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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水中花(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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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她并不多做解释,只是低着头将情绪稍稍收敛“没事的,时间还有的。”

程渡看着她,心下一阵麻痹,说不出话,他唯恨此时太过无能为力。

明日的明日,会不会是下一个明日?

“对不起。”他的道歉打破沉寂,是隔开了相识十几日的来迟。

宿梨眉眼弯弯,扯出了一个笑“没关系。”

春风继续吹,即将吹别了三月别离。

上次一别后再叙,没有墨染纸渍,也没有话语相诉,余称入宫的时间又提前了,这一两天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余称本是初入宫,在上午见过贤贵妃与平淑公主。

她曾听说贤贵妃与公主是周国两位最美的女子,在两年前刚来这个世界的时候,彼时皇帝刚刚上任,贤贵妃作为原太子侧妃被封贤妃。

那日举国欢庆,因为百姓知道,旧时贪欲的君主已去,留下来的是希望。

所以百姓们也关注到了当时的贤妃与平淑公主,两人是并肩站在一块的,那日阳光普照,照的二人姿色万千,于是人们把希望也表现在两位女子的容貌上。

——一树双花,红粉芙蓉。

这是百姓于她们的评价。

余称曾经对她们两个人的容貌产生过浓浓的好奇,她好奇古人所说的美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因为她觉得,如果看了就像能透过千万年看见四大美人似的。

百闻不如一见,她今日如了年少时的愿,的的确确的瞧见了,端坐于高台之上的,一朵红芙蓉。

“前些日子耽搁了时间,初定的时间才定到了四月,如今闲下来了,所以提前了几个日子让余姑娘今日入宫赴职。”贤贵妃话说的温婉,像是唠家常般的道“这宫中好物什万千,必不会叫你独倚阑干。”

“不过说是让你做我这段令人,但我想你与平淑年龄相仿,应该是合得来一些,届时你去芳菲宫做事便好。”

余称叩首谢恩。

“谢娘娘体恤。”

她方才看了一眼平淑公主的位置,公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到席,所以位置是空着的。

主室上只有两个能交谈的人,难免显得无聊。

贤贵妃将手一挥,好似她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样,毕竟余称只需要人在宫中就好,她做完她的表面抚慰,这事也就算是过去了“杨司宾,带着余姑娘逛逛宫中,上任一事待明日休憩好了再决议也不迟。”

杨司宾(1)点头应是。

后宫中只有贤贵妃与四名嫔妃,分别是陈贵人常贵人与曹嫔与栗嫔,皇后位置暂定,由贤贵妃代领后面宫中的事物。

皇后一事余称有所听说,大概是皇帝登基前,太子妃患了重病而亡,君上悲痛与追思不已,暂不立后。

宫中事物多,余称一日下来记不了太多路线,但这些事情也不算是需要她现在就记下来的,说是带她认路,实则是带着阿麦认路。

“余姑娘,你住在清潭居便好,在芳菲宫的别院。”

余称低眉应好,顺手问了问她日常需要做什么事。

午后清闲,余称在上午时便被杨司宾领着看完了宫中的大大小小,上到宫殿位置,下到嫔妃关系。

余称闲着无聊,出来逛了一逛。

似乎是时间不等人,少傅上任几乎是她来宫中第一天旨意便颁下来的。

所以雁弦惊现在应该在宫内私塾的清文馆为公主授课。

“小姐,这是奴婢第一次入宫呢。”阿麦脸上扬起笑,她到现在还以为余称只是入宫赴职女官。

“我也是第一次入宫。”余称点了点阿麦的头“我们一会往清文馆的别院去坐坐。”

“小姐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见雁大人吗?”阿麦捂着嘴笑。

“嗯,想见。”

她与雁弦惊今日必须得见一面。

哪怕是不说话,单单的见一面就好,这一面皇帝需要,余尚书同样也需要。

她走的不紧不慢,像散步一样,走到了清风馆别院,接下来的时间,雁弦惊应该也是住在这里。

于是她碰上了一位小太监领路,应该是雁弦惊早备好的。

一层右边书间,余称便是坐在床边好好的等着雁弦惊的到来,或许是怕余称等着无聊,雁弦惊备下了几本话本放在桌上。

余称不客气,看完了一两本,茶水也等的凉透了泛苦,窗外此时偏逢小雨连绵,雁弦惊也才姗姗来迟。

“雁大人,好久不见。”

她放下书,看着雁弦惊落座。

“让你久等。”雁弦惊为她续了杯热茶。

“不算久等,等的久的另有其事。”

她这一说,雁弦惊反应过来是说他上次提出要为余称抓药治病,却还没来得及把脉。

“劳烦你将手伸出来。”雁弦惊扯出了一方薄帕,覆在了余称的手上。

“大人,我这病久治不好,是不是再也治不好了。”

“我医术尚浅。”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大人直言便可。”

“每三日一幅药,暂无期限。”

“多谢大人。”

雁弦惊收回帕子,静静的瞧着她。

余称却忽然滋生出了别样的情感。

窗外风依旧吹的烈,只有江上寒气不在。

又是隔开一杯茶的场景,似乎这个场景出现了太多次,她厌极了两人始终要端坐着谈论的样子,于是将苦思许久的心思摆到明面上来,她也在杯盏茶水落地声响之后双膝跪地,乍得一鸟飞春亡。

“苍天之上,何求未央,请大人,收我为徒。”

熟悉的场景再一显现,雁弦惊压的心绪顿时要被这最后一场雨给砸了个碎尽。

他没有料到。

——请大人,收我为徒。

桌上杯凉三庚庾,瞧不见窗外风雨。

“我上不问仕途,下不问恒昌财富,一届匹夫,你跟了我,学不到什么。”

“学不学的到,全在于我一人。”

私心私行于她,全在于她一人。

雁弦惊垂着眸着她“如此贸然,万一有不能全意的地方该如何?”

