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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0章 同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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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直和平共处的两株花而言这可不是件小事,林念背后隐隐传来的撕裂之意,正是因为对方藤蔓的侵占而带来的。一开始只是挤压了林念所在这朵花的生长空间,而后另一边的藤蔓越发猖狂,几乎是圈绕着这边的藤蔓而向上盘旋生长。原本朝着各自方向的藤蔓因为此举而逐渐归并为了一根。而在一场春日的雷雨过后,合二为一的巨大藤蔓上开始爆出了全新的嫩芽。

嫩芽爆出了新的藤蔓,新的藤蔓没有朝着天上生长而去,反而在最初的爆尖过后,转向花身蔓延生长。用不了多久,身处花身之中的林念便能体会到窒息感,那呼吸不畅的反应正是因为藤蔓一圈一圈将花身缠绕了起来,它的藤蔓像是猎人的绳子,而林念所在的花身就是它的围猎对象。那根绳子越缠越紧,能看到的光亮也就越发珍惜。林念仿佛身临其境般体会到了花株被绞杀的痛苦,直到最后一抹光线即将消失,林念透过那道缝隙瞧见了水面上倒映着的宝相花——那是比自己所在的这朵还要大上整整两倍的存在。

“被宝相花吃进了肚子里”,这段经历大概可以如此总结。而林念无从追问第三个人,当他恢复意识之后,正感觉到自己被一上一下的抛掷着。为搞清现在所处的状况,他奋力找寻着可以倒映的东西,而实际它并没有走远,因为周围的景色就像之前一样,就连那条小溪也还是留在原地。

他看见,自己变作了百相果的枯果,而那个一上一下抛掷着他的人,正是露出真容的行乐。

这一朵花没了,变成了枯果,另一朵花也没了,行乐则突然出现,林念不免在心中将行乐同宝相花扯上了关系。看向水面之中,行乐手上扔着枯果,眼神却始终眺望着远方,立于人类的高度,林念也终于看清,那两朵宝相花并非如同大多数一样长在犄角旮旯,也并不是长在隔绝世人的深山老林,而只是普通地生在在一块有水有泥的土地之上,也就是人烟稀少这一点,才能让它们免于被人类采摘而下的结果。

不,不对吧?难道行乐也是来当“采花大盗”的?

“兄弟,同株而生就可以算是兄弟呢。”

是行乐在自言自语,他说话的语调有些像二三岁的孩童,可他话中之意却叫人听不太懂。

然后林念所寄宿的枯果就被行乐捏在手中,他抬起手臂,像是要同枯果平视。

“你好好安息吧,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埋了你的,我会把你带在我身边,亲眼见到我们被托付的结局。”

被托付的结局?林念跟着默念了几遍。行乐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既是甄音殿的大恩人,又是被托付重任之人?他也是为了得到宝相花而纠缠父亲的吗?就是出于这个目的才会出现于此的吗?

林念看着行乐的脚边,不由又往荒诞的一边猜去,他还想着行乐还会自言自语透露些什么,可之后行乐就没在说话了,他找了根绳子,用拙劣的手艺硬是在枯果上钻了个孔,而后在两端打上了坚固的死结,就这么粗糙地悬挂在了自己腰间。

之后“二人”便踏上了旅途,行乐带他去到了很多地方,当然多数都是些难走的山路,他们翻山越岭,跨过大河淌过小溪,而行乐看着瘦弱,手脚却十分麻利,路遇有些忐忑的斜坡,就目视而言,恐怕连颇有经验的山人都不敢翻越。底下就是无尽悬崖,而行乐却能做到放平心态地攀登在崖壁之上,仅仅凭借着自己的双脚在陡峭的无人之境中飞檐走壁。林念虽然有着“枯果”的外壳,行乐自己的行为也轮不到他帮忙,可每当因为惯性而不停晃悠时,林念每每望向悬崖之下时都会想道,恐怕除了待在行乐身上这段时间,他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从这样的角度来俯视深渊了。

花费多年的时间,行乐带着那颗百相果的枯果走遍了各地,这些地方唯有一个东西吸引着他,那就是被好几代不断追寻的宝相花。在离开遥遥岛之后,这还是头一次在不同的地方见到这种神花,那神花果然尽长在一些无法触及到的角落,若是行乐不来,恐怕也没人能够采下来了。

可是与林念猜测不同的是,行乐并非是要花上的毒素,也不是要等待结成之后的神果。

他找寻宝相花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杀死宝相花。

这次的宝相花位于两边峭壁之中狭隘的角落,这里岩石造型独特,即便是历经雨水冲刷的峭壁,也偶有凸出的尖刺阻拦通路。这里附近留有着其他人来过的足迹,在越发接近宝相花的位置时,他们留下的痕迹就越发明显,而就在宝相花上方的断崖之处,两根垂荡往下的绳子证明着有人曾试图从上方的位置直接攀爬下来摘取花朵。

可惜宝相花并未被摘走,完好无损的绳子显得有些孤寂。脚下是不见底的深渊,也不知前来冒险之人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死,还是因为架不住宝相花的毒素而亡。

行乐没有在此地停留多久,他避开了前人走过的道路,依旧用着自己的方式,在崖壁上四肢并用地攀登起来。

宝相花的所在之处唯有约莫一个脚宽度的落脚点。行乐一脚踏上稳固,接着弯下腰就要伸手去够那宝相花。宝相花表面有毒,而行乐的目的也并不是夺取。他反手抽出了从路人身上顺来的小刀,直接用刀尖抵在宝相花的花根之处来回磨蹭,几百个来回之后只听“啪嗒”一声,这稳固的根茎终于在行乐的坚持不懈下败下阵来。

