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牢役近前看了两眼,又动手推掀了两下,见是无有任何声息,实在不像是个醒转的样子,方才闷闷不悦地出去了。
沈淙约略猜测出此处只怕就是这祥符县所的病囚院,而王韶这养马圉官,许是依因通点医药,而在此间充应囚医。耳边听得王韶走开了,不时又再回来,像是坐在他身侧,转即向他两边脸腮上,用力一捏,迫使他张开了口,腥涩的汤水随即喂灌进来,直苦涩得他整张脸孔都皱巴起来,却闻那人极低的声气,“你要是还想多活几日,就将这无识无觉的昏厥病囚做好了,不若再回了那地下牢狱,天罗神仙也再救不了你!”。
沈淙只得强行将脸孔舒展开来,做出无识无觉的样子来,可这王韶明显并不信任他,将那汤药喂完了,便就取了针灸包出来道,“为免你胡乱动作,我将你几处大穴都暂封住,不要试图去挣扎,不若下半辈子,你就直这样躺着过活罢!”
沈淙听得心中一瘆,便就记在心下,却也终是难忍好奇,在那王韶走后,就即试着动作时,还真完全无法动作。
不止如此,那人说是,连脑后的哑穴,都为他封按上了,连声都无法发出,他本也无法说话,此时倒也无法分辨是否真实。
心中因就在想着,如此倒是免去了牢役发觉他清醒之可能,可若真是谁要杀他灭口才当真是全不费工夫,但也只能往好处想。
沈淙听房屋中妇人小儿并不像是囚犯,因在他们含惊带恐话语里透露出的信讯之中,方才整合出一个骇人的结论来,此些竟似是为人牙子略诱拐掠而来的,临时为羁押居停在此,没两日就会转贩去四方四地,而她们此时的话语声色,都饱含着于他们渺茫未来的忧患凄哀——
京畿赤县县所作为人口略卖居停转渡之所一事,已让沈淙觉得足够得震骇悚然,身处融融温暖之地,躯肢却是遍处僵寒,直如骤然坠进朔日冰窟之中。
可却又在此时,听得一道熟悉到骨子里的音色,称呼他——九郎。
沈淙在极度的惊骇之中,唯能做到的,就只是睁张开眼皮,而后便是那道熟悉身影映入眼中,只平日里光鲜盈润的面庞此时既黑且黄,唇边还有个小指腹大小的痦子,他只在心里叫了声‘阿妩’,万千的疑问无法出口,只见阿妩只是不动声色地移转到他身边轻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有很多疑问,此处不便多说,只有一句,”,又再转目观察了周围动静,见是无人注意到这边,才低声与他说道,“瑞郎在慈幼局无故丢了,我是循着踪迹才寻至此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