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城最北端的母神神殿笼罩在终年不散的雾霭中,银灰色穹顶如倒扣的巨碗,冷硬的金属棱线在暮色里泛着青灰,像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相传母神在异种入侵之日将希望倾洒人间,人类发现触碰异种鲜血会感染神经,变成怪物时,她以神赐之力竖起泛着微光的屏障,将腐肉与触须隔绝在外。母神首先建立起第一座幸存者庇护所,保护人类免受感染,并且母神得到来自神的力量,长生不死,永存世间。
游宁不知道乔御树把世界设置成了什么样子,但是据他所知,母神的确已经一百多岁却还保留着人类三十多岁的样貌。
他踩着吱呀作响的青铜门槛进入时,传说中播撒希望的母神端坐在纯白大理石高台上,鎏金帷幔从她身侧垂落,她面容精致地像个人偶,眼神空洞,神情中充满慈悲的神性与宽容。
“我的孩子,你回来了。”母神端坐在高台,抬手示意游宁上前。
游宁低下头,面容顺从地上前单膝跪在母神面前。
笑容温柔的母神手指轻点游宁眉心,一股温热的力量从眉心进入身体,长久赶路的疲惫瞬间消失,游宁心中一凛,这是什么东西,真的有神力这种超脱世界的设定吗?
他暗自警惕,面上却充满对母神的虔诚敬意。游宁单膝跪地,余光却扫向立柱阴影里的乔御树。对方僵硬如同提线木偶,眼皮低垂,不敢直视台上的母神。
“小树,我的孩子,我最喜欢的骨血,你来了。”母神轻轻开口,却把在场的两人都吓得不轻。
系统明明说这是一个废弃的世界,为什么NPC还会记得乔御树的名字,而且两人看着还关系匪浅。
而台下的乔御树身体则在轻微的发抖,他抬眼看向母神,眼神中带着复杂的情感,嘴巴蠕动着轻声开口说:“妈妈。”
听到这个称呼的游宁汗毛直立,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涌上脑海,难道乔御树按照着自己妈妈设计了一个NPC在游戏里面?
“孩子,你任务完成的很好,现在下去吧,我要和小树说些话。”母神指尖划过游宁后颈,冰凉的手指让他大脑紧绷,雪松香混着碘伏的气味萦绕在鼻尖,带着熟悉的味道。
游宁面色如常的退下。和乔御树擦肩而过的时候,对方想要伸手拉住他,却被迅速躲开。
乔御树愣了一下,他低下头,发丝遮住眼睛,让游宁看不清他的神色,只听到他的声音带着乞求:“宁宁,带我走吧。”
游宁本能后退半步,随后冷漠地走过,没有一丝回应。
他走出神殿大门,扭头审视这个森严的庞然大物,抬手按通身上的通讯器,低声说:“乔御树现在和母神在一起,我被赶出来了,我想知道两人谈了什么,怎么做?”
一个男声从通讯器里传出来,“母神是他用童年记忆编写的自毁程序,是乔御树设计过的超脱人性的代码。她的力量在这个世界无法被撼动,你暂时不要轻举妄动,我给你打开他们的显示屏,可以实时监控他们的画面。不过你要知道,世界能量核心才是我们最该关注的,你要控制自己的情感。”
游宁没有回应,他闪身进了一间空房子,静静地等待对方给自己的弹窗。
而留在神殿的乔御树望着游宁离去的背影,冰凉的恐慌浸满全身。身后的母神用怪异的目光审视着两人,她从华丽的座椅走下来,步履轻缓,动作典雅,说出的话却充满恶意。
“小树,你是来接受惩罚的吗?你离开妈妈好多年,变化好大,妈妈都快认不出你了。你的病治好了吗?”
母神的神情中带着一丝怜悯和失望,“你是妈妈最抱有期望的孩子,怎么能有一丝瑕疵呢?”
