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寒气随着冬天的深长变得越来越浓重。

等伊井咲再度醒来，已经又是一夜快要过去，果然，就又是突然间失去控制，抓紧了他的手也无济于事，就是会再也找不到他……

他在梦里说的是真的吗？如果他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话，那他现在就在自己的身边吗？可是明明什么都感知不到，什么也无法证明吧……

伊井咲突然没办法再忍受这样的猜忌了，也没来得及化妆，迅速洗了个脸拿起包就飞快往楼下跑，上了车一脚油门踩死得飞快往公司赶……凌晨五点，天色还是一片漆黑，没有车流的阻碍，伊井咲开着车更像是一辆不要命想要去寻死的车。

电梯因为还没到开启时间，她踉跄着快步从一楼爬到十八楼，大喘气的同时脚步却没有丝毫慢下来，走到丸井桑的座位，蹲下用手机手电筒照亮了丸井的办公桌，而右上角……

真的有一张不知道是哪国艺人的照片，稳稳当当摆在了桌面上。

伊井咲突然笑出了声，浑身像是失去了力气，高速的飙车加不要命的爬楼上来的余韵此刻反噬得她天灵盖裂开般疼。

“松田阵平，你真的……现在在我身边吗？”

伊井咲眼睛没有聚焦，只无奈的四周找寻不了一个确切的方向，便低着头像是在对自己说话似的，开口问着。

小指头像是被有什么东西在划拉，许久，伊井咲睁大了双眼，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伊井咲另一只手狠狠的掐了自己大腿，这些触感真的……不是自己的幻觉吗。

因为……她感觉，自己的小指头被什么东西轻轻的握住并轻轻摇晃了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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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松田阵平此刻来形容的话就是，刚模糊的画面融化的速度骤然加快，他们一起被意识漩涡给卷走，一并带着无序般滚动了好多次，没过多久醒来又回到了现实。

哪怕一直在眩晕的被吞噬和席卷，能紧紧抱住对方的那种踏实感在他做鬼魂飘荡无依的这几天里显得格外特别，还没来得及去思考那个陌生的情绪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就看着刚清醒回现实的伊井咲飞快的动身跑下了楼，自己也火速被无法远离这个buff裹挟着一起卷进了车子里。

等一下！松田阵平回忆起被摇晃均匀的体感，挣扎着想要喊一下，伊井咲你，是不是又……啊啊啊啊啊。

刚被快速飙车给摇晃的晕晕乎乎了，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飘着被迫荡进了十八楼。

他在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伊井咲突然发抽的要这么着急的来到办公室，她正在打着手电筒在那确认丸井的桌面……看着她突然像是卸了力气瘫坐在地上，松田阵平的胸口也随之变得闷闷的，很不好受。

“松田阵平，你真的……现在在我身边吗？”

真的……是真的啊，松田阵平张嘴回答道，啊忘了她根本听不见，一种无力的挫败感突然笼罩着他，太无力了，这样的状况……根本解决不了任何的事情，要是，要是能触碰的到就好了，哪怕是一点点，也好啊。

松田阵平也胡乱坐在伊井咲的身边，手不自觉的像是发泄一般的去挠她的小指头，明明知道根本触碰不……诶？

等等？

我好像能挠到伊井咲的手啊？？？

伊井咲能感觉得到吗？

松田阵平猛的抬头，看向她，只见她呆愣的比自己还明显，绝对……是有哪里不对劲了吧！

小心的握住了她的小指，并轻轻的摇晃了起来，随着自己手心那明明白白确确实实地感知，也根本没有错过伊井咲脸上那错愕的神情……

手心的温度，是温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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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奇怪了我真的不用去精神科吗？”

回应自己的是手心被用力挠了两下的触觉。

伊井咲坐在自己凌晨六点的办公室，灯只开了桌上那一盏台灯，任由右手时不时传来感知，就是不大清晰，时而轻时而重的，更像是一种精神出走后的幻觉。

“这……也太荒谬了吧？梦里还能解释，可，可这里是现实啊，你你……”

“你是鬼魂吗现在？”

手指头被捏着，轻轻晃了晃。

是的是的是的！

哪怕伊井咲听不见，松田阵平也绝对憋不住的一直在张口说话，谁懂他突然能碰到一点点伊井咲的时候有多么激动，最主要的是对方也能感知到他。

在伊井咲多次反复问她需不需要去精神科的时候，松田阵平没由来的产生了不爽的情绪，并狠狠的掐了一下她的手心。都说了，我是真的存在的啊！

伊井咲感觉到手心被掐了一下，突然像是融会贯通似的，能通过这样细微的动作知道在自己身边的松田鬼魂想要表达什么情绪。

“可是……为什么啊，怎么会这样呢。”

