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裹过君如枫的黑雾并没有消散,而是带走了君如枫身上的大半灵气,提供给了这些人畜无害却突遇横祸的可怜小妖们,万物有灵,修行不易,它们因为君如枫而丢掉了大半条命,又靠着君如枫的灵气捡回一条命,也算是的了点慰籍。
君如枫如此下场,权当是偿还了一点对这些还活着的小妖们所造下的孽。
待到谢鼎稍稍冷静了些,商玄台解了强行让他闭上的嘴:“说吗?”
谢鼎看看冷着脸的严青黛,又看看商玄台,语气里带着哭腔:“沧海阁里的……我......我......我只认识一个......他每月下旬会来这间酒楼买一批妖物,开的价很高,而且不看品相......这些笼子里的本来是打算要打包要卖给他的,只是这月他没来,这才留了这么多,卖也卖不出去......”
“谁?”严青黛问。
“叫......叫......常......常......”
“常崖。”商玄台道。
谢鼎又是一惊,连严青黛也没想到商玄台会说出这个名字,在“仙门大选”上放了妖兽的常崖。
严青黛先是一惊,很快便明白了,常崖作为这个假沧海阁的人,打着沧海阁的名号在谢鼎这里买了这些小妖,而这些无辜的生灵不知道被谁炼化成了妖兽,常崖放入幻境之中的金蟾精大概就是这么来的。
“看来我又说对了?”商玄台悠然一笑,轻轻甩了甩手,温柔的覆上谢鼎的肩头。他宽大的袖子滑倒臂弯处,露出小臂上一节延伸的暗红发黑的纹路,随后几条蜿蜒如蛇一般的黑雾爬过他白皙的胳膊,慢慢缠绕上谢鼎的脖颈与脸旁。
“别......别......我都告诉你了,我只是抓了点妖怪,我没伤害他们!我把他们直接卖出去了!那么多抓妖人,凭什么对我这样......我不.......”说到这里,谢鼎再没发出一丝的声音。
商玄台依旧笑着,语气勾人:“放心,你不会有事的......”
黑雾绕上谢鼎的整颗头颅,又继续向下蔓延,他顺着墙面滑到地上,手指不住抽搐,另一边瘫软的两只将要断气的妖精渐渐恢复了一丝生机。
商玄台明白了,为什么这百年间连成了精的小妖都难寻,常崖却在“仙门大选”里能放上如此强劲的大妖。
那是这些刚刚化灵的小妖,强行将它们炼化至此,那样的妖物只能说是修士的工具与武器,全然不算是活物,它们在被炼化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一具死去的躯壳了。
所以自己当初杀死那些金蟾精时......商玄台正想着,就听见酒楼四周出现一阵骚动。
“天机殿怎么会来?”严青黛通过苟延残喘的隔板缝隙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商玄台像是感觉到了什么,转身不等严青黛反应,一把拉起他的手,说:“跟我走。”
后厨窗户很小,不容人通过,但是严青黛一刀下去将后厨的屋顶掀了大半,商玄台带着严青黛飞身翻过墙檐,跑了。
来的竟是俞沉水的那个“黄鼠狼跟班”,他指挥着天机殿众人彻底将塌了一半的酒楼给放倒了,结果冲进来一看地上只躺着两个六七十的老大爷。
柳仙仙尖声尖嗓的问:“这两个是什么人?死了?”
“大人,没有,像是睡着了。”有人上前查看一番,汇报说。
他话音没落,又来两人向柳仙仙汇报:“大人,您说的那两个人......像是已经逃出城了。”
“那你们干什么吃的,跟着我去追啊!抓不到人,你们就统统给我滚回老家种地去!”柳仙仙跳了跳脚,带着一众天机殿的修士们浩浩荡荡的追出城去。
......
俞沉水倚在镶金带玉的贵妃榻上,手中轻摇折扇,看着天机殿的传信。
“事关沧海阁,速归,不得前往吴越山庄。”
地下跪着的天机殿修士咽了咽口水,话卡在了嗓子眼不敢往外吐,他两手紧紧的扒在地上,指尖印的通红。
俞沉水抬手将悬在虚空中的字打散,面色阴郁的说:“挑重点说。”
李深点头道:“柳主事在榕城已经抓住了他们二人,此时在押送他们去天机殿的路上了。”
榕城......俞沉水没想明白这两个人为何会跑到榕城......柳仙仙为什么也会在榕城?
想起柳仙仙,俞沉水眉头轻皱,随即明白了什么,手中折扇发出碎裂的“咯咯”声。
要说临溪镇与吴越山庄相去甚远,但两个地方还同属这块大陆之上偏南边的地区,皇城帝京北上位于中原,天机殿也在帝京之中......而榕城还要往北数百里。
严青黛到了榕城后曾问过商玄台为什么来这里,商玄台胸有成竹的笑了笑,告诉严青黛“其实我是想去吴越山庄的。”
严青黛震惊之余说道:“这里和吴越山庄根本不是一个方向......”
