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少了一些,蔺誉和陈郎中说了一声,就去郑明棠的铺子那了。
郑明棠见蔺誉进来,忙完手上的事后带着他去了后面。
蔺誉说:“下午忙吗?不忙的话去晚上去琼华楼探探底细如何?我刚刚听到有人说今晚琼华楼会有好东西。”
郑明棠估摸了一下,今天的人不算多,袁秀和店里的人应该可以,她点点头,走过去对袁秀说:“娘,我下午有事,店里您能忙过来吗?”
袁秀算完了手里的账本,把算盘放到一旁:“去吧,带钱了吗?不够娘再给你一些。”
郑明棠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子:“够了够了,娘那我就走了啊。”
袁秀看着两人着急忙慌的跑出去,无奈的笑了。
门口又进来一个满脸络腮胡的汉子,直直冲着袁秀走来。
“老板,我要预定二百斤干茶叶,能接吗?”汉子粗声粗气说道。
袁秀抬头,问道:“客人,您要哪一种啊?我看看够不够。”
“最便宜的,二百斤,散茶就行,五日后来取,行的话我可以先付定金。”汉子有些不耐烦。
袁秀确认过有存货,就让他写下了信息。
约定好交接的时间后,汉子就离开了。
——
蔺誉和郑明棠先是到了城东的一个木匠铺子,木匠看起来年纪不小,佝偻着身子,看起来很有力气,见有人过来,他抬起眼眸,平静的问:“要做什么啊?棺材?木雕?”
郑明棠摇摇头,把那一小块模具放到他面前她说:“我前些日子在您这儿订了几个模具,但有一个给我送错了,我才发现,现在给您送过来。”
木匠拿起模具,仔细看了看:“……是我做的,诶呦,对不住啊,应该是放的太近了混在一起了,谢谢姑娘啊。”
他蹒跚着步子往屋里走去,不一会儿,抱着一个小盒子出来,把那一小块放进盒子里。
他咧开嘴,笑着说:“幸好你给我送回来了,这个客人脾气可不小,要他的东西连不成型的废品都要给他送回去,不过给的钱多,有钱人有点小要求很正常……”
他嘟嘟囔囔了一阵:“这一盒……哟,今天就要来取了,估摸着马上就来了,姑娘,多谢你啊,下次再来我给你便宜哈。”
蔺誉问道:“我瞧这模具小巧精致,老人家,那客人有没有说这是用来做什么的,我看着新奇,京城里好像没有这样的糕点啊。”
木匠摆了摆手,见四下无人,凑过去和两人说:“看起来不像是做糕点的,那人你没瞧见,个头老大了,黑黢黢的,还留着胡子,看着就不是做精细活的人。”
“不过也可能是派来跑腿的人,奇怪的很。”
蔺誉和郑明棠相视一眼,随后笑着和木匠道别:“老人家,我们就先走了,下次有生意还找你。”
两人快要走出巷子,迎面一个穿着斗篷的人和他们擦肩而过,携来的风带着一股很是奇怪的味道。
郑明棠被飞起的尘土呛得咳嗽两声,她用手扇着风。
蔺誉却在仔细分辨空气中的味道。
除了尘土,还有另一种他有点熟悉的味道。
郑明棠好不容易不咳嗽了,她拿起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灰尘,暗骂两声:“什么人啊,走那么快干什么,后面有狼追啊?”
她转头对发愣的蔺誉说:“蔺大哥,走吧,去琼华楼?”
蔺誉思绪回笼,他想起来这味道在哪闻过了。
琼华楼。
酒楼里吵吵嚷嚷,有喝多的人在划酒拳,也有伶人的舞乐声。
三楼厢房里还时不时传来调笑声。
郑明棠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小声的问蔺誉:“蔺大哥,这看着就是一个很常见的酒楼啊,怎么就那么红火?”
