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灯光昏黄黯淡，像是被一层陈旧的纱幕所笼罩，墙壁上的影子随着灯光的闪烁，似是不安地扭动着。

“这都什么玩意儿？”

钱兆亿在游宁身后探出头，周围文件杂乱地散落在桌上，他随手拿起一张便签纸，那纸张在他微微颤抖的指尖下发出细微的声响。

他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瞪着上面的文字，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三圈，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宁哥，你怎么能在这上面咒我呢。”

游宁拉过一旁的椅子，金属椅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尖锐刺耳的声响。他抬脚坐下，动作显得有些迟疑。

桌子上的东西一片凌乱，他将那些纸张逐一整理好，动作缓慢而又专注，最后叠得整整齐齐，摆放在桌子上。

与此同时，游宁的内心五味杂陈，无数念头如乱麻般纠缠。

静默片刻，他开口问道：“老钱，他们是真的死了吗？”

“……你疯了？别吓我，什么死了？哪来的死人！”钱兆亿惊跳起来，声音在狭小的办公室内回荡。

“哐当”一声，身边的文件夹被他慌乱中碰落在地，塑料外壳碰撞地面，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惊疑不定的视线在游宁和桌子上的东西之间来回游移，那故作镇定的动作，在这压抑的氛围下，让游宁一阵发笑。

他心里不禁泛起一丝嘲讽，只觉得对方的伪装实在拙劣。

“不是你告诉我的吗？”游宁低声念着，声音如同被厚重的云层所压抑，“不是你一直在提示我，这个世界有问题吗？”

“我有吗？”对方的声音瞬间变得平稳，全然没了钱兆亿之前一惊一乍的模样，仿佛换了一个人。

“从暗示我和乔御树的夫妻关系，到提起我的妈妈，再到提起不被注意到的死人名字，刚刚还提醒我，这个世界跟闹着玩似的……你当我是瞎子聋子？”

游宁的声音逐渐提高，情绪愈发激动，愤怒与不甘在他心中翻涌。

他愤怒于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不甘心被这个虚假的世界玩弄于股掌之间。

“这不是你告诉我的吗？现在我清醒过来了，你也该告诉我，这个世界到底怎么回事吧？”

“你还记得你是谁吗？”钱兆亿平静地问，语气仿佛在问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

“我是谁？”游宁低笑，笑声中带着一丝苦涩。他缓缓抬头，注视着钱兆亿冷漠的脸，那脸上犹如一潭死水，找不出一丝情感的波动。

片刻后，他说出自己长久以来的猜测：“我是被乔御树操纵的Npc，这个世界是假的。”

没有听到钱兆亿的反驳，游宁才继续说道：“他白天来这里跟我扮演恩爱伴侣，夜晚就回归原本的世界……”

“你看到我给你的东西了是吗？”钱兆亿问。

游宁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拉开办公桌的抽屉。他在里面翻找出一本书，抬手扔到钱兆亿面前，那本书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封面上清晰地写着《楚门的世界》。

钱兆亿的眼睛在书籍封面停留，才接着说道，“你不应该现在觉醒的。”他机械的声音努力装出苦恼感，然而那生硬的语调却怎么也模拟不出真实的情绪，只好放弃。

“乔先生的精神壁垒还没有坍塌，我们都出不去。”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游宁心口一窒，猛地站起身，周围的空气仿佛都被他这一动作搅动得紊乱起来。他伸手抓住钱兆亿的领口，用力逼问。

钱兆亿毫无生机的眼睛这才露出惊讶的神色，仿佛眼前的游宁做出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你还没有觉醒？你刚才在骗我？”

“那又怎么样？我不这样说，你，乔御树，还有这个世界，不是还会继续把我当傻子看吗？”游宁厉声呵斥，声音在办公室内回荡。“现在，告诉我，你和乔御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又是谁？”

“你现在没有觉醒，请原谅我不能提前告诉你。”钱兆亿的虹膜闪过数据流蓝光，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诡异。他面部肌肉突然松弛，如同建模失败的橡皮泥，扭曲而又怪异。

“认知偏差率37.8%，建议立即执行记忆清洗。”充满无机质的声音从他嘴里吐出来，钱兆亿抬手按向游宁太阳穴，却在触及时被游宁攥住手腕。

他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厌恶，对钱兆亿这个突然变成怪物模样的家伙充满了恨意。

“省省吧，你这个怪物。”游宁抬手，拳头直冲钱兆亿的面门，将对方狠狠打倒在地上。

被打的人没有流出丝毫鲜血，只有头骨凹陷出一个深坑，身体也因为突然的撞击开始抽搐，在地上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形状。

漆黑光亮的皮鞋踩到钱兆亿脸上，鞋跟用力碾压，将对方原本的人类面皮碾压开，露出来的，是一片虚无的黑洞，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吞噬进去。

游宁神色冰冷，眼神中透出明晃晃的杀意，语气森冷地说：“我劝你想明白，死或者真相。”

“我建议你先冷静，你杀不了我。”钱兆亿努力挣脱开游宁的鞋，起身走到落地窗面前看向外面的世界。

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闪烁，车水马龙的喧嚣隐隐约约传进来，但这一切在此时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他顶着凹陷的头颅，警惕地环顾四周，仿佛周围隐藏着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这里确实是乔先生的游乐场，你是他的新手任务，只要成功攻略你，他就会去继续攻略其他支线的‘游宁’。”

“我是乔先生的辅助系统，乔先生在AI方面天赋异禀，他创造了我，也创造了你。”

在钱兆亿的解释下，游宁这才明白，自己到底处在一个多么荒诞的世界。

原来，他所处的世界只是乔御树为自己设置的恋爱小游戏，他不过是一个被傀儡线操纵的男主。

家暴的爸，偏执的妈，贫穷的自己和多金温柔的他。

破碎的家庭组建出敏感缺爱的孩子，随后这个孩子就会在大学遇到疯狂追求自己的富二代，沉浸在爱里无法自拔，贡献出属于自己的HE结局。

任务成功后，自己这个新手任务世界便会被永久封档，成为乔御树爱情攻略的第一步。

游宁感到自己心里的坚持正在逐渐崩塌，如同被海浪不断冲击的沙堡，一点点瓦解。

他想起小时候被父亲扇过的耳光，年幼的身子被打的滚到地上，他小小的脸蛋通红，却连哭也不敢，迅速爬起来站在父亲面前，倔强地保护身后脆弱的妈妈。

他想起被妈妈捂紧嘴巴躲进衣柜。里面昏暗无光，霉味刺鼻，母子俩蜷缩在一起，外面是父亲暴跳如雷的怒吼与砸东西的巨响。恐惧如影随形，他只能挨进母亲怀里，祈求有人能救救妈妈，救救他。

他想起母亲无数次泪流满面地对他倾诉，让他忍一忍，再忍一忍，她都是为了他不离婚。

他以为重生能改变所有人的命运，却只是让命运来迟一些，还让母亲背上永久的愧疚。

那些回忆如同沉重的枷锁，死死地套在他的脖颈上，令他喘不过气来。游宁的心涌起轻微的刺痛，紧接着，疼痛像一根根铁钉，生生钉入他的骨髓。每一下都像是要将他的灵魂搅碎，寒意从四面八方袭来，令他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好痛啊，真的好痛啊！

如果，这都是乔御树为他设计的命运，那这个每天与自己耳鬓厮磨的人，未免太过残忍。

这就是所谓的爱吗？可笑，真的太可笑了。

怒火几乎要让他咳出血来，游宁的眼睛因愤怒而充血，他额头青筋凸起，咬紧牙关，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我不相信你，我要听乔御树亲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