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时月确实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

虽然说她卖的灵植是和修为内力挂钩，而她也确实是个没有修为的普通人。

可从没有过规定，是必须有修为的人才可以贩卖灵植。况且在她来到这个世界前，幻界并没有“灵植”这种东西......当然，排除掉限时皮肤“仙草”。

且不说他们卖出的灵植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问题，而且十分受大家欢迎。就算是如果真的需要一个大门派给自己撑腰，宿时月为何不近水楼台的选择离尘宗呢？

更何况她身边还有个鬼王。

想到这里，宿时月更不懂怀文成哪里来的自信，说她一定会满意合作。

是对自己过于自信，还是依旧不够了解宿时月，又或者，他还有别的什么计划。

前两者还好对付，顶多就是坑人不成反被坑，可若是后者呢？长垣在幻界地位极高，几乎可以说是掌握了整个幻界修真界的大小事宜。

而长垣阁中，这怀文成怀长老更是一手遮天，就连禁术锁魂咒都能光明正大地使出来。

这二者buff一叠，想打压宿时月那简直太简单了。

果然，怀文成听了宿时月的话，低头笑了笑。再抬起眼时，他眼底令人作呕的狡黠一目了然：“想必姑娘也猜到了什么，那文成也就不多说了，一切都交给姑娘自己选择吧。”

他说完，用扇子抵着那张布条，将其推到宿时月面前。布条被推得皱起，“自愿”二字正对着宿时月。

“怀长老既然知道则清不日便要出关，又何必现在来......拉拢我们，难道是怕则清出关后，我们又会依附于离尘宗不成？”来风垂眸扫了眼那张布条，问。

怀文成闻言又笑了：“这自然不是。选择离尘宗还是选择长垣阁都是姑娘自己的权利，就算是姑娘要选那鬼界鬼王，我们肯定也不会干预的。”

宿时月：“......”

这还真是个新思路。

宿时月看了来风一眼，却见来风也在思考这个方法的可行性。

“为何还要犹豫？”坐在怀文成身边，一直没有开口的越开云突然问，“和长垣阁合作，你百利无一害。”

她貌似是真的不懂宿时月有什么好纠结的，那表情凝重地像是要拿过布条，强押着宿时月让她签名。

宿时月每次看到她，总会想到自己高中时的数学老师。一个经常扎着高马尾，戴着细框花纹眼睛，皮肤有些下垂，眼角纹和川字纹十分明显的中年女人。

宿时月虽然每个学科水平都相差不多。可六门学科里，数学却是她最不喜欢，也是最拉平均分的一科。一半是因为有时候确实听不懂，一半是因为成绩不行后就会被数学老师严厉教育一番，然后心态一崩，就更不会做了。

而越开云这样突然开口问她为什么要犹豫时，宿时月一个激灵，仿佛回到了每次月考后，被数学老师厉声问：“这题为什么选C？”的时候。

汗毛倒立也不过如此了。

宿时月觉得人需要直面恐惧，于是道：“不如越长老说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越开云眉头又皱了几分：“有了才长垣阁名声的担保，你的灵植可以进一步提升价格，并且市场会更加开阔，也会有更多人选择。”

“越长老所言没错，可我如今已经有了较稳固的消费群体，我也有自信灵植以后可以吸引到更多的人，”宿时月指指布条上的字迹，“并且，我不懂为什么和贵方合作，需要‘除种植外，自愿放弃有关灵植的一切后续处理’，二位长老不如和我解释一下？”

其实离谱的肯定不止这一点，只是这一条在刚刚被推到了宿时月面前，让她实在没法忽视。

“意思很简单，姑娘负责培育灵植，灵植培育好后，姑娘就可以不再挂心于灵植。我们会有专门的弟子将其运到长垣阁，此途中会保证不让灵植受到任何伤害。在此之后，长垣阁会对灵植进行一些包装与贩售。”怀文成娓娓道来，“之后，我们不仅会支付姑娘辛苦种植灵植的费用，还会原价支付姑娘所运来的所有的灵植的费用。”

“包装”，“贩售”。

说得好听，却不知道“包装”是如何包装，“贩售”又是如何贩售。这些商人最是利益至上，这个方案也已经说得很明显，长垣阁就是要垄断幻界这一方面的市场。

他们自己有个“仙草”，却自知“仙草”只是个花架子，没法做到真正的增长修为，并且早晚会露馅，所以需要寻找新的替代品稳固住局面。

而种灵植的钱加上灵植转手给他们的钱加起来，确实能让宿时月多赚不少。可若是长垣阁在后期的“包装”上动了什么手脚，导致灵植功效减弱甚至起了什么反作用......

