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殊清的两次视线燕回都有所察觉。

小酒楼那次，别人没做什么，燕回也不想多生事端，便假装无事发生，回去后和赛小满提了一下，让他找人查查还有哪些可能认识摄政王燕执瑄的人来了瑄地。

赛小满那里还没消息，这边倒是又遇上了。

孟逢晴也察觉到那道视线，本没太在意，但绕在他手腕上的玄石忽然攀着他的手绕到指尖，又顺着指尖绕在钵上，抬起脑袋“嘶嘶”几声。

玄石是巫朔专门为孟逢晴驯养的药蛇，有着比普通人敏锐百倍的直觉。

这是在给他提醒，有人对他有敌意。

孟逢晴好奇地转头望向身后的马车，被燕回先一步挡住了，从后面看，就是被燕回给抱进了怀里。

很轻的声音洒在头顶：“我们去东边看看吧。”

玄石又绕回孟逢晴手腕上，冰凉凉的。

孟逢晴仰头，对上燕回垂下的视线。燕回瞳色比常人深邃黑沉，丹凤眼内勾外翘，眼尾弧度微微上扬，自有一种冷峻的高不可攀。

可这双眼睛注视着他，温温柔柔，春水冬阳。

“好啊。”

不同于之前那处桃花红艳，山顶东边更多的是浅粉桃花，他们一路走过去，钵中又落了不少。

花季将过，这也许是今年上林山桃花的最后一场盛宴。

客栈房间里，孟逢晴将收集好的花瓣用瓷罐妥善装好，对燕回道：“之前我们来时是花季初始，不知道花季末的桃花会不会不一样。”

燕回哪里知道这些：“也许吧。”孟燕元玩累了在休息，没有顾虑，他对孟逢晴的亲近就放肆许多，说话间从身后环住孟逢晴腰，下巴搭在孟逢晴肩窝，“你能不能在给我的荷包上绣上我的名字？”

他可看见孟燕元小荷包上有“团团”，怎么他没有？

孟逢晴很熟练地抬手，指腹堵住燕回凑过来的唇，怎么一个两个都要求他绣名字。

“绣表字吧。”

燕回表字从意，是他死遁离开京都时取的。

他更想让孟逢晴给他绣“夫君”“相公”，这个念头并没有长久存留，提了这种……也许他连新荷包都没有。

小夫郎放在他唇上的指腹还残留着桃花香，燕回不由想起下午吃的桃花饆饠，温软甜蜜，他忽然想再吃一个。

“把你的也绣上。”

绣不成“夫君”“相公”，凑一对也不错。

他继续提要求：“绣一对。”

孟逢晴看了眼床上睡得正香的孟燕元，眼神闪烁了下，答应了。

玲珑阁拍卖会巳时进场，午时开始，大概在酉时结束。

邀请的有达官贵族世家名士，也有商贾之家江湖中人。

玲珑阁在燕关设有专门的拍卖会会场，一共三层，围着中央的圆形高台。

众人的位置是安排好了的，逍遥山被安排在三楼。

逍遥山在江湖中神秘莫测又风头无两，平时没什么人谈论，可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马甚嚣江湖。

所以，当有人认出侍者领进来的人中有一人是孟逢晴时，原本有些吵闹的拍卖会会场在极短时间里忽然安静不少。

大部分人都不认识孟逢晴，但是孟逢晴是神魔无言孟降雪与妙手阎罗巫朔唯一的孩子，名声在外，对逍遥山有所了解的基本都会知道，逍遥山有一颗掌上明珠，得罪不得。

第一个认出孟逢晴的人是武林盟盟主五弟子万其居，他在调查三相蛊一事时见过孟逢晴，非常敬佩。

去年江湖上传出消息，逍遥山孟逢晴找了个赘婿，两人已经有了一个孩子，他还当笑话听了，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视线落在燕回怀里抱着的孟燕元身上，这……居然是真的？！

