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快给我住手！”中原中也原本抓着太宰治的手立马松开，企图一脚把太宰治踹倒，阻止他的行为。

这家伙明明刚才还为那个幽灵的离去伤心失神，甚至眼泪还在流个不停，怎么下一秒就可以这么随意地杀害无辜之人，同时还笑得出来？！

但中原中也现在实在是体力不支，太宰治轻轻松松地就躲开了他的攻击。

他拾起从身上掉落在地的《完全自杀手册》，顿了一下，道：“有什么关系呢？这可是他们请求我的。”

他们多像啊。因为一份执着而苟延残喘着。唯一不同的是，他们在执念了结之后，成功迎来了解脱，得以保全体面，而他却还要背负着虚假的记忆活下去。

既然如此，这份平静的而满足的死亡，不如和他分享一下好了，他真的很羡慕这样的解脱。

抽取了他们身上的咒力后，太宰治还顺手拿过了中原中也的通讯器，好心地在上面点击了几下，道：“拜拜啦，中也～”

太宰治没有再理会中原中也的怒吼，步履轻快地离开了这片废墟，整个人轻飘飘的，就仿佛踩在云上似的，没什么实感。

他要回去那个待了五年的家。这个家是假的吗？似乎不是，它在这个虚假的世界上存在了起码五年。那它是真的吗？不，肯定不是，连这个世界都是假的，那个房子又怎么可能会是真的呢。

那他还要回去做什么？太宰治不知道。但是他就是想要回去看看，就看最后一眼。

他在回去的途中路过了那条见了千百次的河流，它仍然充满了死亡的诱惑，这让太宰治忍不住在河岸边停留下来。

别的世界的他未来会无数次地投入这条河的拥抱，太宰治现在也有点想要试一试。不过他还是拒绝了，留到下次再试试吧，这次就先不了，他要回家的。

他刚刚替中原中也向森鸥外发送了求救讯息，同时还给羊组织成员发送了简讯。接下来中原中也就会会如书外世界一般，被羊群认定为叛徒而排斥，进而彻底加入港口黑手党。

太可笑了，他清楚地知道一切行为所带来的结果，甚至完全不用推测，他就是知晓一切可能的结果，这真是无趣。

这个世界只是书外世界的一种可能性的替代品，只是一个虚假到近乎真实的世界，脆弱到只有书外之人随意地写下一笔，这个世界就可以消失。

他们仿佛拥有真实的灵魂与思想，所有的未来走向却又被书外的世界所影响，早已有了定数，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这太恶心了。在书外人的笔下，他是“太宰治”，也不是太宰治。他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变成怪物了。他的痛苦，他的挣扎都是一场荒诞的话剧。

太宰治的手忍不住摸上摆放在一旁的匕首上。

无趣，真是太无趣了。这样的世界让他失望透顶，根本找不到值得活下去的意义。

他看到其他世界“太宰治”的经历，却没有任何一个太宰治真正找到了活着的意义。没有任何一个“太宰治”能给他生存的启发。

投身光明，为成为一个好人而活下去？那是好友临终的嘱托，是好友的信念，是“太宰治”活下去的借口。善意和恶意是并存的，他已经提前和五条悟一起行善祓除咒灵几年了，他很清楚这种行为根本没有意义。

投身黑暗直面死亡去寻找生存的意义？“太宰治”已经告诉他答案了，除了亡者濒死前扭曲的欲望，他什么也得不到。在黑暗中找不到他想要的意义。

太宰治拼死追求的东西根本不存在，没有什么是值得他延长生命这份痛苦追求下去的，连他本身都是虚假的，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

那他现在究竟为什么要继续忍受这个腐烂世界？

混杂着喜悦的绝望让太宰治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倒不如就这样死去好了。

刀刃压在他的手腕上，划出一道血痕。

只要再用点力，刀刃深入到三五厘米的位置，切断动脉，他就可以解脱了。

但那样也需要五到十分钟才会死，太久了，太痛苦了，悟肯定也不喜欢他这样的死法。

等太宰治反应过来的时候，刀已经搭在了颈上。

这里距离大脑更近，只要切断这里的血管，能够更快地停止脑部的供血供氧，虽然会有点痛，但只要他动作够快，或许都用不到五分钟就可以死了。

血液一部分粘在刀尖上，一部分顺着颈部的皮肤缓缓滑落，没入洁白的绷带中。

不，不应该是现在。

这个世界和其他世界终究还是不一样的，即使他们都同样承载着书外世界的可能性，但是只有这个世界，是五条教存在的，是五条悟曾经存在过的，有咒灵存在的世界，是织田作还活着的世界......