蔺誉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再看看吧。”
他眼睛注视着下面的宾客,只见几个穿金戴银的看起来就很有钱的人聚在一起,百无聊懒,不时左右看看像是在等什么。
郑明棠突然戳了戳他的胳膊:“看那儿。”
蔺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几个打扮简朴的小二穿梭在人群里,身形灵巧的避开他人。
郑明棠轻声道:“他们几个像是被人派来找人的,你没看见,有几个人进了包厢,不一会儿身后就带着几个公子哥往三楼去了……你瞧,现在又去带人了。”
蔺誉也注意到了,他不动声色的观察一番,拉着一旁经过的小二问道:“诶,什么时候开始?”
小二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奥,客官您是说那个是吧?不急,还有一炷香时间就开始了,要不我给您二位再上点酒菜,您二位先等待一会儿?”
蔺誉指着那几个空了的位置:“那他们怎么都已经去了?你们这还分开呢?”
小二谄媚一笑:“嗨,客官,那些客人是我们琼华楼的贵客,您说这钱到位了那肯定有更好的,不过我向您保证,今儿在前面的,也是顶顶好的东西。”
蔺誉恍然大悟:“那今日要多少钱才能去啊?”
小二面露难色:“客官,这不是钱的事,今日的名额已经满了,下一次要到一个月以后了。”
蔺誉面带愠色:“小爷问你时间了吗?爷问你要多少钱?”
小二连忙回道:“二十两银子,满二十两就行。”
二十两。
九品芝麻官一年的俸禄也就五十两银子,这二十两还只是入场券。
到底有什么值得花这么多钱?
蔺誉暗自思索着。
郑明棠见他没再继续说话,扔了几个铜板给那小二,招了招手,让他离开了。
郑明棠看着桌上的酒菜,说道:“这一桌,就这几盘菜,两壶酒,就要二两银子,看来琼华楼做的,全是达官贵人的生意。”
蔺誉给两人倒了一点,问道:“尝一点看看?”
郑明棠有些好奇:“我尝尝。”
她一口气喝了下去,结果被呛的咳得惊天动地。
“咳咳咳……不是,这……咳咳,这怎么这么难喝?”郑明棠苦着脸咽下去,连喝了几杯茶水才缓过来气。
她用手给舌头扇着风:“不好喝,再也不喝了。”
蔺誉用鼻子闻了一下杯中的酒,也皱着眉头把杯子放下了。
他把那壶酒放到一旁:“别喝了,难喝,回去喝我新酿的果酒。”
郑明棠点点头,拿起筷子尝着桌上的菜。
过了一会儿,蔺誉起身想出去吹吹风,他在里面坐的头有些晕。
郑明棠正饶有兴致的看着下面伶人的表演,身旁的侍女陪着她。
蔺誉起身准备下楼,一人急匆匆跑上楼,两人不小心撞在一起,蔺誉被他撞倒在地。
来人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兄弟,没事吧?”
蔺誉扶着他的手,站了起来:“没事没事。”
手指划过那人的手腕,凸起的触感让他有些疑惑,不由得用了点力气。
对方像是对那处十分敏感,下意识的就甩开蔺誉的手。
他带着一副面具,只露出了眼睛,声音比较沙哑低沉。
蔺誉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他能感受到对方不是个普通人,像是个练家子,手臂很有力量,不是一朝一夕能练出来的。
那人很快就离开了,蔺誉观察着他上了三楼,之后就没了踪影。
三楼的厢房每个都离得很远,像是为了不被打扰,每一个的门都关的紧紧的。
蔺誉思索了片刻,转了个身往三楼走去。
一到楼上,他就明显感到,这与下面两层有所不同。
点的香不一样,一楼和二楼点的香更甜腻,闻久了有些腻味,因此楼下很多人都会点一壶清茶。
而三楼点的香,香味悠远持久,醇厚又略带一丝苦涩。
他对香料涉及较少,闻不出有什么异样。
只是感觉莫名的有些兴奋。
蔺誉想:这是提神醒脑的?
