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佑把手机随便一扔，仰面躺倒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耳边仿佛还有刚才电话里听到的短暂琴音，转而，又是一个女生温柔的说，“徐闻钦在练琴，不方便接电话…….”

真的是他女朋友吗？

凌佑想，要不然怎么大过年的会有女生在他家，还能帮他接电话？

他之前为什么要说高洋是在编故事……

他们关系很亲近吗，那个女生还陪他一起练琴……

凌佑胡思乱想了一通，拿枕头捂住脑袋，闷闷的大喊了几声。

明明放假没有几天，明明徐闻钦回家前大家才一起聚过餐，可是一日不见，心就要长草似的，迫不及待的想要再见到他。

凌佑第一次觉得这假期怎么这么长。

他躺在床上闷了得有十分钟，直到电话又响起来，他才从混沌无神中清醒。

是徐闻钦打过来的。

凌佑看着手机，直到电话挂断，他都没有接起来。

他实在理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态，其实徐闻钦有没有女朋友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可是一想到这个，他还是很不开心。

就像他吃到了徐闻钦为他做的红烧肉，可是高洋每天都能吃到，他就觉得嫉妒，他希望只有自己可以吃到徐闻钦做的菜。

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狠狠咬了一口，唇间弥漫出淡淡的血腥味，凌佑呢喃，“我这是怎么了..”

新年夜，徐薇宁给老人家泡了洗脚水，一家人窝在沙发里看春晚。

徐闻钦中途接到高洋的电话，他那边很吵，“钦哥，你在干什么呢。”高洋几乎是扯着嗓子喊。

徐闻钦把电话拿离耳边，走到窗边去接，“看春晚。”

“真无聊，你等一会儿，”高洋那边吵杂声不断，随后，是门锁落扣的声音，空间一下安静不少，“还没跟你说呢，新年快乐啊！”

徐闻钦笑，“新年快乐。跟谁一块儿玩儿呢？”

“还能有谁，凌佑他们，还有几个朋友。”高洋肩膀夹着手机，解开裤头，“他们简直都不是人，我他妈已经喝多了，憋尿了。”

说完，对面传来哗哗的水声。

徐闻钦扶额，“高洋，大过年的，别这么恶心人。”

高洋哈哈大笑起来，随即很舒爽的叹了一口气，冲完厕出门，“我不恶心你恶心谁，谁让你不留在武汉过年了。”

“我得回家陪老人啊。”

“也是，今年也就是我爸妈给老人们接过来了，不然我也得回去。”高洋说，“怎么样，老家好玩吗？”

“你等会，我给你打视频，”徐闻钦把窗户打开，手机举出去，拨通了视频，“给你看烟花，我们这儿今天烟花就没停过。”

高洋估计是做了发型，一头卷发更夸张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酒吧灯光的缘故，他整个人看着格外的鲜亮。

“你化妆啦？”徐闻钦问他。

高洋摸摸脸，“没有啊，我现在很帅吗？”

徐闻钦骂了他一句不要脸。

“纯粹是高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妈今年给了我五千的压岁钱。”高洋甩了甩卷毛，“我英语成绩101，我妈特意打电话给老余问的，我可是第一次英语上三位数，你能懂这个概念吗！”

徐闻钦只在视频里笑。

“所以你赶紧回来，我带你去潇洒。”高洋拍拍胸脯，“我给你伺候的周周到到的。”

徐闻钦道，“可以啊，那我可就....”

“哎哟卧槽，”高洋怔时骂了一声，随即画面直接黑了。

高洋跑过去扶着歪歪倒倒的凌佑，抬起手机说，“我先不跟你说了，凌佑喝多了。卧槽，你别吐外边啊，去里边吐……”

