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还不简单呐！那逃走的新娘就是被邪魔夺去了身体，变成了现在的红枫魔嘛！与喜爱偷盗尸体的白尸魔不同，红枫魔专门对下界的灵官星君，以及阻碍她行动的地仙进行截杀。据说之前有些神力低微的神僚，在下界做任务的时候，本来是一片桃树林，莫名其妙变成了一片枫树林，然后那个不幸的神僚就在枫林中被截杀了，事后枫树林又变回了桃树林。有的神官逃了回来，就把情况上报了玉京，有人见过她的真身，是一个穿着血红嫁衣的女子，手执着一把五尺妖刀，名叫枫血。有人说她叫红漓，这名字不就是鲜血淋漓的意思吗？喏，为保神界安宁，风相临危受命，埋伏多日，终于解决掉了这个心腹大患！”

“太好了，以后我们下界的时候就不用担心了！”众灵官拍手称赞，也有一些人大赞卜先生的博闻强志的。有人挤了挤萧俊采的胳臂，原来是那个叫马娘的姑娘。她递过一画册，上面画了个美艳但是瘆人的女子，四周枫叶缠绵飘落，右侧有批字——杀气横生的“枫魔”二字。

萧俊采回到自己的位置，回想着关于红枫魔的事情。他觉得奇怪的一点是为什么红枫魔热衷杀戮，而且是无差别的截杀，到底是为了什么呢？证明自己是个女魔头吗？为了威慑神界吗？没等他思考出结果：“梆梆”两声有人猛敲他的桌子，抬眼一看，居然是卜先生张嘴吆喝：“萧俊采！你算出来的结果呢？雷鸣殿过去收入多少阳功？！你说！”

萧俊采之前一直半睡半醒，根本没有认真去计算过，脑中灵光一现：“我之前也给雷神做过事情，按理说，也不应该让我去算啊，这事得避避嫌！”

文魁星君让他安排一个从雷鸣殿来的灵官，本想给其来个下马威，结果没想到却被一句话破解。卜先生气势陡然变弱，他拿萧俊采没有办法，只面露愠色：“你这家伙！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算了算了！你也别在这儿了，出门右转，你去那里蹲着！”

萧俊采正纳闷为何要蹲着，周遭埋着头的小灵官都窃笑了起来。他掸了掸胸襟，叉着腰出去了，心中不满道：“这个书生到底有什么特长？让文魁星君由着他对全体文官发号施令。”除了文华殿的正门，萧俊采往右边一看，又往左边一瞅，好家伙，本应该左右都有一处的貌似狮虎的石兽，现在只剩下左边有了，右边的则下落不明。卜书生让他蹲在这儿，不就是让他代替右边的石兽看门吗？他心中感叹着果然不是人人都像陌星君一样，这文华殿只要有卜书生作威作福，就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南荣雄我谢谢你全家，你不如让我和孟姑去捉鬼。玉京也有日夜，入夜之后，文华殿逐渐人去殿空，萧俊采还在殿前当着他的镇门兽。

卜书生留下一句话，将萧俊采扫地出门。

“镇门兽回来之前由你代替他看门。”

“……”

远处，西边有阁台披着莹莹微光。微光中似乎漂浮着尘埃，隐约有种珠玉蒙尘的感觉，萧俊采心道奇哉怪哉。也不是白天睡过去的缘故，入夜之后他越来越清醒，尤其是月光洒在他的身上的时候，犹如清风拂在脸上。这时候，他偶然瞥见墙角处有一把扫帚，心里不知道怎么想的，也许是无聊，他还是打扫起殿前来。打扫干净后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他一不小心把扫帚头给卸了下来，然后开始转起棍儿来……

大白天，随着阵阵的叫好声，人群越围越多，拍手鼓掌声比昨天庆祝解决掉红枫魔时的还要热烈。文华殿的灵官们都不干活了，纷纷挤在前殿，似乎是在看有趣的表演节目。萧俊采也在人群中，这一次，他不是看客，而是货真价实的表演者。

扫帚的帚头不翼而飞，萧俊采拿着那光秃秃的棍儿就开始耍起把式来。旁边一群文官见他耍得出神入化，为其喝彩起来。

一个男声道：“干什么呢？”语气中没有愤怒，但是威严十足，一下子震慑住了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蹦蹦跳跳的小文官们。

萧俊采手上把式收起，做了个九九归一的揖。文魁星君看得一愣：“萧官，你这是在做什么？”萧俊采刚想说些辩解之词，哪知道被那匆匆赶来的卜书生给打断：“星君呐，那小子老爱给咱们找事儿。”

