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琼见小潮过来,就笑着赞了一句,“好轻功。”
小潮学的轻功叫飞燕步,它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轻飞燕”,顾名思义,就是像轻盈飞翔的燕子一样。
这种轻功现在几乎快失传了,因为它对人的体型和体能的要求很高。小潮的脸虽然长得稚嫩,但她的身体却一点都不瘦弱。轻功需要腿部力量,所以小潮的腿部肌肉很发达,这可以轻松地支撑她的整个身体,实现常人难以完成的弹跳。
一边的崔晓虽然没有说话,但她看向小潮的眼睛明显发着光。这是崔晓第一次看到这么出色的轻功,相比之下,她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而小潮听到崔琼的称赞只是很淡定地点了点头,“有什么事?”
这两个崔家人找到了她,但却没有把她交给警察,她们肯定是有什么目的。
崔琼笑了下,“倒也没什么事,只是想见识一下机关大师。”
崔琼一边说,一边瞧着小潮,“你不好奇我们是怎么找到你的?”话说这孩子也太淡定了吧,怪不得能做下两个完美的案子,这种心理素质可不是一般人能拥有的。
小潮说:“你们肯定有特殊的本事,这种秘密你们未必会告诉我。”
听她这么说,崔琼便从兜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准确地说是一支香。
崔琼点燃了这支香,这香没产生多少烟,亮着蓝莹莹的光,闻起来的味道很特别。
“听说过引魂香么?”崔琼把这支香放到了小潮面前,“给你见识一下,这是我们崔家秘制的引魂香,点燃它,我们崔家人就能分辨出不同人灵魂的气味,甚至还能看到某些守护灵。”
“我在赵钧之二人尸身上发现了同一种特别的气味,说实话,他们两个身上的味道很杂,但这股气味却非常干净,干净得不同寻常。”
“当然,我们之所以能够找到你,大概率还是运气。毕竟如果你离开这座城市的话,要找你还是太难了。”
说着崔琼正了正脸色,“这事我们已经帮你善后了,最近一段时间你最好都不要动手,等这个风头过去了再说。”
“……”小潮沉默了一会,过了会她说:“谢谢。”
崔琼弯起嘴角,“不客气,你这也算为民除害,我们当然不可能插手。”
小潮说:“我这是私仇。”
崔琼点点头,“报仇需要有耐心,你很聪明。总之,我们崔家一贯欣赏人才,你就当我们爱做好事。”
“谢谢。”小潮又说了一遍。然后她看着崔琼手里还在燃烧的引魂香,问她,“我也有守护灵吗?”
崔琼愣了下,随即她露出笑容,“是的,我看到的是一条鱼。哦,对了,崔晓的守护灵是蝴蝶。”
“就是我旁边这个孩子,她叫崔晓,我叫崔琼。”
小潮点了下头,“我叫墨潮。”
这时小潮已经有点相信崔琼的话了,因为她爱吃鱼。
“墨家的……怪不得。”崔琼一副了然的表情。
然后她看着小潮说:“鱼的灵魂很干净,就像你一样。”
崔琼说:“有人的手上没沾过血,但他的灵魂却是浑浊的,而有人的手上虽然沾了鲜血,但她的灵魂依然干净如初。”
“活着就要遵循本心,修身重要,修心更重要……总之,我想说,虽然我不了解你的故事,但我知道,你是个很好的孩子。”
说完崔琼看了一眼崔晓,“走吧,阿晓,我们也该回去了。”
崔晓跟小潮对视一眼,压下了心中那股切磋的冲动。她点了点头,迅速地跟在了崔琼身后。
两人就这样离开了。
小潮望着她俩走远,之后也转身回去了。
……
一年后。
小潮十二岁,娄英十四岁。
经过一年的相处,小潮跟娄英她们已经混熟了。娄英的船队也壮大了不少,现在她们已经有三只船了,虽然另外两只船小了点,但它们也是很多女孩的家,给了她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而这一年,赵家依旧风光无限。青阳帮也发展得很好,完全没有所谓的“恶有恶报”。
青阳帮惯会逼良为倡,他们联合赵家的势力,让无数女孩家破人亡。为了还债,这些女孩都被卖入了伎院。可以说,青阳帮和赵家都是靠吸女人血壮大的。
这一天,娄英她们救了一个投河自尽的女孩。
这个女孩叫韩妙,也是她运气好,她投河的时候刚巧娄英她们经过,于是女孩们就把她救了上来。
韩妙被救上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很空洞,她两眼无神地坐在那里,脸色苍白,神情惨淡。
船上的女孩们帮她换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披上了毯子。然后又有人端来了一碗热汤,一口一口喂她喝了下去。
半碗热汤下肚,韩妙才回过了神。
但韩妙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你们让我死吧……我没办法活下去了……”
韩妙的声音很轻,透着一股卑微。她整个人都在发抖,似乎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让她用尽了全部力气。
旁边一个女孩就说:“你是有什么困难吗?我们可以帮助你!你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去死呢?”
