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吹同学,篮球社等会去聚餐,寺内部长叫我邀请你。你去不去?”
益田同学冲我喊。
不等我说话,他又开口,“每次叫你你都推脱了,这次就不要再拒绝了吧?!”
“你们篮球社的聚餐为什么叫我啊,我可是排球部的。”
益田的嗓门比我还大,他这一嗓子把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比我还不解——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怎么混进来的,你还是排球部的部长!”
喂,你倒是小声点啊!
我睁着死鱼眼看他,开口答应,“……这次我去。”
“诶?你答应了?!”高大个的T恤男生愣了愣,反应过来,他挠头说道。“你答应了就好,否则我还要想怎么和寺内部长交代呢。”
“我都推脱了这么多次,再拒绝的话寺内宫司那家伙就要亲自来请我这个编外人员了吧。”我一边收拾着课本一边说,“等我一会儿,我和你一起过去吧。”
“好,那你快点。”益田同学只有看了看,招手,“我在门边等你,快点啊!”
我要和宽、里桃他们说了一声。
里桃敷衍地摆摆手,“去吧去吧,我也和朋友约好了要去逛街。斌次郎、卯月和宽你们有什么活动吗,陪我一起去逛街吧?”
热衷于买买买的大小姐需要一个或者几个拎包的护花使者。
宽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背起挎包,他不假思索回道。“拒绝,我要去做兼职。”
小野里桃发动攻击,以怀疑兼并嘲讽的目光上下打量他,略感到稀奇地说。
“宽,你的三无侦探事务所居然还没有倒闭?真的会有客人吗,而且抓猫找狗的小委托也没意思吧,还不如给我拎包呢。”
“离倒闭还远着呢,里桃你不要诅咒我的事业啊!”宽抗议。
“拒绝加一。不巧,家里有事。”
“拒绝加二,中二病深度的卯月我要和其他小伙伴参加漫展。”
斌次郎和卯月也相继拒绝,里桃朝我们集体翻了一个白眼,她骄傲地昂着头颅地说道,“滚滚滚,都滚,本大小姐还不缺你们几个拎包的小跟班。”
我溜得飞快。
“我走啦!明天见。”
开学之后,仿佛又是一个轮回。学习,部活,拨除咒灵,黑市交易,和绫子约会,和朋友去玩,和多管闲事的警察们斗智斗勇……有些不同,但是似乎也没多大不同。
这是国中阶段的最后一个学期,可每当我细细想来却没有一个确切的目标。
斌次郎突然和我说起他要出国读书的时候我才从时间流逝的恍惚中回过神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再说一次吧,抱歉,刚刚走神了。”我沉默了片刻,正襟危坐,然后一本正经地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道。
“喂,你给我好好听人说话啊真世。”
斌次郎要出国了,我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说实话,我和斌次郎俩个从小玩到大,直到这个时候我才隐约明白了之前夏油杰口中的“差距”。
“你要出国了啊。”我的神色恍惚,后又归于如水的平淡。“哦,我知道了。”
“你这是什么鬼反应?”安田斌次郎抽了抽嘴角,他把我从桌面上强硬地拉起来,语气也很生硬。“你怎么回事?那个来了啊?一直无精打采的,这可不像你?”
怎样才像我?我应该是什么样的?这种意义不大的问题如走马灯般在我的脑海里划过,我暂时没有细想。
“有点春乏。那我们找个时间吧,一起吃个散伙饭?”
“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饭。”斌次郎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直接不给面子地在我头上敲了个板栗。他咬牙切齿,“你这家伙,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嗷,很痛诶!”我捂着脑袋,唉声叹气地说,“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斌次郎坐在我的桌子上,他瞧着我,沉默了一会,像是终于忍不住了一样莫名笑出了声,“这才是你啊,真世。”
我竟是懂得了他的未尽之语。
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我们的长大,我们渐渐开始向对方不停挥手说出再见的呢?
