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霜仰倒在路边。腰腹处吃了一箭,鲜血湮出,连带着腰间的蹀躞都染透了。
暮雪连着叫了几声都不见轻霜有反应。
“看来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赵棠顺着暮雪的力道直起身,四处望了望,“此处不可久留,将她安置别处,等人来了再说。”
赵棠心知此时决计不能返回,既然有人要害她,那必然会有后手。
“是。”暮雪应声便想将轻霜拖着挪到别处安置。
没了暮雪借力赵棠险些栽倒在地。
暮雪惊呼,“殿下。”立马就想放下轻霜来搀她。
“本宫没事。”赵棠也不强撑着,顺势歪倒在地上,右腿撇开以免加重伤势。
暮雪将轻霜藏在背处,仓促之间也只得稍稍做些遮掩,接着又赶紧回到赵棠的身边将人搀着起身,“殿下,如今我们去哪儿?”
“去别庄。”无法忽视的疼痛差点叫她晕过去,赵棠心中估摸,“此处距离别庄不过三里,抄小道更快。”
若是平时三里路不过两刻钟,赵棠伤着腿,走不快,也不逞强,索性叫暮雪背着她走,即便是这样也走了大半个时辰。
赵棠和暮雪离开没多久轻霜就因为腰腹的剧痛转醒,“殿下?殿下!”
连喊数声无人应答。轻霜的心一点点变冷,眼眶逐渐发热,强忍着泪站起身捂住腰腹处,颤颤巍巍朝着路边走。
即便腰上的箭镞阻碍行动她也不敢贸然动手拔出。
走了两步停下,心中发狠将箭尾折断,没入体内的箭簇震动,牵连着伤处血水汩汩。
只有腰腹处受了伤,两条腿却是好的,眼下殿下不知所踪,京中却收不到半点消息。两相权衡,轻霜决定先回城报信再寻找殿下。
一步步走的艰难,可轻霜却片刻不敢停留,她快上一刻,殿下便能早一刻被发现得救。
“谢将军救命。”
一队营兵从打城门而出,领头的是谢敏诏。
轻霜一眼就认出了谢敏诏,顾不得伤口,快跑几步叫住人。“殿下出城踏青十余里外遭遇贼匪,快去救人。”
尽管轻霜已经尽力,可声音依旧模糊,但不妨碍谢敏诏听得清楚,倏忽间变了脸色。
“走。”
……
与殿下相约在城外踏青,陆真如一早的就带着几个要好的姐妹与苏珏相伴乘着马车到了别庄,季明与秦若青随后,一行人左等右等等就是不见人,正想着命人回城看看便见着暮雪浑身脏污背着人进来。
在场没有胆小之人,但乍一看到还是吓了个不轻。
“殿下。”苏珏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暮雪背着的人。
暮雪顾不得诸般礼数,嘶声道:“大夫呢?怎么还不来?”
她心中的慌乱像是密密织成的网,将她彻底笼罩。
半道上的时候殿下便不再出声,就算叫她也只有偶尔几声微不可闻的回应,暮雪心里的恐惧越放越大,连回头都不敢,叫大夫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谁也不敢耽搁,立刻有婢女婆子上前。
“殿下肩上有伤,右腿中了一箭,”暮雪知道身后有人接应一面嘱咐一面追问道,“大夫还没来吗?”
庄子上本就有大夫,来的也算快,可暮雪心中着急,是片刻也不能等。
“来了来了,”秦若青靠近门口,赶紧错身让出路来,“大夫来了。”
另一边,轻霜身负箭伤自知跟上也只是拖累,没有自不量力的要跟着谢敏诏一行人,上了车就朝着宫城去,她要向皇后娘娘还有陛下报信。
谢敏诏带着人顺着官道仔细搜,走了十余里只瞧见遍地的尸体,一驾马车也四分五裂只剩车架。
谢敏诏翻身下马,沿着痕迹,拔树搜根,生怕错过一丝一毫的细节,“都好好搜,不要错过任何细节。”
顺着打斗的痕迹谢敏诏找到了一条小路。
庄子原是皇庄,赏给赵棠之后也并没有多做改变,大夫也是寻常的大夫,寻常的跌打损伤,伤风感冒能治,可这箭伤他是从没见过的,即便不在致命处他也没有十成的把握做到拔剑后不留后遗症。
“诸位赎罪,赎罪,”大夫跪在地上告饶,这样严重的伤他实在不敢动手救治。,“若是普通跌打草民能治,可这箭伤确实是没有治过,贵人体贵,实在是不敢贸然下手,赎罪赎罪。”
他并不知道躺在床上的这个人是谁,但看得出来身份不低,若是一个不好就是人头落地。
暮雪却不管这许多,眼下就这一个大夫,另找已是来不及,殿下的伤耽误不得,出言威胁,手中的袖箭对准大夫的颈项间,“今日你若是胆敢走出这房门半步就叫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横竖都是死,不如好好给我治。”
“你这姑娘怎么如此无礼,”大夫哪里遇到过这样不讲理的人,“治不了就是治不了,就算今日姑娘将刀架在老朽的脖子上也治不了。”
“当真治不了?”
