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嫚说放就放，腊月二十七这日她睡到巳时初（上午九点）才起，往日辰时三刻（早上七点四十五分）一群管事就候在侧间等她签单给牌子，今天碧珠让他们直接去修远堂找老夫人签，一群人无奈的去找老夫人，也没敢吵醒林嫚。

时间差不多，林嫚带着碧珠珊瑚走到二门上了马车往南市走。

到了芳香小苑，韩娘子和乔三娘已经到了，这两人是爽利的性子，一见面就互掐，方慧夹在中间劝这个哄那个累的满头细汗，见到林嫚来了就像见到救星，忙跑过来拉着林嫚的手赶紧进去劝。

“有什么好劝的，下次你去西市古玩街那里买些便宜的假货放在这里，她两要是动作大摔坏了东西你让她两赔，她两可比我有钱。”林嫚小声的在方慧耳边说。

韩娘子见了林嫚这样子，假装生气地对着乔三娘说：“瞧瞧，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慧娘还小，你别教坏人家小娘子。”说完还把方慧拉到自己这边压着坐下。

“哦，这个时候又说我了，那你两到院子里去掐架，吓到人家小娘子，搞坏了我的生意，我跟你两没完。”林嫚接过乔三娘倒的茶假模假样的瞪了韩娘子一眼。

“不就是让我干娘过去帮衬些时日，至于你肝火这么旺，怪不得我干娘昨晚用小火给你煨了梨汤，今儿一大早就掀了我的被子让我送过来。”韩娘子让婢女松糖把食盒里的小炖盅拿出来。

“你两别眼红，只有她有，我都没有，昨晚就一根火星子煨的，宝贝的紧，连我都不让打开来看。”韩娘子接过炖盅放在林嫚面前，转头跟方慧说。

“不眼红，徐妈也经常给我熬梨膏，这些日子嫂嫂受累。”方慧细声细语的。

乔三娘急脾气，自己动手把汤盅打开，一看，果然是梨汤，顿时也不好奇，“快趁热喝吧，咱们赶紧上锅子，我都闻到味了。”

乔三娘嗓门大，徐妈听到她的话，让人把伙计送来的锅子送进去，自己端来一盘豆芽和一盘鱼滑虾滑进来，“昨天听慧娘说夫人和友人过来吃锅子，我发了些绿豆芽，今早去采买看见有新鲜的鱼和虾，买了些回来剁碎，一会下到锅子里。”

“徐妈有心了，”乔三娘起身接过来，不吝的夸奖徐妈手艺，夸得徐妈都不好意思，“厨房里还熬着红豆糖水，一会我让人端过来给你们。”说完就急匆匆的跑到厨房那边。

四人吃的满嘴油滋滋的犹不够，用雪水浸泡的酒壶便被乔三娘拿了过来，清凉的紫红色酒液倒入白瓷杯里，一种奇异的甜香散在锅子的水雾中，韩娘子喝上一口，惊喜的看向林嫚：“这又是哪来的好东西，喝着比高昌葡萄酒更香甜。”

“是大表哥在高昌收的波斯酒，叫三什么浆来着，反正是三种果子酿造的，我前天在舅舅家喝了，别看它好喝，后劲可比果子酿厉害多了。”林嫚夹一筷子泡了羊肉汤的豆芽到碗里。

“这个好，冰冰凉凉的配锅子好。”乔三娘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满一杯。

方慧闻得仔细又浅尝一口，想了想道：“这应该是书上说的波斯三勒浆吧，我之前给嫂嫂的解酒丸里就有一味，制香也会有到它。”

“乖乖，在吃这块，我以为没人能比六娘懂，今日所闻，啧啧，六娘，你输在了少看书上啊。”乔三娘不嫌事大，起哄。

韩娘子听了乔三娘的话也不恼，把带来的新式点心放在一边，吃完锅子来一块软绵的桔香糕最好。

“干娘让我问你，她年前还回伯府不哦。”

林嫚：“别回了，好不容易府里习惯她不在了，别一回去又指使她做事，在新宅子那边享福不好么。”

韩娘子：“还不是担心你，我都拦了她好几次了。”

乔三娘听了韩娘子的话，看到方慧和她的杯子空了倒满三勒浆道：“宅子早就好了，东西我都亲自盯着安排好了，本来想着三月三暖居，怎么，你年前有空了？”

林嫚点点头：“不是老夫人要管年宴了嘛，我这几日轻松，年前各家早早都把年例年货购置好了，咱们也提前两三天歇业准备过年吧。”