周围的女孩们纷纷点头,“是啊!不要怕,我们船上很安全!大家都是女孩子!”
“嗯嗯!就是这样!说出来会好一点,说不定我们能帮上忙呢!”
女孩们七嘴八舌的,大家都在安慰和鼓励韩妙。
韩妙还是第一次被这么多人关心,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不然她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幻觉?
韩妙之所以会投河,是因为她真的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
韩妙出身于一个普通家庭,家里有个裁缝铺。从懂事开始,韩妙就一直不停地帮家里干活。她从来没有好好休息过,每一天,她都是带着无尽的疲惫入睡的。
韩妙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姐姐在的时候,她也一样要干活。后来姐姐出嫁了,家里所有活都落在了韩妙身上。
至于韩妙的弟弟,他是韩妙的娘好不容易拼来的。韩妙出生的时候,她娘大哭了一场,因为韩妙不是男孩,如果生不出男孩,韩家就没有香火了。
所以韩妙从出生开始就没有感受过爱,她只在娘爹身上感受到了恨意和恶意。
他们厌恶她,并且毫不掩饰。
而幼小的韩妙,虽然她不明白娘爹为什么要这么对她,但出于生存本能,韩妙会下意识地讨好他们,默默地承受他们的辱骂和责罚。
这也造成了韩妙胆小和自卑的性格,只要她娘爹的嗓门大一点,她就会吓到瑟瑟发抖。
韩妙就这样战战兢兢地活到了十四岁。她每天要做家务、缝纫衣服、伺候娘爹和弟弟吃饭,还要打扫店铺里的卫生。
回顾她这短暂的人生,她是一个多么听话好用的虜隶啊。她完全没有自己的人生,她都是在为了服务别人而活。
而韩妙之所以任劳任怨,是因为她年纪小,她觉得自己无法脱离娘爹去生存。她每天谨小慎微,努力不犯错,就是为了能够留在“家”里,有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韩妙觉得自己不算贪心,她想要的很少很少。但就是这么小的愿望,上天都没有办法满足她。
因为有人看中了韩妙家的裁缝铺,那人认识青阳帮的人,他们通过一些卑劣的手段,让韩妙的爹欠下了巨额的债。
这笔债太多了,就算卖了裁缝铺,韩妙爹也填不上这个窟窿。
他们只能卖女儿。
而韩妙,就是所有人选中的牺牲品。
韩妙太绝望了,她的人生本来就劳苦到看不到头,现在她竟又要被卖入伎院,这让她最后一丝希望都没有了。
伎院就是专门吃女人的地方,韩妙觉得与其受尽侮辱而死,还不如死得清清白白。
投河自尽,已经是韩妙这辈子最大的勇气了。
听完韩妙的故事,女孩们都沉默了。
其实大家以前的人生都大差不差,从小得不到爱,要干很多很多的活,还要不断遭受语言的羞辱和各种打压,活得毫无尊严。
但是她们没有选择自杀,她们选择了反抗和逃离。
可大家也都知道,像韩妙这样的女孩才是最多的,她们想不到逃离,她们能做的,似乎就只有伤害自己。
在她们看不到的地方,还有很多的女孩选择了死亡。
而这些女孩的死亡都悄无声息,没有人会为此发出一声悲鸣。
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愤怒。
人受到了委屈就应该宣泄出来,就该闹,就该喊,哪怕被当做疯子,也好过伤害自己,让那些恶人笑着活到最后。
所以娄英跟韩妙说:“你先留在船上,只要你有决心不管你娘爹的事,谁也带不走你。”
“你可以把这里当家,你可以做你真正想做的事情。”
“请好好地活下去,去追寻你的快乐,你的自由,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从今以后,你都可以为自己而活。”
“……”韩妙流泪了,她一边哭,一边又惶恐地擦眼泪,“对不起……”对不起,她不应该哭的,她不想大家讨厌她。
娄英拍了拍她,“为什么要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哭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想哭就哭,哭得越大声越好,就是要让所有人都听见你的声音。”
韩妙都听呆了,从来没有人跟她这样说。她的娘爹非常厌恶看到她的眼泪,他们说她就是爱演戏,不知道一天天地哭给谁看,真是晦气死了。
但是现在有人却说,要哭得大声,越大声越好。
韩妙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她的心里有很多感动,也有无数的委屈。
她嚎啕大哭,哭得毫无形象,哭掉了她乖巧女儿的外衣,哭出了她自己真正的模样。
一个人的模样。
而擦干眼泪之后,韩妙想,她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去体验真实的人生,为她自己,也为这一船热血善良的女孩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