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昭和祝青燃飞了一段，便远远疑似瞧见了通道的位置。之所以是疑似，是因为他们并不确定，那到底确实是通道，还是只是某种空间扭曲的残影。

毕竟——不管怎么说，通道大门在天上这事，多少有点离谱吧？

他们打算飞近了看一看。不过还没有抵达，便见远处建筑群内爆发了战斗。这无人之地，还能因何突然激战？二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决定去看一看——

反正如今灵力充沛，御剑熟练，万一情况不对，随时可以折返遁走；但如果不过去，反而极易错失情报……

而等远远听到灵兽咆哮，陆昭昭立马就知道，定是御灵宗弟子遇袭了！一心想着救人，更是加速几分，以最快的速度，切入了战局——

但这敌人，到底是什么玩意？！

【点子扎手？！】

陆昭昭不说身经百战，战斗经验也极丰富了；但如此形态的敌人，她还真是头一次见。大体上看似是人型，却完全是液态，简直像是一滩黑水乱舞，就算一时击散，也会立刻重新凝聚。

她的第一反应，也是尝试土攻——土克水，很正常的思路。然而这对它们好像没什么作用……这种黑色液体的渗透力极强，而且由于聚集得太多，甚至都看不出受到攻击后，其到底有没有损耗。

林立起来的黑色影子，变化简直万千，不仅一只能够随意改变形态，甚至彼此之间可以随时聚拢、分离。攻击它们，其看上去不痛不痒；然而若是被其扫到一下，那金丹期大圆满的蛮力一击，连同等修为的修士都得慎重以对。

遇到这种特性的敌人，连蛋黄酥的挂画蓝光，也没什么作用，只能堪堪击出大洞，下一刻又会复原。战着战着，不知不觉，陆昭昭就和祝青燃背靠在一起。

“这东西难打。”

“找不到核心，不能久战。”

以刚才的情形与经验判断，这些液态物体似乎本身并不存在核心，只能猜测其核心本体兴许根本不在这里，这些只是延伸出的分身。和这些分身纠缠，只会没完没了……陆昭昭当机立断，大喊：“撤！往南撤！我们掩护！”

好在御灵宗弟子们都很机灵，虽然平日里被人揶揄“人傻钱多速来”，这种时候反应也很快，几个金丹期的弟子与他们配合，进行突围，茶凉也想帮忙，然而他运气好像特别的差，几乎全程在被黑色怪物紧追不舍，根本自顾不暇。

眼看要落单陷入包围，陆昭昭悍然劈开两只黑色怪物，单手把他提溜出来。

“你带队撤！”

“我？好……好！”

他胜在听话，又终于摸出了法器，信心大增，深呼吸一口气，领着众人向南撤去。祝青燃帮忙开路，陆昭昭负责殿后，法术从土换到水再换到火与金，终于勉强顺手，至少没像土一样完全被渗透，水则给对面增加了buff。

蛋黄酥忙成一道黑色闪电，在四下飞舞。其攻击并非全无作用，至少黑色怪物凝聚需要一点点时间，且陆昭昭很快发现，它们被击散后，若是临时化作两个或多个较小的甲卫，其灵力水平就会低一些，显然达不到金丹期大圆满；但如果大量的黑水凝聚起来，以方才的情况看，几乎能达到半步元婴。

所幸，那大黑怪物已被击散；此刻黑水追逐而来，或许是为了敏捷，变成较小的甲卫，上半身清晰，下半身则融在地面的黑水中，浪潮一般涌来。陆昭昭一剑扫下去一片，掩护众人撤离，由于灵气损耗太快，干脆放开灵力的吸收，拽了呼吸法器，又随手抓出一块灵石来当小蓝瓶使用。

就是扎手到这种地步！

且战，且退，队伍行得不算慢，然而黑水紧追不舍，简直咬死了众人一般，丝毫没有放弃追击的意思。陆昭昭不由开始思考能否走空路离开……毕竟这些黑水看上去更倾向使用物理攻击，较少使用法术；然而下一秒就看到一只飞行灵兽被猛地甩出的黑水拽下，不由放弃了这个想法。

一道剑气过去，解救了那只灵兽。长得有些像大型珠颈斑鸠的灵兽咕咕了两声以示感谢，谨慎地向主人靠近了一些。

掌心忽然传来一阵酥脆，原来是灵石被吸干，空壳自然地被捏碎。陆昭昭才发现，自己方才随手抓来的居然只是一块下品灵石，顿时无语，刚想再抓出一块，掌心便是一暖。

“用这个。”