余称抬起头,身板如松。

“我早知无可退路,唯死唯生。”

檐下一阵沉寂,良久之后,雁弦惊叹了口气,伸手去将她扶了起来。

“天寒地冻,久跪着凉。”

雁弦惊低了低头,开口道“长松县剿匪行动暂停,只等恒安侯报官追查死犯孟嗣。”

“我留在这的时间不长。”

“这是好事。”余称道“届时你打算怎么做?”

“照原样,保孟嗣。”

孟嗣身份一旦公之于众,黄家一案的翻案也马上到来。

皇帝留南,北疆留守。

击鼓声响,传拓万里。

“何人击鼓鸣冤?”

“恒安侯程渡,发现前朝死犯孟嗣,在此鸣鼔。”

朱红的大门被打开,从暗中出来抹相宜的绿。

“请上公堂。”

宿梨记得,在午光还没照耀到大地上时,一同昨日的好酒反光,将老人的脸照的发亮。

“虽死我必死,但求沉冤情。”

他豪迈的将最后一口酒喝尽,一下杂碎了陪伴了不知道同他多少年的旧碗。

回过神来,孟嗣已经被官兵压在公堂之上。

“前朝死犯孟嗣,假死私逃,你可认罪?”

他叹出一口浊气,飞在青日的光下

“我认。”

“何人救的你。”

“黄家二少爷,黄拘。”

“黄拘已死数年,与你是什么关系,为何救你。”

“黄家于长松县私藏军火,当时我是县令,黄拘与我串通连结,将余下的军火藏至了桃花源。”

薛县令一拍案板,呵道“大胆孟嗣,长松县没有桃花源这个地方,休要欺瞒本官。”

“桃花源有两处地点,一在绥祯十七年布下,二在绥祯二十年布下。”

“既已知道地点,还不通通报上来。”

孟嗣缓缓抬头,光又落在他的脸上,他的声音浩浩荡荡“我不知,所以请求翻查黄家。”

“知情不报,处以拶刑!”

一声令下,官兵架着刑具走上前来,将孟嗣捆住,把拶子套在他的手上。

整整一刻钟。

手上猛的被缩紧,刑具想要他苍老的手压的一颤,万千疼痛只闪现在孟嗣的手上,他疼出泪花,四肢想蹬伸,却被牢牢的困住。

他嘴里只念叨着一句话

“我全然不知,但请查黄家旧址!”

一枚牌子砸在地上“再用刑!”

“我全然不知,但请查黄家旧址!”

一刻钟以内,他始终念叨着这一句话,到疼晕了过去,却还没晕过几个烟灰乱飞,一盆冷水便从头到脚的浇了下去,流过他的白发,将冷汗冲刷,刺的他伤口剧痛,脑上青筋一跳,又转醒了过来。

一道令牌再次砸下,随之而来的是更剧烈的痛觉。

“再用刑!”

他痛的呲牙咧嘴,耳朵几乎听不清任何的话语,但仿佛所有的力气集中在了喉咙——

“我全然不知…但请…查黄家……旧址!”

程渡跪在旁边,他的肩脊发着抖,眼睛紧紧瞪着地板,仿佛这样就能将周遭的声音与事物一同隔绝一样。

可事实已成定局,他逆转不了,他也无能为力,只禁锢着泪水,想要抬头求情时,却总想起上午他们商议的话。

“不能求。”

彼时的人还中气十足的将手一摆“不管怎么样我都是要受刑的,这是必要的——况且这刑对我来说其实也算不得什么,早在那么多年前我就受过比这还难受的刑罚了。”

他说的轻巧“你们把我供上去,届时查案,他皇帝需要案来留他,所以就不会不查——只不过到时候查的怎样,就得看你们了。”

“装模作样给官家看罢了,就算我说的话是编的,一时半会他们不会杀我,受刑是必须受的,你检举我,必然不能为我求情。”

所以只能等受刑完毕。

半个时辰已过,冷水不知道浇了几趟,薛县令才止了动作,换另一条令牌往下砸“送入牢狱,待我支会刑部再议。”

孟嗣被架起来,即将送入牢狱时,他余光瞟了眼跪着发抖的程渡,忽然就想起了三月春的味道。

烈,醇。

行酒前他的话还留在城外寺庙“不必为我担心,也不必为我愧疚,这本是我该受的。”

程渡见人被架了进去,有些撑不住的要往旁边倒。

薛县令看了一眼他,嘱咐官兵道“恒安候身子弱,我听闻来长松县之前侯爷还大病了一场,如今连夜风波又在这跪了许久,必然是不好受的,来人扶住他,送往厢房小憩。”

程渡就这么被官兵扶起来送往了厢房,他一路上脚步都有些虚浮,好像魂不在身上了一样,唯一能感知到的便是怀中的画卷稍稍动了动。

他将门关好,一个转身,宿梨便已经出现在身后。

“程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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