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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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醇醇酒香佳人醉,待他一觉醒来,屋外天色已然变暗。

微弱的月光透过窗隙,照在几步之远的人身上。

他睡得有些懵,下意识寻着光,一眼便看到半倚桌案上小憩的萧闻山。

冷碎如银的光洒在他身上,颇有几分仙人之姿。

江随舟仅仅是轻微挪动了一下,那人便醒了。

昏暗中他瞧不太清,直到萧闻山点燃了油灯,江随舟才得以对上那双澈亮的眼眸。

一隅之地,暖光流转,不足片刻,他跟前多了道微弱轻浅的酒香,沁着些许桂花清气。

江随舟一时间分不清,究竟是唇齿间未褪净的酒香,还是他师弟酿酒时,发丝上错染的清香。

也或许是他自己,还在醉着。

他坐在榻上怔怔地望着,望着那双眼,即使看得不真切,不知怎的,他总觉萧闻山心情应当不错。

可单瞧神情是瞧不出来的,萧闻山不像以前那样轻易能被看破。

江随舟最初一段时日总觉得萧闻山是真讨厌他的性子,不然怎会独独对他避如蛇蝎。可今日相处下来,他恍然发觉,事情并非他想的那样。

他好师弟对他可谓是事事顺从,哪怕这边被惹恼,那边他说些什么,萧闻山也不会拒绝他,无非是冷冷瞪他几下才答应。

江随舟一通细想下来,看向萧闻山的眼神也就有些痴痴地发怔。

然而人在想事情时,是意识不到这一点的。

也就是这时,萧闻山喊了他一声。

“随舟。”

这低沉柔和的嗓音猝不及防地偷袭了他一下,但萧闻山声音放得极轻,江随舟心口一阵酥麻,却未听清他说的什么。

“你说什么?”江随舟问。

他仍有些头昏,萧闻山的声音虚虚地笼罩在四周,连带着他自己的嗓音也变得飘渺。

可他问完,却没人答话。方才还在自己跟前的人,一息之间变得模糊不堪。

本就昏暗的屋子好似怨气罩住一般,将萧闻山的身影藏匿得结结实实。

“萧闻山?师弟!”

江随舟忽地心慌起来,他又喊了几声,依旧无人答话。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愈发沉重,意识不受控制地堕入昏沉之中——

仿若被压下死阵那时,滔天的怨气涌向他,将整个宁安压在汹涌窒息的恨意下。

师门上下一片死沉,除了血气,再没有旁的活人气息……

零碎的记忆涌出,分明身体逐渐冷静下来,感受不到,但江随舟仍止不住地发抖。

他忘了事情为何会变成那样,自己引以为傲的术法,换来的却是旁人眼中止不住的惊惧与忌惮。

直到脸庞触及一股温热——

江随舟猛然从梦境中挣出,刺眼、真实的光纳入眼中。

这次他看得很清,萧闻山依旧是入睡前的模样,板正整洁、一尘不染。莫说是衣裳起了褶皱,连发丝都未乱一分一毫,像是哪里下凡垂怜凡人的仙人。

眨眼间,那仙人便毫不犹豫地揽住他,抱了许久。

是梦,他轻轻松口气,偏头抵住萧闻山肩膀,默默攥紧衣角,静静地靠了会儿。

不同于梦里的酒香,他师弟身上更多的是带着冷意的桂香。

又轻又淡,江随舟趴在肩膀上也只能抓到丝丝缕缕。

“萧闻山。”江随舟喊了他一声。

“我在,”萧闻山眉心微蹙,“你又做梦了。”

这回他并没有问做了什么梦,只是简单的应答,可不似残梦中一触即散的闲适回忆,江随舟听得真切。

一觉而已,好似又重新过了很多很多年。

江随舟轻轻阖上眼,却怎么也想不出——明明北逐已经倒台,明明他的术法剑道愈发精炼…

为什么?

宁安整个仙门为何会遭逢此劫?萧闻山身上又为何出现因果怨?

纷扰回忆涌上心头,江随舟倏地有种冲动,有很多话想同萧闻山说。

可说些什么?说我是你师哥,我没死,还是说宁安过往趣事?

不论哪样,都被尘世间磨去了大半,哪怕他同前尘并无太大差异,可……总归是过了许多年日。

太久了,宁安早已覆灭,先前记得不清,江随舟还没有别样的感觉,可如今记忆愈发清晰,不断提醒他发生了什么。

他反倒不知要用何心境,去面对曾经的师弟。

“很不舒服?”萧闻山低缓的声音打破他繁扰的思绪,微凉的指尖按压在他眉心,试图抹开眉间愁云。

江随舟抖了一下,摇摇头,声音多了几分干哑:“没有,梦做得太久。”

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扯开话题,身前一空,转而唇边多了杯清茶。

萧闻山言简意赅:“新鲜的。”

闻着和梦里的味道差不多,倒是他师弟身上的那抹若隐若现的桂香,惹人心痒。

江随舟盯着萧闻山那盏茶,指尖轻磨杯壁,而后一饮而尽。

还是不解渴,他心想。

萧闻山接过杯盏重新放好,一举一动带着冷意,偏偏这样一个人,总能给人带来一种安稳感。

江随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萧闻山如今模样和及冠时模样并无太大变化,无非是面上瘦了些,骨相高了些。

但要比那时冷得多。

他刚醒来那时到底怎么敢同萧闻山开玩笑的?

