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梧桐叶影里漏下细碎的阳光，培训午休时间，陈浅在培训教室的后门边，把脚翘在桌子上，凳子倾斜着，背靠板凳姿势像极了一尾搁浅的鱼。

泛黄的《考工记》遮住半张脸，书脊在阳光下蒸腾着油墨气息。忽然，前桌传来细微的咯吱声——这具偷工减料的木椅正沿着地砖纹路缓慢滑行，如同缓慢倾斜的达芬奇密码筒。

"咔嚓！"

木椅与地砖摩擦的尖啸惊起窗外灰雀，陈浅的后腰重重磕在青石门槛上。更糟糕的是双腿仍卡在桌沿，整个人呈倒栽葱的姿势，活像被施了定身咒的杂耍艺人。

"陈工这是...在研究古建筑力学？"吴谐从洗手间归来，看到陈浅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先是忍不住掏出手机，咔嚓一声，将这一幕定格为永恒。

随后，他强忍着笑意，上前将陈浅扶起，给他捡起散落的书本，手中的照片成了他此刻最大的乐趣，笑得他几乎要岔了气，还不忘将手机递到陈浅面前，展示他的“杰作”。

吴谐举着手机绕他转了三圈，镜头精准捕捉到青年涨红的耳尖，"别动别动，这个角度特别适合当屏保。"

黎里推开后门时，正撞见吴谐举着手机狂笑。

笑够了，吴谐突然想起了在食堂时听到的关于周漾和赵涔亦的八卦新闻，眼神中闪过一丝好奇与震惊。

“陈浅，你看最近的八卦新闻了吗？”吴谐挨着陈浅坐下，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午后的阳光将手机屏幕照得发亮，显示的正是前几天周漾和赵涔亦在南大被偶遇并登上热搜的新闻，热搜标题在反光里洇成暧昧的粉红——《南大梧桐道惊现神仙眷侣：周漾与赵涔亦十指紧扣》。他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难以置信地说道，“诶，浅~周老师和繁星集团的赵总监，他们竟然是男女朋友？你不是周老师的助理吗？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这个秘密？”

陈浅接过手机，仔细浏览着新闻标题和内容：《南大梧桐道惊现神仙眷侣：周漾与赵涔亦十指紧扣》，《独自生活的我们》——赵涔亦、周漾，南大建筑系同窗，校园内的甜蜜约会。每一个字都深深地烙印在他的心里，让他不禁产生了疑惑。

“这娱乐八卦新闻不会是乱写的吧？我并不知道这件事啊。学姐和赵总监确实是校友，但男女朋友应该是误会吧？”陈浅心里也没底，试探性地问道。

“你看，这都手牵手了，应该没假。”吴谐放大周漾和赵涔亦牵手的照片，一脸认真地说道。

“不会吧？”陈浅满脸质疑。

陈浅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实习周记的硬壳封面，那些被红笔圈出的批注突然变得滚烫。上周交报告时，周漾的黑色夹克外套上沾着北城的雪松香，而此刻手机屏幕里的她穿着同款外套，袖口却挽在另一个男人的臂弯。

“什么不会？”黎里看两人低头窃窃私语了半天，下午的培训已经快要开始了，他们却还没拿出资料，忍不住开口问道。

“诶，黎老师，你来啦！”吴谐看到黎里，正好有了向她打听的念头。他继续追问道：“黎老师，你看到这周老师这几天的新闻了吗？”说着，他递了手机过去给黎里看新闻。

黎里、花洛夏和周漾在工作上是最好的拍档，但感情生活方面却从不过问。

"六年前的南大建筑系新星。"黎里突然出声，惊落窗台积灰的三角梅，"当年他们大四参与设计的"云栖竹径"项目组拿了亚洲青年建筑师金奖。"她指尖划过照片里交叠的衣角，"周漾当年答辩时侯她在南大读博当助教，参与了答辩。"

她看着新闻，也非常震惊。她对周漾的了解，确实没有发现她有什么特别亲近的男性，哪怕是一些合作过的男性都没有周漾特别亲近要好的。

周漾一向是公事公办，义正言辞。虽然有过几个追求者，但都不像花洛夏那样结识了很多不同类型的男性，最后都成了红颜知己。

黎里诚实地回答：“漾漾很难说，从学生时代认识她到现在这么多年，确实没听过她有喜欢的人。创办工作室以来，她一年365天，得有356天在上班，哪有时间谈恋爱。”

听完黎里的一番话，陈浅松了一口气，而吴谐则是感慨万千。虽然平时跟周漾接触不多，但他也特别感慨建筑行业的女建筑师确实工作繁忙。

为了完成甲方的要求，加班也是常有的事。对于黎里“周漾一年365天，有356天在上班”的描述，他也有百分之六七十的认可。

他和陈浅同期进入花漾实习，面试之前跟一些熟悉花漾的学长学姐打听过公司的构造、前景、实力、公司理念以及负责人的相关情况。

对周漾的评价也大都是工作狂、严以律己、义正言辞……再加上平时在公司里的所见所感，这还真是周漾的为人。

随着培训的开始，三人终止了话题，投入了紧张的培训总结报告会。明天要去实地勘测，准备和其他部门商讨修复设计方案，一场新的挑战即将来临。

陈浅忽然想起入职那天，周漾办公室里常年摆着的建筑模型——正是那座用竹片编织的流云状回廊。模型基座刻着模糊的"Z&Z"，他原以为是设计师姓名的缩写。

培训室的讲师话筒突然发出嗡鸣，陈浅的钢笔在勘测图上洇出墨点。手机屏幕暗下去的瞬间，他瞥见锁屏壁纸上未读的工作邮件——周漾两小时前发来的《关于藻井斗拱结构的十七种修复方案》。

窗外飘来柚子熟透的酸甜气息，吴谐还在翻看热搜评论区，黎里已开始分发下午的勘测装备。陈浅将钢笔别回胸袋时，金属卡扣发出清脆的"咔嗒"声，像某种隐秘的心事被妥帖收拢。

陈浅这几天还是按时给周漾提交实习周记，她这几天再北城建筑设计院参加一个图书馆设计项目，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到她，但是她也会按时认真回复他的实习周记，还会给他提供修复古建筑设计得建议，两人的聊天界面全是工作的往来。

虽然他心里也很在意这个新闻，也没有立场去询问过多她的感情生活。另外他自己有很多工作要完成，手机备忘录里，弹出考试倒计时：距研究生考试还剩37天。夜色渐浓的玻璃窗上，隐约映出青年将手机反扣在桌面的动作，以及唇角释然的弧度——那是个建筑师终于看懂榫卯结构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