她瞥了一眼邵六良，没来得及跟他多说，捏紧了被塞进掌心的上品灵石。少男和他的灵兽也在战斗，那是一只相当可爱的小灵狐，虽然攻击力弱了点，胜在身手灵活，以筑基期的实力，竟也勉强可以周旋辅助。

宇文若、夏松则在队伍的中段，陆昭昭依稀记得他们在护送伤员，却也不知那几人伤势如何……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但随着挥剑，陆昭昭却觉得，压力好似越来越小了。

这并非错觉，因为那密密麻麻追击而来的黑水怪物，肉眼可见地减少了。陆昭昭本以为这是它们有所损耗，或部分放弃了追击，他们或许已经离开了它们的领地？忽地听闻身后一阵骚乱，她一扭头，差点没背过气去——

感情黑水怪物不是撤了，是全绕行去追茶凉了？！

由于怪物实在太多，队友的法术也是漫天乱飞，陆昭昭竟完全没注意，这些黑水已然从地面绕行，急追上去……怪不得后面的压力突然变小了！也不知是不是茶凉点儿背……明明有那么多人，祝青燃也护在他身侧开路，黑水怪物却绝大部分都咬着他不放……这大约并非因为黑水怪物有什么智慧，知晓要去拦截，因为据陆昭昭所见，茶凉已经被追得和大部队拉开了距离，然而它们只有不到三分之一还在攻击大部队，余下的全去追他了……

简直好像头顶了一个大大的嘲讽……还有黑水怪物源源不断地朝他涌去。但见少男上蹦下跳，法器与符咒齐飞，虽然险象环生，但每每攻击总是相当意外地从他身侧擦过，乃至还有两个黑水怪物的攻击撞在一起的奇葩情景发生……

陆昭昭：“……”

也就是她这里压力小了，才能明目张胆盯着茶凉……感谢他做出的贡献，队伍这边顿时大感轻松，整体速度也快了许多。虽然代价是茶凉一个人离队越来越远，祝青燃几次想突围把他拽回来，都没能成功……

再度劈散一个才凝聚起来的黑水怪，陆昭昭得空再去看茶凉，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但见少男虽左支右绌，可在法器保护下，原本虽然狼狈，却也不算险象环生；然而随着聚拢的黑水怪物越来越多，再二合一，三合一……数个金丹期大圆满的围堵，显然就很难招架了！陆昭昭倒是想去帮忙，可这边也并非全然安全了，一时脱不开身；而就在此时，茶凉连连闪躲之下，居然不知被什么给绊倒，直接栽了下去。

“小凉？！”

只一个刹那，黑色的甲卫便将其淹没。陆昭昭也顾不得许多了，只匆忙吩咐蛋黄酥拖住，便发动时停，踏空而去，借着时间停止的功夫一口气击散了较大的黑色甲卫，冲入包围圈；时间重新开始流动的那一刻，她赶到了他的身前。

茶凉倒是没有性命之忧。

可他看上去，着实是很狼狈，很凄惨。倒下去时，脑袋直接撞在了一块横在地上、造型奇特的石块上，额头的鲜血顺着石板流淌，又糊了他一脸，看上去格外可怖。陆昭昭都要担心死了，试图用最快的速度把他拉起来，免得黑水围上来直接打出GG；然而拽住其手腕的那一刻，变故发生了。

只是一眨眼间，微弱的光芒一闪；原本一身白蓝色御灵宗弟子服的少男，血渍呼啦的脑袋上忽然多出一顶庄子巾，衣着形制也变作了道袍，平白多出几分儒雅。

陆昭昭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过茶凉自己恐怕是不知道的。他现在感觉相当的糟糕……其实如他这般的金丹期修士，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摔倒的，可他偏偏就是摔了；也不可能随便就被石块划伤，然而他现在失血失得头晕目眩。

简直是喝凉水都塞牙缝级别的倒霉……大约是有点脑震荡了，一时晕得想吐，却还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危机。

不管怎么说……

【……不能……让她……自己一个人……】

他的心上人就在身边，他听到了她的声音……怎么可以让她因为他而陷入危险，拔剑面对那么多敌人？！

平白就多出一股力气，他猛地站起身来，直直挡在了少女身前，即便血液模糊了视野，也只是随手擦了一把，便将掌心短杖指向黑色的浪潮。

“不准……靠近她！！”