他迈开腿随意观察起来,上三楼的人不多,此时又正巧,碰上演出精彩的部分,因此更多的人都聚集在楼下。
“啪-”
一声微弱的响声引起了蔺誉的注意,他竖起耳朵寻找着声音的来源。
只见离他十步远的一间厢房人影绰绰,像是发生了争吵。
他慢慢挪过去,就在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一个满脸通红的人推门而出,他气汹汹的走出来,呼吸急促,朝着里面大吼一声:“一群碌碌无为,毫无礼义廉耻之人,活该一辈子当蛀虫!我再走投无路,也不会做这种事情!”
里面飞出来一个茶盏,速度极快,那人躲闪不及,就准备闭上眼挨砸,旁边伸出一只手把他拽到一旁,茶盏砸在地上,“哗啦”碎了一地。
屋里走出来几个人影,为首那人吊儿郎当,声音听起来很是散漫:“程书,你可想清楚了,现在是你在求我们做事。”
他转头看到站在一旁的蔺誉,惊奇道:“呦呵,你们瞧,这程书什么时候还认识别人了?怎么?找到靠山了?所以才敢拒绝我们?又不是让你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说你也能快乐,你还能得到你想要的,何乐而不为呢?”
蔺誉没管那人在说什么,他看着坐在地上喘气的人,像是被砸出来的茶盏吓到了,坐在地上久久不能回神。
蔺誉摇了摇他:“你还好吗?”
程书深吸几口气,抖着腿站起来:“还……还好……”
对面的公子哥像是被两人无视他的做法激怒了,他高声嚷道:“小爷跟你们说话呢!不把小爷我放在眼里是吗?”
蔺誉抬眸望去,眉眼冷了几分。
他认得这公子哥。
民部段大人的小儿子,段峰,因为是老来得子,段大人对这个儿子是有求必应,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能给他兜底。
段峰向两人走去,边走边说:“谁给你的胆子敢无视小爷?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
“段大人的小儿子段峰,我不仅知道你是谁,我还知道你父亲最近看管你极严,今日你是偷跑出来的吧?你还敢如此高声叫嚷,不怕惹出事端吗?”
蔺誉一抬眼,目光冷冽而无情,段峰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像是感受到了寒冰一样。
他在心里嘟囔:看起来不是个好惹的,估计又是哪个大人的儿子,没见过啊?
不过还是不要惹为好,万一惹了事回去肯定要挨打。
段峰强装镇定:“算了,小爷不跟你们一般见识。”
他转身进屋,门也被关上了。
程书长舒一口气,他理了理被扯乱的衣服,对蔺誉说:“多谢公子相助,程书在此谢过公子。”
蔺誉正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程书?你怎么在这?”
蔺誉往后一看,正是杜回舟,他手上摇着一把折扇,面带惊讶。
看到蔺誉,嘴张得更大了:“呀,蔺小公子也在,这是怎么了?”
程书淡淡的和杜回舟打了招呼:“杜公子,这位公子,程书还有事情,先行告辞了。”
杜回舟“奥”了两声,两人看着程书慢慢下楼。
蔺誉问:“杜公子怎么也在这?”
杜回舟一合折扇,走到他旁边,指了指不远处的厢房,小声道:“同窗邀我来此一聚,不好拒绝,既然你在,帮我演场戏,把我带走,我实在受不了他们那副做派了。”
蔺誉笑道:“他们干了什么让你这么受不了?”
杜回舟皱着眉,摇了摇头,高深莫测:“出去了我再和你说,喝酒了吗?没喝往身上撒点酒,你装醉带我离开。”
蔺誉下楼去把那壶难喝的酒往身上撒了点,嘴里又喝了一口。
郑明棠问:“这衣服不要了?”
蔺誉边洒边说:“回去洗洗吧,时间也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我上去找个人,明棠,你先在这等我。”
郑明棠点点头。
蔺誉上楼,杜回舟扶着摇摇晃晃的他,进了一个厢房,杜回舟说了一声,两人还被灌了两杯酒才得以逃脱。
两人离开后,屋里的人又继续玩闹起来,男男女女,甚是热闹。
一人从桌上捞起一个酒杯,却发现里面的酒没了。
他嘟囔两句:“谁给我的好酒喝了?”
那酒里放了点助兴的玩意,效果甚好。
他脑袋晕乎乎的,也没细想,估摸着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