谢敏诏拔出腰间的佩剑,脖颈间金属冰冷的质地凉的他打了个寒噤。
他一路顺着小路找到了别庄,带着人闯过门口的护院,一进来就听见这老大夫说救不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嘴硬哪里敌得过脖颈间的三尺剑还有那近在咫尺的袖箭。
“可,可,”老大夫站起身面向床榻之上的赵棠,哭丧着脸转过身,“可这箭伤老朽的的确确治不了。”
谢敏诏没有放下手中的剑,稳稳的架在老大夫的脖颈间,“如何治不了。”
“这箭力道颇大,箭头已经没入血肉之中,若想医治,头一件事便是要将那箭从血肉中拔出,”老大夫满脸难色,“老朽年纪大了,手不稳,一个不慎床上这位姑娘的性命便难保。”
“且这地处偏僻,拔箭之后还需要止血,并没有那么多的止血药材。”
“不过,”兴许是谢敏诏的手太稳了,叫那老大夫忘了脖子上还架着一把顷刻间便能收了他性命的利剑,行动间剑锋划破了些许油皮,渗出丝丝鲜血。
没等人惨叫暮雪赶忙追问,“不过什么。”
谢敏诏手中的剑朝前送了送。
老大夫垂眼觑着脖子上的利刃,也知道此情此景之下轻易不会要了自己的命,“我看这位大人手稳,似乎行伍出身,由你来拔箭,老朽再替她止血兴许能撑到回城再寻高明。”
暮雪虽然没有受过箭伤但也知道,殿下小腿处的箭没入血肉,拔箭更是血流如注,“若是此时不拔箭会怎么样?”
“若是箭头喂毒,即便此时尚未毒发,也总有毒发之时,不趁早拔剑,毒一旦发作兴许就会要了性命,”老大夫看了一眼床上的赵棠,“再者,这箭头本属黑金,埋入血肉之中,时间一长,那处的肉便会永久的腐烂再也愈合不了啦。”
“你敢咒殿下?”苏珏听着总觉得这老头不怀好意。
老大夫连连摆手,“不敢,老朽不过实话实说罢了。”
“既然如此,我来拔箭,”谢敏诏收回佩剑,并没有再说什么取人性命之类的威胁之言,“你最好老老实实,不要耍滑头。”
老大夫摸摸胡须,“医者仁心,老朽又怎么会暗中作梗。”
接着又再次嘱咐,“这位大人,手一定要稳,不能有半分偏移,若是不慎,轻则失血过多重则毙命。”
谢敏诏点头,双拳紧握又松开,“明白。”
老大夫卸下肩头的药箱,“老朽备些止血药,叫你动手时再动手,万不可手抖。”
“我明白。”谢敏诏跪在床榻一侧距离赵棠右腿最近的地方调整出最好发力的姿势。
右小腿上的诨裤被剪开,老大夫举着清酒将伤处擦拭后冷不丁的出声,“拔箭。”
谢敏诏的右手握住箭身没等人反应箭镞已经拔出。
箭头处满是鲜血碎肉,赵棠生生痛醒又昏死过去。
“殿下!”暮雪守在床头,刚见人睁眼又昏了过去。
老大夫没有因为暮雪的呼声分神,手下动作稳当,止血的药粉洒在伤口处,赵棠紧闭着双眼,满面痛楚。
别庄庄头原本守在门外,守在庄外的护院急匆匆的,“庄头,有…”护院喘着气“羽林卫来了。”
庄头大惊,“怎么回事?”
自家主人的身份庄头自然清楚,可此时殿下不知何故受伤羽林卫来的奇怪。
“怎么回事。”苏珏听到门口的动静,转身走到屋外压着声调问道。
“苏姑娘,”庄头知道苏珏的身份,殿下昏迷,这位苏姑娘又是殿下相信之人,也没有犹豫,“庄子外来了一队羽林卫,你看?”
“请进来。”苏珏看向那护院,不过转念苏珏便做下决定,“请到院里来。”
苏珏并不认识羽林卫,不管是领头的人还是随行的人。
箭镞拔下后续的上药包扎就没有谢敏诏什么事了,季明跟他两个男子不便久留内室,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出来。
“李统领。”谢敏诏一出门就看见羽林卫的统领李钺。
羽林卫与左大营并不相干,只不过这位李统领出身富贵但毫无骄奢淫逸之气,不管是千牛卫还是羽林卫关系都不错,跟完全不相干的左大营关系也尚可。
“季大人,谢将军。”李钺认出两个人,若是平时他肯定跟两个人好好聊上几句,只不过现在有急事,没时间闲聊,单刀直入,道:“两位安好,羲和公主殿下可在?”
“陛下听说殿下遇刺,命我前来护驾,”说着转头看向身后的人群,“娘娘还特意嘱咐带了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