实话说，一点也不帅气，超狼狈的。声音并不大，软软的听着没什么气势；陆昭昭有点感动，但更多的是郁闷：他挡在她面前，她还怎么挥剑？？

可神奇的是，那些黑水竟真的不再靠近了。

陆昭昭惊异地看着这一幕。但见那些黑水涌动，新凝结出的甲卫并未再度攻击，反倒踯躅在原地，卡带了一般，这莫非是茶凉法器的缘故？然而下一秒，卡住的黑水怪物便再度游动——竟绕过茶凉，尽数转来攻击她了！

陆昭昭：“？？？”

她本能招架，想把茶凉护住；却发现那些黑水怪物不知为何，竟对茶凉一点兴趣没有了，纷纷绕开他，连被他攻击也并未还手。茶凉的头晕稍好了一些，但还未发现这种异常；倒是徐逸仙突然出声：

“……文牒。”

“哈？”

“我知道了，是文牒！”

此前为了避免给茶凉添乱，徐逸仙都保持着沉默；然而此时，却急促道：“快，快，让你家仙女儿用血……不，灵识，用灵识去触碰你刚才脑袋磕出血的石头，快！！”

这边的黑水怪物聚集越来越多，茶凉心中着急，但知道徐逸仙不至于在这种时候坑他，便立刻转达了这些话。陆昭昭也不笨，电光火石间就猜到了什么，立刻用灵识触碰怪石，在接触的一瞬间，只感觉好像冥冥之中被人打了个印。

身上涌起一阵细微的灵气波动，她不太意外地发现，自己的穿着也变成了法帔，而与此同时，黑水怪物再次卡住，攻击顿在半空，似乎犹疑、判断了片刻，忽地化作一地黑水，向不远处的御灵宗队伍涌去。

陆昭昭心中明悟，登时叫茶凉等在这里，同时提剑向队伍方向冲去，大喊：

“所有人，向茶道友汇合，用灵识触碰带血石头！快！！”

-

混乱落幕时，所有人都筋疲力尽。此刻，众人已在通道下的空地处聚集，先行进入的几个宗门均已汇合，休息的休息，忙碌的忙碌，哀嚎的哀嚎……

感谢御灵宗弟子打出的求援信号，和闹出的大动静，其他人闻讯赶来时，正好汇合，和前往支援的天机阁弟子一同来到通道处。杏林谷弟子还没整明白怎么回事，就紧急投入治疗……不得不说御灵宗这波着实倒霉，半空落地当场就被金丹期大圆满的怪物迎面十巴掌，就算早就做好了战备，实力的差距实在没办法，有好几个重伤的人与灵兽，现在还在救治。

其他人也没好到哪去，几乎人人带伤，或轻或重罢了。以及，陆昭昭本来很担心茶凉的伤势，但苏栗衡稍一查探，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划伤，包扎，暂时别剧烈运动，没事。”

不怪他话少，因为此行杏林谷弟子里也没几个医修，他还赶着去看其他伤员。倒是陆昭昭陷入一阵沉默……

合着，流那么多血，看着那么吓人……就破了点皮？？

她真是哭笑不得……干脆自己帮他处理伤口了。叫他好好坐下，拿清水把脸上的血擦擦……其额头上倒是确实有一道不浅的划痕，但并不严重，仔细一看早也没出血了，只是开始流的血被乱抹了一通，看着骇人罢了。

其实还是有点危险的，因为划伤不短，从发际一直斜着划到眼皮上方又错到鼻梁处，可见如果偏了一点位置，就可能伤到眼睛。好在那种危险的情况并未发生……她仔细查看了一下伤口，好像连针也不用缝，便用酒消毒了一下，撒上药粉，再用纱布剪块，用一种修仙界专用的凝胶贴在额头上，也能起到一定的防水作用。

全程，茶凉都没吭声。哪怕是酒精烧在伤口处，他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却也没有发出痛呼。话虽如此，陆昭昭知道他肯定疼……呼呼吹了两下，才给他包好。

“好啦，尽可能不要碰水……伤得不重，不会留疤的。”

她把他的刘海儿也放下来，用手捋了捋那轻微的自然卷，再把眼镜儿也给他戴上。好乖啊，好像小兔子，她没忍住拍了拍他略蓬松的发顶，见他还是垂着眼睛，好似一直都没有看她。

“怎么啦？”她问：“头还难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