随即，视频便挂断了。

徐闻钦只来得及看到凌佑一闪而过的侧脸，几乎是下意识的就回拨过去，结果响到最后都没人接，他紧接着又给苏末迪打了个电话，依旧是无法接通。

城里的春节气氛没有北市这样浓烈，到了晚上，大人们围坐着聊天打麻将，年轻人一般都是出去玩儿了，很少有像他这样窝在家里陪老人看春晚守岁的。

可是玩归玩，凌佑怎么能喝成那样……

他们平时也经常聚餐，还从来没喝的这么人事不省过。

徐闻钦被一个视频搅得心里一塌糊涂，一直站在窗边发愣，直到徐薇宁叫他，他才又回去。

抱着抱枕，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可是魂儿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徐闻钦把玩着手机，没忍住给凌佑又打了个电话，不出所料，没人接。

那天饶若冰还给他手机的时候说有人给他打过电话，他看到是凌佑的几乎是立刻就回过去了，一样是没人接。

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徐闻钦思绪乱糟糟的，他突然意识到，从他回北市那天直到现在，他和凌佑，好像没有过任何联系。

以前在学校每天都见得到，可凌佑有事儿没事儿的也总爱给他打个电话发个信息。

现在见不到了，怎么反而什么联系都没有了。

徐闻钦想了想，给他发了一句“新年快乐。”

凌晨三点多，偶尔还有鞭炮声响起，徐闻钦睡得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手机铃声伴着鞭炮声响了起来。

他从被子里钻出来，拿起桌上的手机，“凌佑！”

“你给我打电话啦？”凌佑开口，声音是醉酒后的沙哑，“我现在才清醒，看到手机上的未接来电。”

徐闻钦裹着被子靠在床头，声音也是嗡嗡的，“昨天跨年夜，我跟高洋开视频，看到你喝多了进洗手间吐，没事儿吧……”

凌佑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下楼，踢踢踏踏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响亮。

“昨天确实喝的杂了一点，不过现在没事儿了，”凌佑打开冰箱拿出水灌了好几口，嗓子里的疼痛才稍微缓解，“短信看到了，谢谢，你也快乐。”

他踱步到客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裹着毯子跟徐闻钦说话。

“你昨天为什么喝那么多酒啊，”徐闻钦问他，“之前我们出去聚餐，可没见你喝成那样。”

“哪样啊？”凌佑反问他，“你昨天都听到什么了？”

徐闻钦说，“我什么也没听到，就看到你一闪而过的脸，高洋就把视频挂了。”

凌佑说，“就是喝杂了，单喝没再怕的，混着喝，有点儿上头。”

“嗯……以后还是少喝点酒吧，这样对身体很不好，你大醉一次酒，身体内的分解酶……”徐闻钦话题越说越偏，可是听在凌佑耳朵里，却像是一把扇子，把他心里的火一点一点的撩了起来。

“你老家有网吗，可不可以开视频。”

我想看看你……

徐闻钦的嘴炮一时没有刹住车，转为了一声有些惊讶的“啊？”

凌佑问，“不方便？”

徐闻钦说，“没有，那我挂电话了，我们开视频。”

视频接通，徐闻钦没忍住笑，“我去，你这发型够牛.逼 的。”

凌佑拿毯子把自己裹的就剩眼睛，“我昨天怎么回来的都不知道，也没洗澡，这个造型已经很友好了。”

“哈哈哈，第一眼我以为你戴了个草帽子…”

“想不想来一顶，给你量身打造一款。”

徐闻钦说，“那得等几天，我刚把头发剪了，要做成你这个造型，估计难。”

凌佑打趣道，“都说了是量身定做，干嘛非得跟我一样，我保证给你弄成个独一无二。”

徐闻钦说我才不要，你那非主流的黄毛审美我可不敢恭维。

凌佑说，“你可太能记了。”

徐闻钦，“那当然，我记忆力多好啊。”

两人闲聊着，凌佑突然话锋一转，“我说你怎么回事，回家了一个电话都不打。”

徐闻钦顺着他的话回，“你不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吗？”

凌佑冲着镜头挥了挥拳头，“再说我没有给你打？你没接好不好。”

“那我给你回过去你不也没接嘛。”

凌佑，“…………那咱们一比一平了。”

“行，那不提这个了，”徐闻钦看着视频里的凌佑，“你们最近是不是都很忙，我看群里都没有什么动静。”

