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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我们在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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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迷雾在山谷和河岸间徘徊不去,溪谷地的屋子毫无声响,屋内的男子小心翼翼的打开窗户往外窥探。他半夜惊醒,睡也睡不着,凝滞的夜空有某种威胁正蓄势待发。

树下黑影无声的移动,窗户似乎凭借自己的意志悄无声息的关上。

一首冰冷极其尖锐的音调突然传来,声音慢慢变得刺耳。音调带着哀伤恐怖的蕴涵让男人感到无比恐惧,妻儿也被惊醒,妻子连忙捂住啼哭的儿子,男人缩了回来,颤抖的锁上窗户。

那一瞬,一支箭穿破窗户,将男人连同妻儿一起射穿。鲜血浸染的伤口迅速开始腐烂,屋内的灯火闪了闪又坚强的熄灭。

门外低微的马蹄声渐远渐行,不远的城门外,他们停了下来。

为首的人身穿黑色重铠,头戴开着十字形空隙的头盔,面带冰冷的银色面具,他一手牵着黑色缰绳,一手将腰间悬着的剑拔出高举,牵绳手上戴着银甲手套,高举的手无名指上印着一圈花纹。

在没有星光的漆黑中,冰冷的月光映在一柄柄抽出的刀刃上闪烁着光芒。

“以阿萨辛之名命你开门!”一个单薄的声音威胁道。

城门上传来低薄但沉重的敲打,整扇门开始摇晃起来,被喊醒的守城人十分惊恐,手忙脚乱的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连跑带摔的赶了过去。

阿萨辛,是一个暗杀组织,它坐落在瀛洲,西京,岭北三国的交界——延绵数百里的江城山脉中,山脉地势险峻,林木遮天。

你或许有幸能在江城山脉中找到盘旋的石阶紧紧包裹着一座云中拔地而起的孤峰,此处被唤作陌上花渡。

孤峰像是被斧子劈了一个幽深的口子一分为二,两岸被三座飞桥相连,残垣断壁处,置一块巨大石碑,刻着“阿萨辛”三字,有白练长空的涓涓细流一泻而下,最陡峭之处,云雾中藏着高墙红瓦,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阿萨辛共有四层阶级,领主,权主,灵,信徒。

领主统领着所有,他相信这世间应有祭天六瑞,即祭祀天地四方的礼器。以苍璧礼天,以黄琮礼地,以青圭礼东方,以赤璋礼南方,以白琥礼西方,以玄璜礼北方,从而震慑四国。

故而他手下有六位权主,苍璧,黄琮,白琥,青圭,赤璋,玄璜。

没人知道这六位权主的身份背景和真实姓名。

每个权主手下都有一个出卖自己身体的大信徒灵,灵负责掌控着阿萨辛的众位信徒,这些信徒都是各国走投无路,犯下滔天罪恶的人,还有一些纯粹喜欢杀戮和黑暗的人。这些十恶不赦之徒不受雇于任何人,只听从带有阿萨辛最高层权利象征的标志。

金钱,激情,欲望和杀戮。看不到光明的人,阿萨辛是唯一的归宿。

这个组织接受任何金钱的委托,一旦得命,随后进行恐怖主义的屠杀。

阿萨辛的六位权主,全部是悬赏令中公开的一品任务。

几年前,阿萨辛的黄琮权主死于非命,死亡原因不明,苍璧权主失踪,象征黄琮和苍璧权利的戒指,前者被损毁,后者随苍璧一起消失。

一向实力远超江湖各门派的阿萨辛如同断了左膀右臂,不再如往常嚣张跋扈。

只敲了两下,那城门便裂开,木屑四溅,几个黑影飞快的飘了进去,灵一剑砍向赶来的守城人,守城人惊恐的跪了下去,半截发丝落地。

“不不不,”他哭喊道,“大人饶命。”

战马扬起前蹄,发出刺耳的声音如尖刀一样划破了寂静的黑夜。灵将剑抵至跪在自己面前的蝼蚁,压低声音道:“今日可有一妇孺带一孩童进城或者出城。”

守城人脑海一片混乱,他忙搜寻着脑海中的记忆,可来去这么多人,他那里知晓,慌乱道:“近日确有,我替大人查来。”

灵手中的剑挪开,一只锋利的箭破空射向守城人的心脏,灵随手点了几人,“你们随我去追,剩下的屠完城追上来。”

马蹄声渐渐转变成狂奔,以雷霆万钧之势冲进城内,城中响起了叫喊哭闹声,四周弥散着血腥味。

男孩突然从梦中惊醒,本能的寻找母亲。李杋离望向冒着火光的一处,发现自己的衣角被拽住,她弯下腰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阿娘,你看,”他惊道,“那是我们离开的地方,怎么着火了?”纪梵狸拽着她的衣角,他们今日傍晚进的城,补充了些吃食,快落城门时又急冲冲的离开。

这几日日夜兼程的赶路,李杋离看着疲惫不堪的儿子,有些心疼,但是她没得选,那东西在她手上,既然他已经察觉并且下定决心除去她们母子,如今为苟且偷生,只能去那个地方了。

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不容的她多想,李杋离收回目光,回答道:“是我们害了他们。”

