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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流连(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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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园主打的是高档小区,左边一片全是别墅,右边是平层,建筑风格很欧式古典。

苦提走进了电梯,按了十一楼,电梯门关紧后,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从吊顶处传下来。

苦提往上看了看,电梯灯变成了柔柔的黄光,老式收音机的声音唱着上海滩,悠扬的乐声灌了他一耳朵。

“你们确定是这吗?”苦提问,“这可不像高档小区。”

“是啊。”小明月说着,轻轻唱起来:“淘尽了,世间事,混作滔滔一片潮流——”

电梯停在了十一楼,一开门,大片黑雾拥了进来。

*

林丙又是一觉睡醒,苦提依然没回来,窗户打开的弧度动都没动过。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胸口,那里原先挂着的玉已经挂在了苦提腰上。

他这会有了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吃饭也没什么胃口,喉咙里有些轻微的苦,像吹风感冒了。

门外雨声渐歇,路灯的光晕散在雾气里,林丙回过神就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药店门口。

他走进去随便拿了盒板蓝根,付钱的时候有点错愕的发现收银员是周温。

周温看到他倒不是太惊讶,麻利的扫了价签,拿袋子一装:“五十。”

“这么贵?”林丙有点犹豫,万一周温又要手机支付,他大可以直接走,但就要委屈了他的嗓子。

“是的呢,本店生意不好,有生意就要捞一笔。”周温说着往袋子里又塞了一堆碘伏酒精创可贴,末了还拿了一板风湿贴,嘀嘀嘀的扫了一通后说:“现在是二百五十元了。”

林丙看着他,周温很无辜的说:“我想你平时应该不会总是出来,一次性备齐了会比较好,道士嘛这些都是很常用的药品……”

“你告诉我你还有些什么产业,我以后避开。”林丙说着,掏出了二百五十块钱。

“别这样。”周温笑着收了钱,“以后要见面的,别闹得这么僵。”

“你讹我钱,我自然是能避则避,”林丙说。

“好吧,”周温点点头,“我下午看见一道金光从你家飞出来,你悟道了吗?”

林丙正要转身离去的腿顿住了:“你知道我家在哪?”

周温看着他笑了笑,还没说出话,林丙猛地一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随后一拧,把周温整个人按在了柜台上。

“咳……林丙……”周温有点困难的伸手抓住林丙的胳膊,“咳……”

“做人老实一些,知道吗?”林丙手上没有松劲,虎口收紧,周温连咳都咳不出来,只能从嗓子里发出“咔咔”的声音。

“林……林大师……”周温还是挣扎着抓着林丙的手,“送……松……松手……”

眼看周温整颗脑袋都憋红了,林丙才顺势一甩,周温踉跄着摔在了地上。

“不要没事打听我,不要调查我,不要跟着我,知道吗?”林丙撑着柜台,看着周温。

看了两分钟,周温才勉强从缺氧的状态里缓了过来,很费劲地笑了笑:“那那道金光,应该不是你悟道的灵光……”

林丙盯了他两秒,伸出手转了转手腕,一簇火直冲周温的面门而去。

周温猛地扯过桌布挡在面前,一阵叮呤哐啷,计算器扫描仪落了一地。

林丙的火立刻换了角度,冲着周温的脚腕缠绕了两圈,林丙一提,周温就倒着飞了起来。

这副样子实在好笑,周温抓着桌布的手干脆垂了下来,有点干巴的笑出了声。

*

黑雾涌来的一瞬间让苦提很不适,他闭了闭眼睛,但那些黑雾简直无孔不钻,细细绕着他缠住了他的手。

电梯里的歌声还在继续着,爽利的女声唱着:“爱你恨你,问君知否……”

这些黑雾只在扑来的一瞬间有攻击性,碰到他的下一秒,就松了劲,温温和和的顺着筋脉流过了他的全身。

他感觉好像在哪里曾看见过这些黑雾,却总也想不起来,记忆也像是一团黑雾,拨不开猜不透,似乎是谁为他做了一个谜语。

明月在黑雾起来的一瞬间冲了出去,和那些雾缠在一起,翻搅着也变成了一团雾。

苦提感到一丝焦躁,脑子里乱成一团,下意识抓住了腰间的玉,清幽的风从玉里飘出来,带着清冽的雪气萦绕在他鼻尖,不消多久,雾散去了。

站在面前的是一袭白袍的女子。

这女子妆容素雅,只在发端簪了一只钗。

她深深弓着腰,双手拱起与发端平齐,声音平缓却带着不易察觉的悲意。

苦提听见她说:“萧阳见过大师兄。”

