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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东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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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苟独坐军部办公室,案头文件堆积如山。

窗外斜阳透过百叶窗,斑驳的光影洒在桌面上,映得纸页泛黄。他目光如刀,迅速扫过文件,眉头微蹙,手中钢笔在纸上划出几道厉线,将繁杂事务一一斩断。

忽然,门扉轻叩,随即悄然推开。元帅府的随从快步而入,神色间隐有焦灼,却又不敢过于显露。

他立于胡苟桌前,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少将,少爷犯病了,元帅此时又不在东都,您看……该如何处置?”

胡苟头也未抬,笔锋在纸上游走,他对那所谓的“少爷”毫无印象,只依稀记得多年前在元帅府中,曾远远瞥见一道少年背影,瘦削、孤寂,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但那又如何?与他何干?

“关我何事?”胡苟语气淡漠,字字如冰,“元帅早有明令,少爷犯病时,任何人不得靠近。既如此,谨遵规矩便是,莫要多管闲事。”

随从脸色微变,显然未料到胡苟如此冷硬。他迟疑片刻,又低声劝道,“可少爷若是发疯伤了自己……元帅归来,恐怕会怪罪下来。”

胡苟终于抬眸,细长的桃花眼中寒光乍现,直刺随从心底。毫不掩饰的不耐与厌烦,令来人心头一颤,立刻低头噤声,匆匆退了出去。

室内重归寂静,唯有钢笔划过纸面的沙沙声,细碎清晰。然而,随从的打扰已让他心神难宁。他起身踱至窗前,手指拨下一节窗叶,望向街景。

电车轰鸣,人群熙攘,城市的喧嚣扑面而来。

这个时代,这个国家,于他眼中,腐朽落后却又虚张繁华。他来此多年,步步为营,从一介流民攀至元帅养子,再登少将之位,所为不过一事。

找到姜莱,带她回家。

他深知唯有手握权柄,方能将触角伸得更远,攫取那些深藏的信息。前些日子,他暗中收拢了一批浪士,置办了一处隐秘居所,专司搜寻姜莱下落。

这些人身份复杂,手段凌厉,正因如此,他们才能在这国家的阴影中游走,挖掘那些被掩埋的线索。

胡苟的目光渐沉,他不在乎什么少爷,不在乎元帅府,更不在乎这个国家的命运。他唯一在意的,只有那个消失在石溪镇的身影。

那是他们的山灵,是他的神明。

窗外一切看似按部就班,然而,这座城市的平静之下,早已暗流涌动。而他,正是那暗流中的一股力量,随时可能掀起滔天巨浪。

他转身回到桌前,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少将,有何指示?”那头传来恭敬的询问。

“加快进度,”胡苟的声音冷冽如刀,字字果断,“元帅回来之前,必须完成目标。”

两日后,姜莱终于踏上东都的码头。海风裹着咸湿,码头上人声鼎沸,喧嚣中夹杂着各地方言的叫卖声。

那几人一路对她温和客气,好似她是什么贵客。然而,姜莱心中跟明镜似的,这份客气背后必定藏着不知怎样的算计。

几人领着她往大道走去。

与彦仓镇的宁静古朴截然不同,东都的街道两旁高楼林立,钢筋水泥的建筑拔地而起,玻璃窗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要将人间的繁华尽数映照。

电车轨道纵横交错,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整座城市紧紧包裹。偶有电车驶过,叮叮当当的铃声带着一种机械的冷漠。

街道上,行人匆匆而过。男人们多穿着笔挺的西装,步履匆匆。女人们身着时髦洋装,头戴礼帽,或色彩艳丽的和袍,步履轻盈。街边的店铺琳琅满目,橱窗里陈列英洋钟表到金银瓷器。

空气中弥漫的汽油和煤炭味,耳边充斥着各种嘈杂的声音。密密麻麻的屋檐几乎遮蔽了视线,只留下一线狭窄的蓝天。

没走多远,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靠在路旁。

车门打开,那几人对姜莱说道:“这是特意为您准备的车,负责接送。车会将您送往安排好的住处,一切放心,不必担心。我们几人需去军部报备,暂时不能陪您一道。”

姜莱心知这些人不过是在演戏,却也顺从地上了车。她在后座坐下,心中波澜不惊。

驾驶座前坐着两名身着军服的男人。他们见到姜莱时,眼中闪过一抹难掩的惊艳。眼前女子貌美,与他们平日里在歌舞坊中见过的美人大不相同。

她五官精致如画,一笔一画雕琢而成,艳丽夺目,眉眼却又透着清冷之气。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种独特韵味,宛如雪山之巅盛开的莲,清雅高洁,令人不敢亵渎。

关上车门后,副驾驶的男人转过头,语气恭敬地问道,“您有什么需要吗?我们可以为您准备。”

姜莱装作听不懂,微微蹙眉,吞吞吐吐地用蹩脚的邪台语回答:“我……不太明白。”

前座两人对视一眼,低声交谈起来。

“看样子不是邪台人,怪不得这般容貌。我们这儿哪有过这等姿色的女人?那几个右翼小子也没提她听不懂话,这下可难办了。”

“听不懂反倒是好事!羽诚将军怕是会更喜欢她,也不必担心她是密探。”

“说得对!我记得,佐木元帅那已故的夫人好像也不是邪台人。”

说话的人从后视镜里又瞥了姜莱一眼,“说不定她以后真能成为将军夫人呢!咱们还是妥帖些,一会儿你停车去买些糕点,再挑些女人喜欢的东西!”