失去了能量汲取的宝相花肉眼可见地暗淡了光泽,就像是洗多了的布匹一样,整朵花的颜色都显得苍白无力。而大约“死去”的宝相花其毒素也会一并褪净,行乐将小刀塞了回去,而后就大胆包天地徒手触碰到了花叶。

宝相花的毒素并没有对他产生伤害,而行乐将一整朵完整的宝相花托在手上,停滞动作,似是什么都没想地看着这朵花。

就在他的注视下,死去的宝相花突然便有了“回光返照”的意思,盛开的花叶并没有枯萎凋谢,反而开始向花蕊中间的位置慢慢收缩并拢,整朵花都在向着中心位置挤去,它把自己揉捏成小小一团,最终浓缩成了一个小小的圆球。

这颗圆球就是百相果的枯果。

行乐手上已经有了许许多多的枯果,他将新得手的这一颗好好抚摸了一阵,又解开背上的袋子将它扔了进去。行乐出行实际压根没什么行李,唯有一个背在身后的破布袋,这破布袋还是从死去的乞丐身上扯下的,为的就是能暂且找地方来存储这些枯果。

但既是布袋,便终有装满的那一天。行乐掂量了下自己的宝贝,终于在一个布满星空的夜晚做出决定,改道去往某一个神秘地点。

像是充斥着什么神秘的吸引力,行乐一路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去,竟轻而易举地寻到了花田部落的入口。林念透过幻境变身成为枯果时并不知道事情发生的时间,但他估计这大概还算很久很久以前。此时他重新来到熟悉的地点,就算是同一块地方也处处透露着陌生的气息,这下便更难确定他如今所处的时间线了。

行乐到了入口附近,他没有着急进去,反而蹲守在不远之处的草丛之中。林念挂在他腰间,稍低一些的视野又被草丛给遮挡,但他回忆着自己当时的经历,猜测行乐或许也和当时的他们一样,正在意着守卫在门口的族人吧。

约莫在几天过后,行乐掩面化身为其中一个族人,再一次轻而易举绕过了门口的阻拦。

他的身上缠绕着面灵诀的气息,这种气息同林念之后感受到的完全不同,和行乐本身也有着浑然一体的归属感。他施法时十分轻松,就好像只是在做一个普通动作,更别提会消耗气力之类的了。对于旁观的林念而言,只能对此评论道,这看起来可比林汉霄的术法要高端了不少。

行乐不是第一次偷摸潜入花田部落,头一次的小心翼翼之后,再次来到这里就像回了自己老家大院一般熟门熟路。走进几步后,行乐大手一挥,又重新给自己换上了一副假面,全新的身份年纪偏大,而花田部落里的族人又十分讲究尊敬长辈,这副皮囊无疑会比之前那幅更加畅通无阻。

昂首挺胸走进去,要不撞见人都是挺难的。但恰好行乐选择了正确的皮囊,来者一看他满头白发,便自觉低下头,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擦肩而过,这份对长辈的敬仰、或者说带有小小的畏惧也促使他们没有对行乐的真实身份再次确认,不带有半点怀疑的迟钝最终让他们无视着一位陌生人在自家族人的土地上闲庭逸步。

花田部落里的景色对林念来说是陌生又熟悉,房屋的结构造型大差不离,但明显已不是同一座了。行乐走到一座屋子门前停下,这屋子位于集群的最中间位置,门口十分开阔,两旁则被一整排屋子挤压着,同时在那里还站守了两位昏昏欲睡的守卫,他们打着哈欠看行乐走近,这大晚上的来了人,也半点没有要守卫的样子。

看来无论是哪个时间点,这里的看守都没有在好好履行自己的职责。林念默默想道,但也不难理解,花田部落本身就没什么外人闯入,十年如一日地干着绝对不会犯错的工作,对这两人来说也确实有些难熬。

“诶,怎么见你有些面生啊?”

可不是嘛!林念替他回答道,就是随便套了层皮,谁知道部落里是不是真的有这个人存在?

“我留了胡子。”行乐十分熟练地回答着,好似他已经撒过无数次谎,“上年纪了,这样看着威风一点。”

“那等我老了要不要也留个胡子呢……”看门的守卫说着说着就抬头望天,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道,“来找神女的?她就在里面。”

闻言行乐点了点头,那守卫没再追问,只是简单替他拉开门放了他进去。

屋里烛火通明,数十支,或者夸张点,大约有不到百支的蜡烛堆满在各处的角落,这让屋内亮堂地宛如白天白昼。而其中被烛火照耀最为透亮的是正对面的一赌墙,墙上有些奇怪的印记,巨大的空墙倒映着烛火的形状。

林念紧盯着那面墙张望,不知怎么地,他总觉得这里应该存在着一朵休眠的宝相花。

还有一人留在屋内,那人就是方才提到的神女。

直到现在林念才能确认他们所处的时间,这神女和将来的神婆长得极像,尤其是知道她年迈的长相之后,根本不用怀疑面前出现的就是年轻版的神婆。如此推算,现在离真正的自己出现还有数十年的漫长时间,而这会儿的神婆还被称之为“神女”,看上去也不过六七岁的年龄,小小的孩子双膝跪卧在空墙前的软垫子上,听见有人进屋了才撑在地上踉跄着起身。

就在她起身那一瞬间,从她身后飞出了数十只蓝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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