“哦，对哦，昨天你还跟我说了。”乔三娘听了林嫚的话，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那要请谁吗？还是就咱们自己。”韩娘子看了一眼身边的方慧又看了看对面的乔三娘和林嫚。

林嫚想了想，“年前大家估计都不会空，而且咱们的花园还没开花，叫人来都没什么好招待的，干脆咱们几个先入住过年，三月三花开满园再请相熟的娘子们过去玩，到时安排多些游戏也够了。”

方慧听了这话，自己拿起身后放着的黄历，找了最近几天都是宜迁居，笑着说：“都是好日子，感情老天都乐意。”

韩娘子把方慧手上的黄历拿过来仔细瞧了瞧，也笑了，“行，今天二十七，明天二十八，后天二十九都有点赶，干脆除夕吧，嫚姐不方便过来，咱们先过去，除夕除夕，辞旧迎新，大家伙一起守夜也很好。”

“好啊，初二我跟嫂嫂一起过去回娘家。”方慧是知道林家的事的，再说大不了初二早上嫂嫂先去林家晃一圈，中午她陪着过来。

乔三娘倒是想到姜家，侧首问林嫚，“今年姜家都在上京，你初二不回去那边？”

林嫚点点头，“肯定要过去的，不过一起吃个午饭闹一闹，晚饭过来这边吃，过夜一晚，舅舅舅妈都理解的，我们那个宅子舅舅知道位置。”

方慧：“那表哥呢？”

韩娘子：“都在上京，到时说留宿姜家，伯爷肯定放心不下伯府怎么也得回伯府。”

林嫚有些犹豫这个宅子是否让程介知道为好，因为这个宅子是乔三娘出面购置的，户主是乔三娘和韩娘子以及宋妈，没有林嫚在上面，程介想查查不到，但是如果一个没有自己户籍的宅子，自己还想着去过夜，就有点欲盖弥彰了，“再说吧，要是那天他要跟我留宿在姜家我就不过来，慧娘就去小筑那边跟徐妈徐叔。”

方慧摇摇头，“不用，徐妈徐叔说今年跟我回伯府，第一年要好好陪姨母过年，不然我们都出来了，姨母一个人在府里，大过年的，和和气气最好。”

林嫚知道程老夫人对自己截胡方慧制香的事很不满，自从程介任京畿卫左副使以来她找茬的次数比以往三年都多，她不怕，但是方慧是程老夫人嫡亲的外甥女，确实两头为难，也点点头，“我这么想是考虑甜心屋那边住房紧张，今年又不像你那边大部分都是有自己屋子的师傅伙计。”

乔三娘点点头，“我倒是想着搬，不过老鲁叔可能得年后，之前问过他，本来说的年后，估计他们一家子都把年后购置好了。”

“嗯，你明天问问他，说不定也想提前过去住新屋。”韩娘子接过话。

“行，我这边的我问问，你那边的你让她们都收拾好，按照之前分好的屋子都先入住，年前雇人不好雇，让她们都辛苦些打扫清理，除夕夜我给置办丰盛的酒席。”乔三娘举起酒杯碰了碰韩娘子的酒杯，俏皮的说道。

“那可好，一会回去我问问小姑娘们都爱吃什么，得狠狠宰你。”韩娘子举起杯子一口饮尽酒。

没几日就过年了，各家店铺基本都没什么客人，芳香小苑除了附近的居民会过来买点胰子香膏给家里来客临时置办基本也是半开着门，外面北风呼呼的吹，屋里烘的暖，碧珠珊瑚和琥珀还有徐妈徐叔也在外间一边吃锅子一边小声说笑聊天，听到里面声音渐渐小了，碧珠珊瑚湖泊和徐妈才轻轻走进里间把东西收拾好，又把睡着的四人都扶上炕再稍微开窗子把残留的酒气食物的气味散一散。

一觉醒来已经是申时四刻（下午四点）左右，林嫚晃晃自己的脑袋，还残留一点后劲，碧珠听到响声，撩起帘子端着茉莉清茶进来。

林嫚端着茶盏喝了好几口润润有些干的嗓子，再让碧珠把其他三人都叫起来，再睡下去，晚上都得走困。

方慧最先醒来，她喝得少，但酒量也最小，现在两颊还红红的，看人还懵懵的，林嫚笑着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梁，让珊瑚琥珀把清茶都端进来，再准备温水给四人擦洗脸和手。

韩娘子不想起，乔三娘把巾子拿到外间的水缸里过一手，凉滋滋的巾子一敷在韩娘子的脸上，直接把人凉得做起来，虚虚踢出一脚，韩娘子把擦好的巾子往乔三娘身上一丢，自己起来整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