“嗨，你说我和高洋他们几个基本上每天都得见面，群里自然就没什么……”凌佑说到这里意识到了什么，他看向徐闻钦，视频里徐闻钦的神色依旧，侧头不知道在看什么，凌佑叫了他一声，“怎么了，你想我……们了吗？”

徐闻钦说，“我一个人在家比较无聊嘛，我看你们嗨的连上游戏的时间都没有。”

“你没跟朋友们出去玩？”

徐闻钦摇头，“老家也没什么朋友，热闹不起来。”

凌佑说，“那你赶紧回来啊，哥哥每天带你出去玩。想吃什么吃什么，我跟你讲，我今年压岁钱收了这个数。”

凌佑给他比了个手势。

“六千？”

凌佑坏笑着摇头，“再猜”。

徐闻钦挑眉，试探性的问他，“六万？”

凌佑一下子笑成了地主家的傻儿子。

“我去，你都多大了，还能收这么多压岁钱。”

凌佑说，“都是我爸生意上的朋友过来拜年，他带我认识认识，就顺便给了。”

徐闻钦佩服，“你知道吗，我老家基本上过了十岁就不会收压岁钱了，我也就是我妈和我阿婆每年都给。”

“所以啊，哥哥现在是大款了，你赶紧回来，哥给你压岁钱，哥带你浪去。”

“行，你有钱，你是哥。”

凌佑大笑了起来。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在这凌晨的夜里，两个人都怀着各自的心思，看着对方的脸，听着彼此的声音。

徐闻钦此时一点都不困，很清醒。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一再放纵，又一再的退缩隐忍，试图把自己从越陷越深的深渊里拉出来。

可是在他听到凌佑喝多了的时候那种担心的愁绪，在他半夜三点接到凌佑的电话，听到他的声音看到他的那一刹那，他忽然觉得，再没有比这种感受更加真实强烈的了，再没有这种恨不得下一秒就能见到他的冲动。

徐闻钦承认，他很想他，他很想凌佑。

过了初六，徐薇宁的春假结束，便回了武汉。

徐闻钦开学的时间是十六，一直留在北市陪着老人家过完了十五。

临行的前一晚，徐闻钦正在二楼弹钢琴，饶若冰匆忙的跑进来喊，“你快下去看看，阿婆和舅舅吵起来了。”

徐闻钦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连忙冲下楼，就看到老人家坐在沙发上喘着粗气，饶若冰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阿婆你先别生气，喝点水。”

徐闻钦则冲到小舅身边轻推了他一把，小声的质问，“你干什么？”

徐幻宇直视着他的眼睛，那眼里是难以掩盖住的无奈和挣扎，他看了看沙发上的老人，长叹了一口气，“我先回去了。”

徐闻钦冲饶若冰示意，“若冰，你照顾阿婆。”便跟着徐幻宇出了门。

“舅，舅…”徐闻钦追出去叫住他，“怎么回事，阿婆身体刚好一点，你怎么又跟她吵起来了。”

“我哪可能跟她吵，我在打电话呢，她在门口听到了。”徐幻宇低头捏了捏眉间，心里有缠绕着的阴郁怎么都化不开，他看着自己的皮鞋尖，“仔仔，其他的你别问了，我现在很累。”

徐闻钦有些心疼，小舅从小就带着他，两个人感情非常好，可是此刻，徐闻钦也觉得有点力不从心，他只能拍拍徐幻宇的肩膀，“那你先回去吧，我回去看看阿婆。”

“恩，让她吃完药再睡觉……”徐幻宇还想要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响，他掏出来按了静音。

徐闻钦瞟了一眼，只是那一眼，他就看到那上面备注的，只有一个字：乖。

乖！

徐闻钦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我的天哪，他忍不住在心里咆哮起来，徐幻宇你他妈的能不能不要这么肉麻！

徐幻宇浑然不觉此刻徐闻钦的内心活动，抬头看了他一眼，叹道，“仔儿，好好看着你阿婆。我明天再过来，顺便送你去车站。”

徐闻钦点点头，看着徐幻宇走远的背影，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心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