文魁星君斜睨了他一眼，拢了拢衣袍：“谁跟你咱们。”卜书生脸上挂不住，还是道：“萧俊采这人，他不服管教，白天不干活，夜里不睡觉。拿把扫帚当枪矛，显他神威气傲。”

折扇就在萧俊采眼前一挥一舞的，也不知道是在干啥。外加是这人让他去守夜罚站，萧俊采心头一气：“文魁星君，我真的不想也不擅长留在这儿做笔头功夫。您还是让我——”

刚想说把他放回去跟着陌星君。哪知道文魁星君打断他道：“你跟我来一下。”

萧俊采手里的扫帚被卜书生夺去，可那家伙似乎是老眼昏花了，一个没拿稳，扫帚戳掉了他头上的帽子，一下子仪容尽失，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萧俊采耸了耸肩，心中惴惴不安。跟着文魁星君去了文渊阁后，他立在一旁，颇为可怜的静听发落。文魁星君却笑了起来，也不知是褒是贬：“少年心性。”

“留在文华殿，可能没有你发挥的机会。不过——”

“星君，不过什么？您要让我去哪家武神殿当值？”萧俊打听陌星君说过文魁星君亦执掌神职调动，索性开门见山。

文魁星君摇了摇头，并将一封装裱后的大红册子交到萧俊采的手上，上面印着三个大字：“南山榜”。

“此乃民间神祇的寿年簿。其中有一些资历深厚的得道真仙被神界招安，神界会每六十年以贺寿之名赠其阳功，为首之仙称为“东极泰翁”。此仙人也是名簿中唯一一个由白皐帝君所封的。”

又是老头，萧俊采扫了一眼，也不想仔细研读那名簿上的事迹，道：“哦，那他年龄岂不是很大了。”

文魁星君道：“六百六十岁。”

萧俊采道：“那倒是吉利数字。您要我做什么呢？”

文魁星君道：“说简单也简单，把文华殿准备的贺寿之礼给泰翁送去。但说难也难，那东极在东方大陆极点的蓬壶岛上，外临鲲海。距离玉京路途甚远，路上可能会遇到一些危险。如果是普通的文官前去的话，他们也需要武官护送。玉京现在文胜武衰，我想不如直接派会些神通的灵官去。”

萧俊采连连点头应承下来：“没问题。是否还有其他人与我一同前去呢？”

文魁星君道：“我打算让卜登科和你一起。”

萧俊采眯起眼来，他翻来覆去，好像从来不认识一个叫不登科的人：“谁啊？”

文魁星君道：“殿监卜登科啊。”

“噗。”

萧俊采像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他马上确认道：“啊哈哈哈，他姓卜也就算了吧。他一个文官，看样子也是个书生打扮，居然叫卜登科。”卜登科不就是谐音不登科吗？父母起名都不让他登科，他还能登科及第吗？也难怪别人说他止步个秀才了。

文魁星君倒是没什么反应：“他出自河阴卜氏。祖上曾经做过大官，后来家道中落。他年近不惑但只考上了秀才。这人也是执着得很，在魁星楼给我上供，日日在我耳边祝祷保佑他登科及第。我实在听得烦，就把他点上来做事了。”

萧俊采想到了什么似的：“那把破扇子，是个什么来头，我看他说话的时候，经常舞着扇子。感觉有些熟悉。”

文魁星君道：“你观察到挺细致的，他穷困潦倒的时候，经常在民间说书谋生。”

萧俊采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个说书先生啊！我就说他讲起事情来，一股子画本传奇的味道！”

文魁星君扶额大笑。可一介书生能帮什么忙呢。萧俊采又不好意思直接说他只会给自己添乱。遇到了个强盗匪徒之类的，卜登科能怎么样呢。难道能说书退敌，或者单单就靠骂别人是无耻之徒？

文魁星君突然严肃起来：“此行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情。”

萧俊采道：“不是把生辰纲送到蓬壶岛，有人来接收就可以了吗？”

文魁星君道：“之前的两次去送礼的文官回来后，记忆有些恍惚。他们一个说没有见到东极泰翁，一个却说见到了。我本打算查问，可其中那个说见到的，后面竟然失踪了。失踪就失踪了吧，玉京千万神仙，失踪一两个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快就有人盯上了，尤其是文官，帝君也说没必要去查。可是你们这一次去务必要见到东极泰翁。”