太可恶了，因为这些不同，这个虚假的世界竟然多了些格格不入的真实，连带着整个世界似乎都超出了书的设定，变得真实了起来。

都怪悟，他好像又要死不成了。明明人已经不在了，为什么还能够阻碍他追寻死亡的路？

啊，悟只是暂时离开了，他只是会在未来死去，现在没死呢。他得找到那个意外闯进这个世界的幽灵，在那个未来到来之前找到五条悟。对，他答应了悟的，他还得找到悟，他不能让悟死了，他不能现在死了。

他还想要看看织田作，看看这个对“太宰治”影响最深的友人，他很想看他的小说……说起来，织田作现在似乎在港口黑手党。

该死的，五条悟到底藏在哪里！这个世界是假的，太宰治也是假的。那五条悟到底是真的，还是说是他臆想出来，妄图救赎自己的假货？

“太宰！？”

太宰治紧锁的房门被踹开了。

“……魏尔伦？”

魏尔伦看着他的动作，立马冲了上来，紧紧握住了太宰治抓着刀柄的手，阻止刀尖的进一步深入，力度大得让太宰治都有些怀疑自己的手指要被压折了。

不用这么大力的，太宰治想。他已经没有力气抓着刀了，魏尔伦要是松开手，没准就能发现刀子会直接掉在地上。

“你在做什么？！”魏尔伦咬牙问道。

他感受到太宰治手上放松了力道，近乎顺从地让他把刀拿开，这才发觉自己竟因为他的动作，冒了一身冷汗。

啊，这个魏尔伦也是不一样的。太宰治看着魏尔伦面上竟然露出堪称担忧的神色，突然意识到。

就像五条教本不应存在一样，魏尔伦也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出现，更不应该阻止他自杀的举动，他应该想要杀了太宰治才对。

——这个世界的故事是不同的。悟的存在改变了这条故事线。他是真的。

太宰治沉默了一下，怔怔地说：“你看不出来吗？我在自杀啊。这可是我唯一的爱好，难道你还没习惯吗？”

“这不一样。”魏尔伦说，“你之前和我说你不是真的想死，但是刚才我要是没来，你就已经身首分离了！”

太宰治这回是真的笑出声了，与五条悟所遗留的祝福无关，而是发乎自己内心的。

悟这家伙，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擅作主张，曲解传播他的想法，真是自我得过分。

“哇哦，你竟然在担心我，可真是让人感动呢~”他的笑容很浅，轻飘飘地转移话题，“兰堂怎么样了？”

魏尔伦把刀刃卷曲，扔到一旁，控制重力把房间里的医药箱拿了过来，从里面翻找出新的药水和绷带，看着他，道：“兰堂没事，中也也没事，有事的是你，先把伤口消消毒。”

但是看着太宰治手腕上也有伤，血液随着他略微颤抖的手滴滴答答地滴在沙发上，魏尔伦忍不住抓住他冰冷的手，说：“不习惯我碰也忍受一下吧，你的血会污染绷带。”

太宰治因为药物与伤口接触的刺激，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头。没说什么，一下子安分下来任由他动作，堪称配合，这反而让魏尔伦有些不习惯了。

魏尔伦问：“你到底怎么了？”

太宰治摇摇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兰堂在港口黑手党，中也应该也会加入港口黑手党，你怎么还在这里？”

魏尔伦唯二重视的人都在港口黑手党，他完全没有必要再回到一直利用着他的五条教。

太宰治突然捂住了胸口，那里似乎有一团火在跳动，就好像某人从未离开过，是真的似的。

“你又怎么了？”魏尔伦看着他突然的动作，略带担忧地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你不应该在这里。”太宰治看着他，缓声道，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波动。

魏尔伦，本应该在明年因为兰堂的死亡而加入港口黑手党，成为闭门不出的黑手党干部，他不应该出现在五条教，不应该出现在太宰治身边。

“那很遗憾，我受老师的邀请，已经在这里住了一年了。”魏尔伦自上而下地看着他，对他的发难很是不解，“中也告诉我你疯了，我很担心你，便回来找你。你利用了中也，愚弄了羊群。他还说你突然开始杀人，我离开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才没有疯。太宰治撇撇嘴，道：“报了仇，我不该开心吗？你要加入港口黑手党吗？”

森鸥外目前不会放弃利用他的，织田作和坂口安吾这个时间点也在港口黑手党，他得把他们都赶出去。而且，有关N的研究这个世界内核的成果，虽然刚刚已经被他们炸毁了，但或许在港口黑手党仍留有备份。他需要它们。

如果太宰治也加入和利用港口黑手党，那五条教暂时便离不开魏尔伦的保护，得想个办法把人先留在五条教才行，但是他有什么理由呢？

不对，其实五条教留着似乎也没什么了价值，除了魏尔伦和他，整个五条教会祓除咒灵的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如今五条悟不在了，五条教可以说是名存实亡，太宰治可没有当老好人的兴趣。

魏尔伦叹了口气，回答：“你很奇怪。难道你忘了吗？我已经答应你加入五条教，你大可放心好了。”

什么啊……魏尔伦竟然以为他们是什么值得相互托付真心，不离不弃的关系吗？这也太可笑了吧！

不过太宰治勾勾嘴角，却笑不出来。他着魏尔伦的眼睛，说：“悟不见了，你的老师要死了，你没必要留在这里了，去复仇吧。”

快离开吧。那个能够成为你老师的人已经消失了，你完全没有理由留下来。

魏尔伦收拾着药品的手停了下来，道：“你知道的，我一向不会太在意别人的想法，即使你曾给了我很大的启发，是我可以接受被利用的人，也不会例外。”

太宰治看着他放下药物，站了起来，走到自己面前。

魏尔伦手掐着太宰治的脸颊，将他的头抬起来，丝毫不给太宰治逃避的机会，直挺挺地望进他眼里，说：“我会依照老师的委托，留在你身边，保护你，让你活下去，无论你是否抗拒。”

但是太宰治看着他，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他得找到那个真实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