我一时间居然迷惑了。
在很随便的一天斌次郎约我出来见面,他叫我我便去了。
所有的东西是在附近现买的以至于没有都买到我惯常吃的一种零食,我和斌次郎找了个公园就在这里停下,铺开野餐布,吃着零食……全程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料峭春寒未消,一春的樱花依旧开着。躺在那里看天空,还有簇簇丛丛窸窸窣窣私语的烂漫樱花。岁月静好。
天空一直都在,是云去了又来。
谁也不说话,我赌气似的不想搭理他,可是他也没有开口说些什么打破这种静谧,直到他说有一件事情想告诉我——
斌次郎向我表白了,没有隆重的仪式,只是直白地陈诉他喜欢我。
我和安田斌次郎认识最久,他是我到东京之后的第一个朋友。
初初置身于城市这片高铁森林,失去了鸟叫虫鸣,汽车列车呼啸而过,年幼的我亦会茫然若失。当我挣脱父亲的手跑到不知道什么地方之后我慢慢停了下来,却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这个时候,一个篮球从旁边的小球场滚到我的跟前,胖乎乎的那个小男孩捡起球抱着球,又用狗狗眼好奇地看着我。
他问我,“要不要一起玩?”
沉默寡言的我渐渐开朗多言起来,后来的后来,我身边的玩伴也越来越多。
当我和宽有了共同的秘密,却已经和斌次郎拉开了无形的距离。
这算是向我表白吗?
我们没可能,斌次郎不可能不知道,所以为什么一定要做一件不可能成功的事情。
……我很是疑惑。
“再见啊,真世。”
分别的时候斌次郎笑容爽朗,他向我挥挥手,“明天就见不到了,千万不要太想我啊。我会给你写信的,给你看看哥哥我的自由生活!”
我第一次正眼看着他,不知不觉中我们居然都这么大了,斌次郎比我还高。
我只说,“记得给我写信。”
让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祝福你。
“嗯,会的。”
我们平和地见面,又平和地分开,谁也没有幼稚的大吵大闹。
我就这么站姿松散地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斌次郎也就这么离开了,嗯,还主动带走了我们野餐的垃圾。
其实如果不是刚刚额头上落下的那个过于湿热的吻,我大概会忍不住给他一个兄弟的拥抱而不是恼怒地一拳敲着他头上。
他在我心中的定位是“值得依赖的哥哥”,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他从不把我当弟弟或是妹妹。
所以为什么要想不开?
要喜欢就去喜欢里桃那样的姑娘,喜欢我这个假小子算是什么事!不知道竹马总是比不过天降的吗?!
斌次郎的背影消失在我眼中,而我还留在原地心绪不平了很久,有些抱怨斌次郎走都要走了还弄出表白这一出。他倒是不留遗憾了,可留在原地的我却仍旧耿耿于怀。
此番弄得我再不想来这个小公园了。
怕触景伤情。
无可奈何地叹气一声,我半晌之后这才双手插在裤兜里转身离开。
走了就不要回头。
我宁愿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有没有回头也要坚定地当做彼此都不眷恋,只顾大步往前走;如果我回头了我会认清自己的软弱,而他回头了会让我未死去的良心觉得不安。
成为了遗憾才让人念念不忘吗?