纪梵狸不明白李杋离为何这么说,刚要说什么,看到李杋离脸色一变,拉着他的手就往林间深处奔去。

没过多久,低沉的马蹄声赶来,灵招手停下,借着微弱的月光,地上有一些高低不平的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这里放过一段时间给压出来的。

城中的屠杀血腥味飘来,战马纷纷不安分的踱着马蹄。

灵指着草地上高低不平的方向,手上的花纹沿着手指向手臂蔓延,“不惜一切代价,把人带回去。”

李杋离蹲下将挂在脖颈处的东西取下,一条红缨绳套着一枚戒指,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刻在环外,“这是你外祖母给我的唯一一样东西,我从小一直带在身边。”她将戒指挂在纪梵狸的脖子上,放在里衣,紧贴着他的心口。

“狸儿,你先过去。”

李杋离站在峭壁间,在云雾中,只有一座破旧的木屋伫立在孤峰上,通往孤峰的唯一一条路便是眼前的铁索木桥,纪梵狸下意识握住自己娘的手,“一起。”

李杋离神情严肃,颤声说着:“狸儿,你如今十岁有三,娘知晓你听话懂事,你先走,娘断后,好孩子,我和你爹已经有了你,他......不是个好父亲,欠你的就当你还了他给你这一身的骨血的恩情。”

她知道纪梵狸在纪家受了苦,李杋离不奢求纪梵狸能够原谅纪笑庸,“你......不要怨恨他。不论他如何待我,我不悔。”

纪梵狸自嘲一笑,呼吸仿佛在微微颤抖,他艰难的问出了心中一直想问的问题:“阿娘,我爹是纪笑庸吗?”

李杋离愤然,她不明白纪梵狸为什么会这么问,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傻孩子,娘生的你,娘会不知道你爹是谁么。”

纪梵狸瞳孔皱缩,黑血浸湿了李杋离的右肩,她微微皱眉,嘴唇泛白,“没想到来的这么快。”

“娘,箭上有毒......”纪梵狸双手捂住冒血的右肩,李杋离咬牙站起,还未等他说完,左手抓起他,运力将人扔了过去,未等纪梵狸反应过来,他已经摔到了桥中央,桥板从中间开始迅速向两边脱落,纪梵狸爬起,朝彼岸跑去。

生死之间,人之本能。

李杋离吐了口血,刚刚运功,体内的毒素迅速浸入肌理,眼泪模糊了双眼,她不舍的看着奔跑的背影,知道此生恐再无可能相见,艰难朝纪梵狸的背影喊着。

“狸儿,我叔父程爝守了三十多年瀛洲的边关;我爹程让,虽对不起生养他的小家,但其一生所作所为,到死都对得起家国;我娘李幼澄有生我之恩却无养育之情,我也从未生过怨怼之心。你是忠贞之辈之后,不管你的记忆有多牢靠,记住,你生而光明磊落,人生之路漫漫长长,请务必善良。”

悬崖拐角处,又一箭飞来,紧随其后的黑暗中策马而来,黑影保持拉弓的姿势,三箭齐射,一只箭没入李杋离的左小腿,一箭射穿她的右腿,一箭直逼纪梵狸。

李杋离就地取材,抓起地上的石头,弹指间将射向纪梵狸的箭打飞。

箭头上不知粹的什么样的毒,她右边不能动弹,此时腿处中箭,再支撑不住,跪倒在地上。

灵勒着躁动不安的马,在岸边来回的踱着,身后飞出两个黑影,施展轻功踩着铁链向前,看似牢固的铁链借力竟瞬间粉碎,两人连忙退了回来。

联系两岸唯一的铁链已断。

灵低沉道:“将这个女人带给雇主,你们两人守在这里,看住那个小孩。”

纪梵狸汗流浃背的大口喘着气,眼睁睁的看着李杋离被带走,他从未离开过自己的娘亲,心中恐慌逐渐被放大,朝李杋离渐行渐远的身影撕心裂肺的喊着:“娘——”

彼岸只留下了两个黑影,四周静的不自然。

纪梵狸还沉浸在失去李杋离的悲痛中,他无助的蹲着抱住自己,但这种情绪没能过多久。

只蹲了一会,纪梵狸便振作起身,他环顾四周,皆是悬崖,纪梵狸捡起一块石头朝下扔去,没有声响,透过浓厚的云雾深不见底,身后只有一间破旧的木屋,门匾上写着“深碍祭坛”二字,屋前矗立着的门石上,刻着飞龙凤舞的四个字——“吾之所爱”。

纪梵狸踱步到悬崖边往下看,岩石虽然凹凸不平,却有藤蔓,他朝悬崖边踢了几块碎石,碎石连带着小土块一路沿着峭壁滚下,随后土壤中发出“嘶嘶嘶”的声音,这一声唤起了几声,继而越来越多。

纪梵狸脸色苍白,那环绕峭壁的除了美景,还有这数不清的钻在峭壁中的毒蛇,这些毒蛇仅仅只缠绕在土壁中,不知道时只觉得这里风景怡然,现在知道时刻与毒物相伴,纪梵狸心中的恐惧加深。

他起身退了几步,残桥已断,这里,俨然成了一处绝美的囚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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