她伸手,一条黑色的长鞭凭空出现,上面充满金属的骨刺,每一根都泛着冷冽的寒光。
“小树,脱掉衣服,跪下。”
命令如重锤砸进耳膜。乔御树转过身,驯服地跪在地上,他的手指开始下意识地解着衬衫纽扣,指节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苍白的脊背逐渐暴露在空气里。
鞭子破开空气发出尖利的啸声,在洁白的皮肤上绽开长长的血痕,血珠飞溅在大理石地面,被打的乔御树身形一抖,疼痛让他咬紧嘴唇,屏住呼吸。
“你还喜欢男人吗?你还是个变态吗?”母神诘问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
“我不是,我不是。”乔御树摇头,他的眼眶通红,强忍着泪水反抗。“妈妈,我不是变态,我不是变态。”
“撒谎。”母神的声音开始变得偏激,她原本温婉着盘在脑后的头发散落,神情激动,不复之前的空灵。“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孩子?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妈妈不是跟你说过吗?男人不能喜欢男人,你是生病了,妈妈要给你治病。”
乔御树哭着摇头,他几乎想要阻止接下来的噩梦,但是进行的流程无法被中断,这是他设置的自罚世界,是他永远不能忘记的地狱。
“是妈妈错了,妈妈不该给你从小穿女孩子的衣服,是妈妈模糊了你的性别,才会让你爸爸看到你看那种脏东西。”母神的声音愈发凄厉,这个时候的她已经不再具备神性,而是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个疯狂的女人。
“妈妈,你不要说了,是我错了,是我错了,我真的不小心,我不想看那种东西,我不知道那个电影里面是那种东西。”乔御树压抑的嗓音从喉咙里挤出来,他的头湿漉漉的,紧贴着地面,泪水和汗水打湿了面前的空地。
接踵而来的鞭子抽在他的脊背上,每一下的抽打都让他浑身一颤,痛苦压抑着。
女人的声音愈发疯狂,“不,是妈妈错了,是妈妈错了,是妈妈让你生病了,妈妈要和爸爸带你去看病,要带你去看病。”
她扭曲的脸看向一边,似乎是旁边有什么人在跟她对话。
“拓云,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给你生了房敛,又给你生了小树,小树多聪明啊,他不是变态,他只是生病了。”
乔御树眼前发白,他知道,按照记忆里的设定,他的爸爸会对妈妈说:“你个该死的疯子,从小就给你儿子穿裙子,他性别认知错误,有一半是你的功劳,你现在得意了?你彻底毁了自己的孩子,也毁了这个家。”
不,不是这样的。十几岁的乔御树坐在后座,他满脸惊恐,想跟父母解释,那是别人送给他的,他不知道里面是男人和男人做的电影。
和他发出同样呐喊的是他的妈妈。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给他打扮一下,小树他不是变态!”女人发疯一样抓挠自己的头发,乔御树无法看到这样的景象,他痛哭着,屈膝爬到母亲的面前,伸手抱住妈妈的腿。
“妈妈你没错,小树不是变态,小树不是变态。小树只是生病了,小树跟你一起去治病。”
他的哭喊声实在太小了,根本无法撼动疯狂的女人。
“小树不是变态,小树不是变态。”女人摇晃着,似乎在和谁推搡,然而很快,女人就平静下来。
“小树,是你的错,要不是你做的恶心事,你妈妈怎么会跟我吵架,我们又怎么会碰上别的悬浮车,又怎么会出车祸?你真是个灾星,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你呢?”乔父厌恶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你不是我弟弟,你个恶心的变态,该死的贱人,为什么死的不是你,为什么是妈妈,你还我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乔房敛崩溃的哭泣声炸开。
“小树,你是个喜欢男人的变态,你要去送去医院治病,和妈妈一样,都要在医院治病。”妈妈压抑着痛苦的温柔嗓音摸着儿子的头。
三种声音折磨着乔御树,他眼神涣散,干裂的嘴唇喃喃吐出绝望的话语,“是……是的,我是个变态,该死的人是我。”
母神的样子逐渐变化,乔母,乔父以及乔房敛的脸在上面交相辉映着,最后凝结出面无表情的冷漠形象,祂手中变化出泛着寒光的匕首,刀刃抵着乔御树的胸膛,和往常一样,即将结束这一次的自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