“五百年间山川湖海变化非常,走错了也是人之常情。”商阁主非常不要脸的给自己辩驳。
杜若和俞沉水派出去的探子们起初是老实跟着商玄台东拐西拐的瞎走了几日,商玄台也刻意放慢脚步等着他们,即使这样,天赋异禀的商阁主还是凭本事把那些人给绕晕了,跟丢了的众人向杜若汇报还刻意强调商玄台可能察觉到了所以特意甩开了他们,其实这两个人完全没有这个想法,要不是严青黛一直同商玄台一道走也迟早被商玄台给甩丢。
很多天没有两人音讯的俞沉水就这样莫名其妙收到了天机殿已经把他们抓了的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
况且天机殿为什么要叫自己回去?为什么不能去吴越山庄?想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几座大山,吴越山庄已近在眼前......想到这里,俞沉水竟是有些怅然若失。
片刻后,俞沉水妥协似的摆手,对着地上跪的两个人说:“去将杜副庄主请来。”
李深带着旁边的修士退了下去,俞沉水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这么多年了,还是没缘分再一次登上吴越山庄的长阶。
“叫我干嘛?”杜若人未至,声先行,大老远的就叫了起来,她怀里还抱着珍珠,随意的朝俞沉水走过来。
俞沉水竖着手指放在嘴唇前,求求她别嚷。
杜若已经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俞沉水的跟前,她腾出一只抱猫的手,拍了两巴掌俞沉水的腿,道:“给我腾个地方坐,这么大地方你一个人占完了。”
杜若坐下,神色里刻意隐藏着一种期待,她把猫撂给俞沉水,问道:“你那是什么表情啊,叫我来干嘛!”
俞沉水起身把珍珠搂在怀里,说:“在下......我不同你去吴越山庄了,回天机殿,现在就走。”
“干嘛又去天机殿,最近几月我来回跑了好几趟了。”杜若不满。
“是我回天机殿,接下来的事情和吴越......和你没关系。”俞沉水说完怔了一下,随后起身就要走。
杜若拉住他,问:“你不是说要见老头嘛?你若是怕放不开不是还有我呢?”
“那两个人去了榕城,柳仙仙在榕城抓住了他们两个。”
“这不是刚好,让柳仙仙把他们一起带来,还是你厉害,哪怕跟丢了还能让柳仙仙抓住他们。”杜若问。
“柳仙仙不应该出现在榕城,我也没有安排他去抓那两个人,我早就怀疑他有别的主子,你不明白,同你解释没用。”
“俞沉水你什么意思?”
“杜若,‘画傀’已经解决了,剩下的事情是我们天机殿的,不用你管也不归你管。”
“俞沉水!你对其他人可真是上心!整日躲着我,去了多少次天机殿都不见你人影,现在我连问问都不行了!”杜若脸色不对劲,语气也怪腔怪调起来。
“杜若,我说了,接下来的事情和你没关系。”
“行!好,和我没关系,是我多管闲事了。俞护法心系天下,这么看得上我们这小门小派,护法大人日子过的不错,你走了干脆我们也别见了。”说罢杜若拔出佩剑,带着火光的剑掠过俞沉水身侧,擦下他一缕头发,随后直直插在他身旁地板上。
“杜若!你!”俞沉水扭头看她,话未说完,到嘴边硬变成了一句:“杜副庄主,自重。”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珍珠从俞沉水怀里跳下来,围在杜若脚边小声的叫着,杜若盯着俞沉水离开的方向,脸色很是难看。
做什么分得一清二楚,这么着急和自己划清界限。
从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走了这么多年,你就不愿意回吴越山庄看一眼,这里不是你曾经的家吗?杜若把珍珠抱起来,抚摸着它雪白的毛发,看着俞沉水离开的地方,眼眶微红,嘴里却不住骂道:“让你走你还真走了,俞沉水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我恨死你了!”
“阿嚏!”俞沉水没忍住打了个喷嚏,那封信是天机殿大殿下传给自己的,可大殿下深居简出从不露面,也不怎么过问天机殿的事物,大多都是自己和右护法处理的,那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去了吴越山庄?又是怎么得知柳仙仙在榕城抓住了那两个人?
俞沉水想到这里,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随即豁然开朗,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浮出水面。
自己这么多年每每想去吴越山庄总会被莫名其妙的阻挠,杜若每次来寻自己总会巧合般的错开,柳仙仙真正的主子是谁,他为什么会在榕城抓住那两个“沧海阁”的人......这一切都归结于了一个荒唐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