*

“你到底要说什么?”林丙问。

“我没什么要说的,就算有,这副样子也说不出来,叫人看到了多不好。”周温说。

他被吊起来,却很放松,只有左腿是直的,右腿顺着力塌下来,两只手随风晃荡,嘴角还带着一直没变过的笑容,活像刚洗过被晾起来的布娃娃。

“你没什么要说的,你只要说金光是什么就行了。”林丙看着他,这个角度他两的眼睛正好平齐,周温一跟他对视就笑了出来。

“啊……”周温笑着笑着笑不出来了,“头疼啊大师……”

“快说。”林丙又引了一道火,那火绕着周温的脑袋一转,把他的额发烧掉了一截,“再不说你就当和尚去吧。”

“别烧了别烧了,”周温用力晃荡了一下,让自己的头离火远一点,有些哀怨的说,“脚疼啊脚疼啊你把我皮烧掉了……”

林丙皱了皱眉,反转了一下手腕,把周温倒了回来。

吊久了人的平衡能力就会退化,周温扶着桌子缓了好一会才笑着说:“我就是觉得奇怪,你屋子里怎么有金光?”

“不知道。”林丙淡定地说。

“你不知道?”周温做了个很夸张的吃惊表情,“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林丙不适地退后了一步,“但是我现在有点想知道了。”

他挑着眉看周温,唇边勾起一点要笑不笑的弧度,显得他整个人散发着冷气,好像下一秒就要打人了:“你这么关注我,想必也知道这金光去往哪里了吧?”

周温这人本来长得是很好看的,但这会他额发被烧掉了,又一脸微笑地扑在玻璃柜台上,然后贱嗖嗖的说:“一条消息五百二。”

简直油腻的能呛死人。

林丙立马伸手掐诀,周温赶紧改口:“二百五行不行——”

林丙没有停下的意思,周温大叫一声:“两毛二!”

下一秒,一阵雨在他头顶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林丙用食指和中指夹着两毛二轻轻推上柜台,优雅地说:“你可以讲了。”

“你们道士果然狡猾。”周温说,雨势立刻变大了。

最后周温顶着一脑门的水,指了指对面,那里是林丙住着的别墅:“金光往南边去了。”

*

关于变成鬼之前的事情,苦提记得的实在不多。

所以当萧阳向他行礼的时候,他向前一步把人扶了起来,很有礼貌地说:“你好你好。”

萧阳愣在了原地。

她想过很多种再见面的情形,唯独没有想到苦提竟然会彬彬有礼的说你好。

最早的时候,萧阳刚刚拜入师门,领她进山的门生带着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苦提。

那时候苦提正在林间练剑,她那时还很胆怯,颤巍巍的行了个礼,苦提抬手就是一阵风托起了她:“涧崖山无须行礼。”

其实涧崖山只有苦提说过无须行礼,萧阳身体不好,上山修养了半个月才拜三师,赐了名之后转过身,苦提背着剑靠在树干旁,漫不经心地朝他们看过去。

那道目光虽然并不相熟,却也不像如今这般疏远。

萧阳抬起头,一滴眼泪滚了下来,落进了衣襟。

“明月是你的孩子吗?”苦提问。

“明月……”萧阳看着苦提,有些迷茫,“明月不是我的孩子……”

苦提也很迷茫:“可是他俩说是你生的。”

“这么说倒也不是很大的问题,”萧阳说,“他们投生的这一世,确实是管我喊妈妈,我带着他们,但不是我生的。”

萧阳叹了口气,伸手给苦提看。

她手上是一个双环的玉连环,一环绕着紫红的水气,一环绕着魅蓝的火光,苦提看了看,哦了一声。

萧阳挺无奈的说,“玉连环是你雕的。”

“是吗?”苦提扬起了眉毛。

“是啊。”萧阳说,“你和林止言,你们两个一起雕的,这玉连环也不叫明月,叫常与。”

其实是玉连环养出了人气,萧阳拿他们没办法。本来是至清至洁的一团气,完全可以说是天生地养,却偏偏要体会做人的感觉,直到困在夜里,成了鬼。

“林止言?”苦提眉毛都快飞起来了,声音也提了起来,“林止言?”

“怎么了?”萧阳看着他,“你不会连林止言都不记得了吧?”

苦提欲言又止。

他这时很想知道林止言到底是个怎么回事,他们关系又到了哪一步,居然能让萧阳说出“不会吧”。

空间里安静了一瞬间,电梯门缓缓关上,然而苦提正站在门的正中间,门只好又打开,脆爽的女声重新唱了一遍上海滩。

*

出租车司机上了年纪,车里存的全是老歌,咿咿呀呀正放到“莫说青山多障碍”,林丙往车窗外看了一眼,霓虹灯裹着行人向后倒去,一路开来,越发冷清。

等唱到最后一句“但求有山水共作证”,林丙喊了一声停车。

道路对面是一片黑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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