万其居身边的小师妹宁以柔推了推万其居：“五师兄，那个抱着小孩子的男人就是燕回吗？”

江湖消息不多，能有个确定的名字已经不错了，谁也不知道这个燕回从哪里冒出来的。

但是在官府有路子的百晓生去打听了一番，说燕回在十九年前就入了逍遥山的户籍，只是一直没人在意。

逍遥山不仅有山上弟子，还有山下百姓，谁会想着去查人家逍遥山户籍？

万其居回答得有些敷衍：“应该吧。”

侍者领着孟逢晴他们一路往上，停在三楼的竹字陆号房间，开门请他们进入，又在询问他们意见后将遮在窗口的帘子全都拉开，并把窗户打开。

房间窗户开得很宽阔，从窗口可以将外面尽收眼底，同样的，别人也能看清房间里的情况。

房间立着一张翠竹立雪的屏风，用以遮挡外面的视线。

很快有人上了茶水和点心，并奉上两份拍卖品手册。

孟逢晴很快翻到写着“三蕊白昙”的那页，可是这上面画着的三蕊白昙有些古怪，花瓣上面的细微纹路怎么没用红色颜料？

燕回一页一页看过去，拍卖品里面有不少有市无价的东西，能弄到这些东西，玲珑阁不愧为“天下宝库”。

他将手册给孟燕元：“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孟燕元将手册放在凳子上慢吞吞翻开，燕回挪着凳子坐到孟逢晴身边，要和孟逢晴共看一份。

孟逢晴将看完的手册重新翻到三蕊白昙那页递到燕回面前，向燕回说出自己的疑惑：“我看阿父的记录里说三蕊白昙的花瓣细看可以看到特有的红色纹理，可是手册上没有特别指出来，我在想，万一是假的怎么办。”

燕回知道孟逢晴对这朵三蕊白昙很是期待，如果是假的，这一趟出行的好心情起码减掉一半，最重要的是，孟逢晴好几天都会心情不好，还会有点孩子气。

他摸摸孟逢晴头发：“明天带你去看打铁花。”

孟逢晴有些蔫蔫的眸中亮起惊喜，又划过一丝恍然：“难怪你特意带了那件衣服。”

上元节在燕关是比较重大的节日，会专门在距离西山观不远处、燕关西场那块空地上举行大型祈福祭祀活动，祭祀活动中有一项是铁匠和道士一道组织举办的“打铁花”[注1]。

燕回和孟逢晴在燕关居住时，燕回特意带着孟逢晴去看过。

那时两人间关系正处于模糊暧昧的阶段，孟逢晴懵懵懂懂情窦初开，燕回却早就有心要把人叼回自己窝里藏起来。

“可是明天又不是什么重要日子。”孟逢晴清亮的琉璃眸盯着燕回眼睛，“你不会是想……”

他没有说完，笑得有些得意，更多的是纯粹的欢喜。

燕回看得心动不已，反正有屏风遮挡，小孩子什么的，暂时也可以忽略一下——桌子那么高，小孩子那么矮，肯定看不见。

这么想着时，他已倾身贴了贴孟逢晴双唇，分开时不舍地舔了下。

孟逢晴对点到即止的亲吻行为很纵容，只要没人看见就行了。

燕回深知这点，利用得格外顺手。

孟逢晴耳朵泛红，偷摸摸看向孟燕元，见孟燕元低头在看手册，应该是没注意到他们，松了口气。

孟燕元确实没看见，他看到了一样非常喜欢的东西，正在认真研究那东西的图画。

燕回也看了眼孟燕元，笑着问孟逢晴：“除了三蕊白昙，有没有看到其它喜欢的？”

如果三蕊白昙真是假的，拍个别的也不错，不至于无功而返。

孟逢晴回想了下拍卖品，真找到一个：“我之前听二师兄说过，‘出岫大师佛法高深，可惜不善五音，不喜乐器’，拍卖品里面却有一张他留下的琴，不如我们拍下来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