安田斌次郎默默想着。把垃圾丢进了垃圾桶,他径直打了车准备回家。
爱,也许从未说出口,才愈加显得弥足珍贵。他知道那个女孩子不会为自己而停留,就不必再打扰了,免得彼此为难。
爱意随风起,风止意难平。
感情是双向的却从不能够强求回应,我很清楚这一点。
筱原鹤追在阿尔贝尔身后七年也不见得被人可怜,这个典型案例就是痴情种子的前车之鉴。十多岁严格意义上说才经历了人生的九分之一,我不认为斌次郎对我这个初恋的感情有多深厚,或许他是混淆了兄弟情谊和爱情……所以,如果他敢学筱原鹤的话我会用拳头帮他清醒的。
我怕我还不起。
我是如此深刻地知道无法用具体的价值来衡量的感情最是难以两清。
然而。
我不会知道斌次郎的心理活动,我是那么的坦然,而另一个少年却轻易放不下。
时间会让所有人释怀,也会让所有遗憾深刻入骨。
斌次郎早就办理好了相关手续,最后也没有到学校和其他同学说再见。
小公园那次是我最后见到他,而宽他们自从上次放周假以来就没有见过这个不辞而别的混蛋。
离别似乎比我印象中更加轻易。
我大抵是难过的;只是我不确定,这种情绪真的是“悲伤”吗?
我想不通。
面对这种想不通的困惑我一般就不会再去想了,这一次也没有例外。
安田斌次郎的离开对我的影响说大也大,说小也小,起码就算是他安田斌次郎走了我也不缺和我一起套人麻袋的小伙伴。
开个玩笑,违法乱纪的事不要随便做。
斌次郎离开最难过的是里桃。
不是情情爱爱的理由,小野里桃难过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是我们这伙人之中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里桃她刚知道就过来当着全班同学质问我,最后还自己哭得稀里哗啦。
女孩子哽咽,她控诉我,“山吹真世你简直没有心!”
我,我无奈了。
我睁着死鱼眼,“斌次郎要和叔叔阿姨出国生活,我总不能拦着人家吧。”
最后还是宽用泡芙把人安抚好。
我不理解但是尊重,大家经过了一阵好说歹说才把小野里桃劝回座位上课。
就假装无事发生吧,仿佛什么都未改变,感情上的裂隙也不存在。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坦然。
某天放学回家的路上我和绫子发现街边一座大商场正在举办活动。
我对此不感兴趣,但是绫子想看,所以我们也站在不远处观望。
主办方白日里放飞了许多彩色气球与彩带,引起一群人围观。突然,随着“轰隆——”的爆炸声和迟来的尖叫声,这座新修建的商场在爆炸中轰然塌陷。我多看了两眼,然后发现了铃木财团的标志。
“……”我睁着一双死鱼眼。
啊,真是毫无意外的发展。
我曾经参加过很多次铃木家的宴会,每一次,只要铃木家修建了新的标志性建筑,这栋建筑往往活不过一周目。这如同诅咒似的,但是我探查过,完全不是诅咒的原因,非要说的话大概就是单纯的倒霉?
拉住了绫子,我心想着就不应该留下来看热闹。
搜查一课很快到达现场,嗯,来的也不止搜查一课,诸如SAT和警备部的第八机动队、搜救队也来到了爆炸现场,仿佛警视厅确凿了这是一场恐怖袭击。
“真世酱你怎么在这?”穿着厚重防爆服遮得严严实实的家伙突然朝我这边喊,我不听声音就认得出来这是萩原研二。他后面那个穿着防爆服的是松田阵平。
“才入职几个月的菜鸟警官真的可以负责这种大任务吗?”我抱着手上下打量他们两个,发出质疑。
萩原研二欢快地尾音上扬,他还笨重地模仿了一个假面超人里面的羞耻并中二姿势,防爆服几乎被他穿成了新型铠甲的样子。“因为研二酱和小阵平也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嘛!”
我无可否置地耸肩,天赋是个好东西,而且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确有天赋。
这是松田阵平的回答。
他语气淡淡,“入职了大半年,我们可不算是新人。”
“随便你们吧,注意安全。”
“真世一直在这儿,有发现什么吗?”
“很遗憾并不是,我也才刚到。”我懒洋洋地回答道,还伸手比了比爆炸的手势和自动配音。“看了几分钟的开幕式,然后,‘砰——’,它炸了。”
警察很快放现场的人离开,我也就拉着绫子离开了爆炸现场。
商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