这般想着,落在萧闻山身上的目光久了些,正巧被逮住。

萧闻山将茶盏搁置一旁,静静地看着他,道:“你又看我。”

虽并没有别的意思,可他如今说不得‘看我师弟好看这种话了’。

江随舟不自在地挪开视线:“看你又如何。”

大概还是压过了心头那抹异样感,言语间江随舟仍带了一些无赖的意味。

萧闻山也一直看着他,和梦境里的眼神相差无几,甚至多了几分炽热感。

他心乱一瞬,心道:萧闻山知道是他了吗?还是他同自己一样,并无太多记忆。

正当江随舟以为两人要这么两两相望下去时,跟前的人起身,落下一句:“你总是这样盯着我,我会误会。”

江随舟摸不着头脑:“误会什么?”

“误会我们先前见过。”萧闻山嗓音沉沉,一字一句回道。

听上去颇有几分幽怨感,不过也只是一瞬。

江随舟倏地一愣,然而下一刻又听人道:“不过自然是不认识,若是认识,第一面便记得了。”

“……”不知为什么,这话若放旁人口中并无旁的意味,可从他师弟口中说出来,竟多了几分拈酸吃醋感。

江随舟有些心虚,没有像往常一样插科打诨,这一顿,两人之间静了片刻。

萧闻山知道是他,即使江随舟并没有抓到什么线索,可那句话,绝不会是他多想。

原本以为他师弟会直接将他认出,可偏偏没有。

即便最先没认出人的是他,记忆不全的也是他,江随舟还是有些气闷。

他看得出来萧闻山并非和他一样记忆有损,更看得出来,萧闻山在护着他。

他大可以同萧闻山直接说‘我记起来了’,但萧闻山没有这个打算,甚至有些回避。

江随舟记得上次便是如此,萧闻山以‘对此事并不感兴趣’回避他的试探。

早在萧闻山少年时,江随舟便已逐渐猜不透他是什么想法。

不曾想现在依旧如此。不肯认他,却处处跟着他。

为什么?凭什么?

江随舟心底倏然多了些道不明的酸麻,他还从未受过这等憋屈!

“为何生气?”

萧闻山垂眸盯着他,他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帮人理一下发丝。

啪的一下,江随舟报复似得拍开,笑了下,不知是说给谁听:“我能生什么气?觉得你说的有道理罢了。”

即便被甩开,萧闻山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仿佛这世间并没有什么可牵动他情绪的存在。

淡淡的,从不在意什么。

江随舟心中的闷气又多了些。

他刚要下床,忽地脚腕一紧,眼前一晃,他师弟便蹲下,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萧闻山拉着脚踝,穿上了布靴。

脸上的燥意瞬间炸开,盖过郁气,他嘴角那抹强颜欢笑更是凝固。

江随舟实在笑不出来,这太怪了,睡前是他好师弟抱着去榻上的,睡醒也是人家拉过脚踝穿布靴。

虽说他师弟这般悉心,可他哪里还有师哥的样子!

他暗叹一声罪过罪过,竭力挣开萧闻山的手,可这小子力气比少年时大得多。

他全然将方才心中那点儿不愉快抛至九霄云外,深吸一口气,问道:“你这是作甚?”

萧闻山从容不迫起身,乌眸透不出半点儿心思,道:“举手之劳,你先洗漱一番,我已叫了些吃食。”

江随舟眉心抽了抽,这算哪门子举手之劳?但他一想到萧闻山是自己师弟,心中古怪情绪便释怀了些。

一番修整后,萧闻山提了一些吃食上来。

打开餐盒,江随舟扫了一眼,其中尽是些他以前常吃的甜口,反倒没有一份咸甜口味的。

“你昨日话是何意?”萧闻山边布筷边说道。

江随舟这一觉虽睡的不久,可那些记忆纷繁杂乱,一时想不起自己还说过些什么。

他沉思片刻,忽然想到了那句他故意逗弄萧闻山的话,一时红了脸。

萧闻山将他神情尽收眼底,眼底多了抹笑意,提醒道:“你说招惹了人,有人要来追杀我们。”

江随舟这才想起,他是因言子归知道他们身份,才带着萧闻山从临竹段氏‘慌不择路’地走了。

言子归虽看着呆,但话不可全信。

若依他所言,那本宁安弟子录是自己‘跳’到跟前的,背后定有人一直跟着他们,而且,八九不离十是炼化尸身投入怨阵,引他们过去之人。

而此人目的也十分明显——扯出段家藏匿许久的‘丑闻’。

哪怕那些怨阵伤及无辜,想必那人也不会停下。

若是他没猜错,或许等‘段流云’尸身凑全之时,便知此人是何居心了。

只是这人未免太神出鬼没了些,总是跟着他们也就算了,竟能潜入临竹段氏。

向别人透露出他的身份,对那人有何好处?

见他若有所思却不答话,萧闻山抬眸看去。

“没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已经跑了?”江随舟一愣,又同往日那般说说笑笑,语气轻快,“就算真有人,萧…兄,我也绝不会弃你而不顾。”

不过他最在意的不是段流云尸身之事,而是萧闻山身上的因果怨。

那种东西究竟是怎么缠上他师弟的?

江随舟清楚得很,罪大恶极之事,萧闻山是绝不会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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