他们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入姜莱耳中。她心中冷笑,原来如此,竟是想以美色换取权势,真是无聊至极。

她手指轻抚过车窗边缘,指尖感受到玻璃的冰凉。无意瞥见窗外卖报女童,目光骤然微微收紧,眼底闪过复杂的情绪。

姜莱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能如此从容,不过是因为她拥有灵力,有能力自保。

可若是换做其她人呢?那些手无寸铁、无力反抗的女子,是否只能任由这些人摆布,像货物一样被挑选、被献上、被牺牲?

她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姜的身影,如果今天坐在这里的是小姜,她会怎样?她会被这些人当作贡品,毫无尊严地被推上某个权贵的床榻,成为他们交易的筹码吗?

姜莱的心猛地一沉,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感到深深的无力与愤怒,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却无处宣泄。

这个时代,这个国家,对女人来说,从来都是残酷的。她们被剥夺选择的权利,被当作工具,甚至被当作牺牲品。而她现在,不过是这无数悲剧中,运气最好的一个缩影。

车窗外的景象在她眼中变得扭曲而虚伪,像一张精心编织的网,将所有的丑陋掩盖在表象之下。

姜莱缓缓闭上眼感受着体内灵力的跳动。

车驶入东都的繁华街区,姜莱心中暗暗盘算着接下来的每一步,她必须尽量保持冷静,清醒,不断调动恢复体内灵力才行。

车子在一家老字号糕点铺前停下。副驾驶的男人快步下车,片刻后捧回一个黑漆描金的点心盒,“姜小姐,特意给您买了东都最有名的煞女糕。”

他掀开盒盖,露出里面裹着厚厚糖霜的糯米团子,笑道,“老辈人都说,这甜味能要了女人的命,那些贵族的小姐们,吃一口就齁得昏过去呢。”

车子缓缓停在了将军府门前。府邸大门高耸,两扇木门上镶嵌着铆钉,门楣上方悬挂着“羽诚府”三个大字。两侧各立里一座石灯笼,灯笼内燃着微弱的火光,照出门口两名守卫的面容。

俩军官下车,站在门前与其低声交谈。其中一守卫皱眉说道,“羽诚将军还在异国未归,先把她安置在府上,能行吗?要是大夫人发现了,怕是会直接处置了她。”

另一人也摇头,“是啊,大夫人的手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若是让她知道带了这么个女人回来,怕是连你们都得遭殃。”

两名军官沉默片刻,随后对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默契,“要不,先把她带到将军的私宅去?那里平日里没人敢靠近,大夫人也不会知道。”

“好主意。”

车再次启动,驶离了将军府,穿过几条幽静的街道,最终停在了另一处宅邸前。

这座宅邸虽不如将军府那般气势恢宏,却别有一番雅致。门前一片竹林,风吹过时,竹叶沙沙作响。宅邸大门上挂着两盏纸灯笼,其上绘着松鹤图案。

两人领姜莱走进宅邸,院内的下人不多,都穿着统一的灰色和袍,动作轻缓恭敬。见到姜莱时,他们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惊艳,随即低下头,不敢多看。姜莱的模样,与这座宅邸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朵盛开在幽谷中的花。

那两名军官显然对这些下人的反应颇为得意,好似这女人是他们亲手雕琢献上的珍宝。

便开始自顾自地介绍着,根本不在意姜莱是否听得懂,“这里是将军自己修建的宅邸,平日里专门用来休息和泡温泉,偶尔也用来接待贵客。你就安心在这里住下,等将军回来,自然会安排你的去处。”

其一人随即转头对宅邸的管家吩咐道,“这位是要专门献给将军的小姐,你们务必小心照料。若是将军满意,定不会亏待了你们。”

管家是个年过半百的老者,脸上刻满了沟壑,他垂首,“是,小的明白。”

待两名军官离开后,管家悄悄打量了姜莱几眼,心中暗自惊叹。这样的女子,在东都,恐怕会掀起一番不小的波澜。

他不敢怠慢,连忙吩咐下人准备最好的房间和膳食。

姜莱被领到一间宽敞的和室,墙上挂着幅水墨,画里的山峰被隐没在了云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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