伊井咲并没有开口多问更多堵在她心口的问题，任由比她更着急想说话的松田阵平时不时挠挠捏捏她的掌心。

这样的怪异一直持续到上班时间，伊井咲在丸井打卡上班后把人喊到了自己办公室……

弯弯绕绕的聊完，得到的答案的确是西山桑总在背后嚼些舌根的时候，伊井咲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开心，反倒是因为再度确认了身边的人存在的的事实而感到更加踏实。

他掐了自己很多下手心，像是表达强烈的不满。

“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要仔细确认一下，你明白吗？”伊井咲转向自己的右手边，这回知道大致的方向后，眼睛也不再那么的空洞迷茫。

切，就是不相信我。

不过，在什么都触碰不到只能碰的到伊井咲的手的情况下，至少不用当个什么都干不了又完全无人知晓的鬼魂了吧。

伊井咲开始工作了，松田阵平就无聊的坐在她身侧，把电脑屏幕上的各类设计原稿当作电视看，时不时还捏捏伊井咲的手，确认一下自己还能碰到她。

毕竟此刻，伊井咲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还能感知到自己的人。

怪异的情绪终于在这再度安静下来的世界又有了开启思索的机会，那种东西一直堵在胸口，到底是什么呢。突然有了想要问清楚的事情……想要知道萩原口中他们俩的秘密，也想要知道这四年，伊井咲又是怎么度过的……

但最最想要知道和提问的是：自己死了，为什么伊井咲会哭得那么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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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其实，也不是很愿意你把我这当作电影院的。”

伊井咲快破防了。

今天伴着手心被捏住的感受第一次稳稳的进入了睡眠，因为独属的存在感，让她也同时能反复确认松田阵平正在自己身边。

而睁开眼就是走马观花的画面，自己的记忆片段如同老式电影胶卷，一幕幕短暂的播放，又滑走，而此刻自己和松田阵平正坐在这个屏幕前，这回是他俩都……什么都不能做，只能看着梦境的变化。

破防的点在于，播放的片段……每一段，都跟松田阵平有关。

每、一、段。

包括且不限于被拆他完游戏机自己站立在原地委屈、上学路上装作听不见他的声音、上了大学后在观赛席看他打棒球、第一次设计赛被关系户挤下去他得知后气得不行、以及落寞的躲在萩原身后看着他去找学姐搭讪……

这样看来，自己还真的是……太明显了。

尤其是松田阵平在自己身边居然在非常认真的看着每一个记忆片段……

要不装死吧？伊井咲这样想。

“你真的不喜欢萩原吗？”许久，眼前的梦境开始播放些无关紧要的片段的时候，松田阵平终于开了第一次口。

伊井咲觉得自己真是庸人自扰了，今天梦境的捣蛋等级都升到就差摊开写着暗恋史这几个字了，这个人在看完以后，还能得出跟以前一样不变的结论。

松田阵平一直以为伊井咲喜欢萩原研二，还自认为聪明的帮他们俩找空间独处，自己又跑去撩拨大声宣布说喜欢的学姐。

“小阵平最好还是别那么早知道了。”在某次松田阵平再次把伊井咲和萩原凑在一块后，连萩原研二都有一丝无奈，对着伊井咲发出了这样的评价，并且带着笑眼说道，“亏大了。”

伊井咲已经没那么容易被早已习惯的画面刺激到，听完萩原的评价还是没忍住迸发出了笑声：

“在他能好好看见我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开口的。”

“毕竟我也觉得，那样可太便宜他了。”

伊井咲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固执的要死，虽然在这段无声而长久的暗恋中她总在坚持着这种她自己在意的形式，也一直表达着这是她自己的事情，跟松田阵平一点关系也没有。

却也还是，会在得知他殉职的消息的那一刻，万分痛恨自己的倔强和没能说出口的爱意……其实如果，松田阵平的鬼魂醒的再早一点，就能听见了吧。在一根根地朝着他的墓碑扔花枝之前，眼泪决堤的哭得狼狈不堪的她，开口说过的话：

“你如果有一分钟能回头仔细看看我呢，我有多么喜欢你，只剩下你不知道了吧，阵平。”

一开始还能算是掩饰的极好的样子，随着时间的累积，一年两年，到了后面这几年，任谁见了她的模样都能完全了然她真正的心意。

早就，不是秘密了。

……

“我当然喜欢研二啊，作为朋友。”

从思绪中挣脱，伊井咲扬起笑脸，转头看向松田阵平，这样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