萧俊采心呼事情果然不太简单。关于那个失踪了的文官，不知道酆都那边有没有消息。萧俊采按捺不住心中的疑问，他想去直接去问问酆都那位，他如今对泰翁的事情非常感兴趣，倒没那么介怀南荣雄在陈情书里对他的一通贬斥了。人美字恶，确实是个很贴切的评价。听完了文魁星君所有的交代，萧俊采就去找卜登科让他也来文渊阁一趟。文魁星君估计要跟他说给东极泰翁送生辰纲的事情，也不知道那登科不了的卜先生会有何反应，想必会非常好玩。

回文华殿的时候，人群嘈杂，萧俊采挤进一群文官当中。这些文官，各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凑热闹的能力让他刮目相看。不出所料，卜登科又开始讲故事了。

“就说我亲历的一个事情吧。”卜登科讲得专注，丝毫没有注意到人群中多了一个萧俊采的脑袋。萧俊采饶有兴趣地抱起臂来听他免费说书。

“我出身河阴卜氏，祖上出了不少高官显贵，想必你们都有所耳闻，咳咳。只不过嘛，后面逐渐家道中落，到我这一辈你们都知道的，我虽然是个秀才，但也是个很有才~学的秀才。不然怎么会被文魁星君点上来做殿监呢。”

众人见他吹牛起来，眼中的期待好像被浇灭了一样。见情势不对，卜登科连忙调转话头：“说回故事。”折扇在手中一敲，仿佛很有说书先生的职业道德感。

“是一个关于我家祖宅的故事。为了凑盘缠应试，我祖父那辈儿的族人打算把祖宅卖掉。就在带着买家来看宅屋的时候，那人非说自己的玉佩掉在我家祖宅里，还发动好多人来找。一找就从下午找到了晚上。我祖父说，你要找你就在这里面找，卜家不奉陪了。于是祖父就回家了。”

“然后呢？”

“玉佩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那买家说自己还看到了点别的东西。”

“什么东西？”

“买家说自己在一棵树下找到了玉佩，高兴之际，看到了树上似乎挂了具骷髅，在夜空中轻轻摇晃。”

“那买家有事儿没事呢？”

“那买家当场就吓得倒地不起，回去之后就疯了。我祖父说是他故意找麻烦，哪来的什么骷髅，自作自受罢了！”

“卜先生，文魁星君找你去文渊阁。”萧俊采眉头一皱，打断了卜登科。他觉得卜登科方才的笑有些过分了，玉佩丢了别人也不是故意的，干吗就说别人自作自受。还有，难道他们家还请得动鬼神帮忙？说不定那具骷髅就是他家放在老宅里吓唬人的。

“嗯？嗯？”卜登科一脸茫然，直瞪瞪地看着萧俊采，像是没反应过来。而且，他以为萧俊采经过一番教导之后会乖顺很多，却并没有对他尊重多几分，有些生气又有些无措。

“快去呐！”萧俊采没好气地催促道：“去晚了后果自负！”

卜登科嘴角一扯，不明白为什么是萧俊采传讯：“为什么让你叫我？”

萧俊采真服了他了：“就是叫您去。没有为什么，可以了吗？”

叮嘱完“你们回去干活”，监督完其他文官回到自己的座席之后，卜登科连忙小跑着去文渊阁。留下一众对萧俊采一脸钦佩的小文官，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前面的小仲永对他道：“厉害呀你，你可把殿监先生得罪了。”

萧俊采不解道：“怎么说？”

尚仲永道：“你称呼他的时候居然省去他引以为傲的殿监头衔。要知道，他不喜欢别人直接叫他卜先生。因为他在凡间的时候，那些听他说书的人经常用嘲讽的口吻称他为卜先生。喏，刚才你也看见了，我之前给你说的他的特长，就是说书，越奇越怪的事情，他越喜欢讲给别人听。”

萧俊采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刚刚我感觉他那眼神像是要吃了我，不过没事儿，哈哈！我这人不是很介意。”

尚仲永一脸惊恐，萧俊采贴上去道：“对了，你知不知道凡界有个东极泰翁？”

这次尚仲永没搭话，倒是马娘开口，脆生生道：“你们在说蓬壶岛上的东极泰翁吗？”

萧俊采眼前一亮，道：“怎么你知道，说说看？”萧俊采离开文渊阁的时候就只带着东极的地图，想着如果要去见东极泰翁的话，至少也应该有副本人的画像，不然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