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长哑然，道：“什么？”

程烈正慢慢从睡梦中抽离出来，视线也逐渐清明起来，道：“你昨晚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一直在说不要走，然后还哭了。”

夏长有些惊讶，梦中的泪水，原来能带到现实么。

他没有说话，程烈便继续道：“所以你昨晚梦到了什么？怎么这么难过？”

昨晚梦境的碎片重新闯入他的脑海中，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悲伤，沉默了好久，才道：“我不记得了。”

醒来之后忘记梦中的事是常有的事，但如果在梦中刻骨的话，醒来多少是记得一些的，哪怕只是一个模糊的人影，或者一个模糊的场景。

既然夏长不说，想必有他自己的道理，兴许是内心深处的伤痛，不想被触碰。

所以程烈没有问下去，只是道：“那再睡会吧。”

夏长将被子往上扯了些，闭上眼睛，道：“嗯。”

程烈道：“我怕你等会睡着了，又陷入不好的梦里，反反复复，很难受的。”

夏长其实也很担心这一点，但他毕竟没办法控制梦境，只能无奈道：“希望不会吧。”

程烈道：“我有个办法，能让你睡安稳点。”

夏长道：“什么？”

程烈凑近他，把他揽入怀里，道：“这样。”

夏长的心跳变得很快，下意识推开他，却不料这人将手臂收紧，道：“你昨晚都抓了我一个晚上的手了，我还不能抱一会啊，就一会。”

他不再动作，道：“你昨晚怎么不把手抽出来？”

程烈直白道：“你抓的太紧了，舍不得用力。”

夏长道：“你......”

程烈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轻声道：“好了，睡吧，睡醒再说。”

他望着这人闭着的眼睛，眼眶慢慢变红了，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几圈之后掉了下来，不小心沾湿了程烈的衣服。

程烈感觉到湿意，睁开眼睛看到他的模样的瞬间，整个人都清醒了，抱着他的手都松了，不知所措地用手给他擦眼泪，道：“怎、怎么了？我错了，我不抱你了，你别哭啊。”

夏长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能是因为昨晚的梦，也可能是因为没睡醒，总之就是他现在格外地感性，所以没忍住掉了眼泪。

他缓了一会，涩声道：“不是你的问题。”

程烈小心翼翼地给他擦眼泪，耐心道：“怎么了？”

夏长道：“我昨晚梦到你了。”

程烈心头一跳，道：“然后呢？”

夏长道：“我梦到我们在一起了，一开始挺甜蜜的，后来你说，你不喜欢我了，让我滚，然后我就让你别走，可是你还是甩开了我的手。”

程烈很惊讶，道：“你......”

原来是为我落的泪。

夏长道：“其实你昨天在电梯里问我的问题，我是知道答案的，只不过故意说的不知道。因为我害怕做选择，所以想拖延时间，自私地想让你在我身边多留一会。”

程烈心中酸软一片，道：“可我不会离开你啊。”

夏长道：“只是暂时的。”

程烈道：“你是觉得，我们终究会分开，但你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所以决定一开始就不在一起，是吗？”

夏长道：“对。”

程烈道：“所以你今天跟我说这些，不是为了跟我在一起，而是想把我推开。”

夏长道：“是。”

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煎熬了，一方面，他控制不住自己沉溺在这暧昧里，另一方面，他控制不住每时每刻去设想对方离开的场景。

就跟一边喝着醉人的香酒，一边逼自己吃药好让自己清醒些一样。

这太难受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留对方一会，可他怕留的时间越久，他就越走不了，不如就趁现在，把关系断了。

程烈看着他良久，没说话，夏长觉得对方大概率是生气了，忍着心里的痛楚，状似平静道：“你......睡醒再走吧，到时候我就跟我妈说，你有事先回去了，到时候回剧组，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工作就好。”

他从床铺上起身，却被人拉了回来。

程烈问：“你要去哪？”

夏长道：“客房。”

程烈拉着他的手腕没松手，道：“梦里发生的东西是梦里的，不代表它会在现实上演。”

夏长道：“嗯，我知道。”

程烈道：“你不知道，你只是以为你知道，夏长，我说的不止是梦境，还有幻想。就比如你觉得我们最后一定会分开一样，这没有任何依据，只是你的幻想而已，就跟梦境一样。”

夏长哑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烈继续道：“为什么要推开我呢，你明明是喜欢我的，你也知道我喜欢你，为什么不能试一试呢，就为了这个毫无理由的幻想，就给我判了死刑，这对我来说，是不是太不公平。”

“我知道你很痛苦，很难受，因为你一直在跟你自己作斗争。跟自己做对，当然难受了。你又想跟我在一起，又觉得我以后一定会离开你，所以你觉得自己不该沉溺在这段感情里。”

“你以为你是清醒的，但你这根本就是先入为主地给一个未知的东西下判词。思想会影响你的行为，如果你总觉得它是这样的，那即使它原本不是这样的，大概率也会因为你觉得是这样的而变成这样。”

“而且，我觉得过程比结果更重要，就像是爬山看日出一样，日出那一刻很美，所以你想去看，但日出的时间有限，它终究会结束，但你难道就因为它会结束，而不去爬山看日出吗？”

“我明白这些心理的后面，都是因为害怕受伤，可是夏长，只要自己够强大，就不用害怕受伤的，人该活的勇敢些，不是吗？”

这一大段一大段的话冲击着夏长的大脑，刷新着他的三观，他愣愣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程烈替他把被子盖好，道：“没关系，现在和以后，你都可以慢慢想。不用着急给我答复，我一直都在你身边，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我很有耐心的。”

夏长眼眸微动，道：“为什么？”

程烈反问道：“什么为什么？”

夏长道：“为什么对我这么有耐心？”

程烈轻笑一声，道：“因为我喜欢你啊。”

夏长道：“那你会一直喜欢吗？”

程烈道：“这个答案对你来说没什么意义吧，因为我们都很清楚，世界上的东西变得太快了，就算我能给承诺，你能发自内心的相信吗？”

夏长道：“不能，因为我最不相信的就是承诺。”

程烈道：“那就不承诺，专注当下就很好。”

夏长道：“嗯。”

程烈道：“那睡吧，你昨晚没休息好，趁现在睡一会吧。”

夏长道：“我睡不着了。”

程烈道：“那就闭着眼睛休息一会。”

过了一会，夏长道：“你能抱我吗？”

程烈道：“虽然我也很想，但是不能，既然把话说开了，就不能预支恋人该做的事情了，否则这条线只会一直模糊不清。”

夏长道：“那你怎么还给我盖被子？”

程烈笑了笑，“因为我在追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