开眼,正想开口说话,却直接喷出了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