宿时月当然不会相信长垣阁会承担责任，没有人会敢去怀疑长垣阁这样的大门大派动手动脚，可所有人都知道宿时月才是种灵植的那个人。

到那时，成为众矢之的的，自然是无依无靠的普通农户宿时月。

这简直是无可厚非的事实。

脑中飞快闪过这些信息，宿时月低头笑道：“怀长老要不给我些考虑的时间？”

“自然可以，毕竟这也不是小事，”怀文成做出一副十分理解的做派，心胸宽大地指指那布条，道，“姑娘也不必着急，恰好再有十日便是元日，姑娘不妨在那之后给我回复。这玩意与长垣阁有所联系，便留在姑娘这边，届时姑娘考虑好了，在上面滴下一滴血便可以，我们那边自会感受到。”

来风闻言，揪着一角把那布条拎在手里，上下打量一番后问：“滴血你们能感受到，那若是我把这布条撕了呢？”

“那制作出这小玩意的人，便会受到反噬。”

“所以‘制作出这小玩意的人’是谁？”

怀文成淡淡一笑：“正是在下。”

“哦？”来风挑眉，感慨道，“怀长老还真是做了不小的贡献呢。”

“只要姑娘愿意，这点小事算不上什么。”

宿时月却不再回答他这个话题，反而是顶着松尔眼里的期待问：“怀长老方才说阿依自从吃了灵植后，修为便有所长进，怎么这次没把那姑娘带来？”

从宿时月口中听到阿依，越开云的脸色几不可查的一变，又很快恢复成原本的表情。

这点小变化本来不易察觉，可宿时月对这位“数学老师”实在是无法移开注意力。

怀文成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说：“那姑娘自从修为有所长进之后啊，就一直痴迷修炼无法自拔。这些日子天气冷也不曾懈怠过，这不，昨日里起了高热，现在还在榻上躺着，需要师兄师姐们照顾呢。”

“原来是这样，”宿时月笑着说，“天突然冷下来，确实需要多加注意，我前些日子也烧了一阵......麻烦怀长老替我向阿依姑娘说一声早日康复。”

“这是当然，姑娘可当真是善解人意，”这已经是送客的意思了，怀文成了然地点点头，和越开云一同站起身：“天色不早，我们二位也就不再过多叨扰了，希望姑娘可以好好考虑，我期待着你的答复。”

宿时月笑而不语，心里却催着人快点走。

两个人走了很久，宿时月才放心坐回椅子里，把那布条从拿起来翻看几眼，最后又犯愁似的把布条放回桌子上，然后长长叹了口气。

来风就没她这么温柔了，他三五下把布条团成一团，然后随手扔到某个小角落。

宿时月见他这动作就觉得解气：“你就这么扔了？”

“难道娘子想答应他？”

宿时月瘪瘪嘴：“当然不，我傻了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送。”

“是啊，我娘子最聪明了。”来风夸着，又问，“娘子打算怎么办？”

宿时月没想好怎么办，她现在是真算得上一筹莫展：“鬼王大人打算怎么帮我？”

来风很满意能从她口中听见对自己的求助，于是道：“怀文成说的那个投靠鬼王的方法，倒不是不可以，毕竟以你现在的身份，自然是可以在鬼界横着走，不过......”

“不过？”

“不过鬼界和另外两界之间的关系，虽然没到水火不容的地步，可也不可能互相扶持着你喂我吃‘仙草’，我喂你吃‘灵植’的程度。”来风看着宿时月道，“若是你以鬼王王妃的名号卖灵植，别人估计会觉得这玩意里面加了脏东西，怀疑我马上就要发动一统三界的暴乱了。”

宿时月：“......”

鬼王王妃。

她是回到了什么2015年的杀马特时代吗？

但来风说的话十分引经据典十分有理有据，而且这人看见宿时月吃土了一般的脸色后，还十分关切地问：“怎么了，不开心吗？”

宿时月不想承认自己是被那个称呼雷住了，只能轻咳几声试图转移注意力：“我在想，其实怀文成除了能散播一些谣言外，应该也做不了什么。”

“散播谣言啊，”来风摸着下巴思索片刻，道，“种出灵植的宿时月明明已经有了个名为来风的，体弱多病的相公，却还与鬼王燕在舟两情相悦，不清不楚......这种？”

宿时月：“......”

要不说人得少看些话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