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去他仅限的权利,以及联合了另两位大臣,确实是在威胁余大人,如果余大人不为所动,”雁弦惊停顿了一下,随即道“到时候你就会和公主一并去送亲。”
余称面露难色“我去宫中,实则为牵制?况且上面点名要我,那去是必须去了。”
“余尚书与丞相颇有联系,阻碍余大人也是为的丞相所看。”
“那我现在只能先进宫……”余称紧皱眉头,她忧心忡忡,心里抱着一丝期望“不能留下来,那去了之后,还有法子可以回来吗?”
余称心里难受,说白了她和公主其实都只是封建统治下两个毫无能力的女人,却要平白无故和朝堂扯上关系。
无论如何,她是牵动不了尚书的,所以把她召进宫到底要做什么也无从得知。
“这个需要见机行事。”雁弦惊别过目光,不敢面对她似的“余大人并没有和我再传信,许是想回去以后再做安排,明日便下船了。”
“下船了之后,我按情理是要去拜访余大人的。”
他话说的柔和,余称却还想问
“大人……”
她刚出声,便被打断。
他不知道是不是装模作样的咳嗽两声,袖子捂住了嘴。
“我于我只是上京赴任。”
余称一头雾水,搞不清他到底是站队还是不站队,思及下先拱了拱手“那我何以为谢大人告切我所知?”
“是我先要谢过余二小姐的礼物。”
余称看了看桌上的白瓶,当真只是谢她吗?
她转身要故作离开“烦请雁大人离开时,记得捎我一程。”
临了却还说“其实未曾和大人说过,可能有些唐突,我见大人第一面便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她说这话是真的,没别的意思。初见雁弦惊的时候,确实有一种熟悉的感觉,相处的时候亦是。
她依旧走的快,不带一丝留恋。
雁弦惊没说话,只是盯着白瓶看了会,将窗外给拢上了一半,一直窸窣的竹叶没了声响。
余称回了房,阿麦还在睡着午觉。
她似乎才想起来,已经过了午饭。
但现在不想吃。
“咚咚咚。”外头敲门声忽然响,余称快步走过去将门打开。
“雁大人说,您尚未吃过午膳。”他端着两菜一饭,作势要递给余称。
“雁大人也没有吃吗?”余称没接,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
“雁大人正准备用饭。”
余称不知道想什么,接过了饭“那便替我谢过雁大人了。”
“你且先等我一会。”她回过房内,迅速的写了一张纸条。
她坐回原位,饭就这么孤零零的放在旁边,雁弦惊又给她送饭,余称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想法太过于多变,她猜不透。
猜不透就直接问。
“说起来我的确是自私,等针扎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才会觉得疼吗?”余称望着熟睡的阿麦,她声音放的很轻。
“我说我做什么事都是错的,其实不过是选择了旁观,公主的事确实不关我的事,我也确实没有办法去帮她。”
此时她才确切的体会到,封建两个字将她压的有多难受。
“但是我想帮我自己。”
就算雁弦惊不帮她,她也要为自己搏出一条生路的,她给不了雁弦惊什么报酬,他这样做的意思是否有转机?她想不通。
但和亲的最终下场是什么?
马上是三月中旬,今日倒是出了个好太阳,下船离远了后也不觉得身上凉了,倒是让余称觉得日光照人。
“雁大人。”
余称收到的回信依旧是下了船再商议。
雁弦惊往她身上的衣服瞧了眼,见她还是以客卿的身份,“上马车吧。”
“有劳了。”余称稳稳当当的坐在车内。
“雁大人可曾听说过昭君出塞的故事?”余称掀开帘子问。
“未曾。”雁弦惊问她“虞公子想同我讲讲吗?”
余称朝他露出了个明媚的笑“不介意的话,烦请上马车一叙。”
雁弦惊怔愣了会,随即笑了声“却之不恭。”
两人间并未隔着太多距离,许是这几天的近距离聊天让两人都没什么不自在。
“昭君出塞讲的是位宫女,长相貌美,当时的画师贪婪,在给宫女们画像时如果给了钱,那就会画的更好看,但昭君并没有贿赂他。”余称凭着记忆大概讲了讲“后来匈奴自请为婿,昭君自请出宫,实属佳话一桩。”
话停,余称笑意浅薄“有大爱无私固然好,但我不想做昭君,我本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不算自私。”雁弦惊道“人都是有欲望的,自己选择去与不去,都是没有错的。”
“那大人选择帮我了吗?”
雁弦惊话说的和气,也迅速“如果能尽力的话。”
他伸手将纸条递给她,瞧着应该是回信,余称翻开来一看,瓷不比瓦,经年雨打。
一个侍御史,总不可能一个人单枪匹马。
余称刚回到闺房,便有人来叫她。
“二小姐,老爷叫您到书房。”
“我知道了。”
——余尚书更是重要。
从她去定州到现在回来,余尚书的信封只给了短短几封,余称并不确定是否余尚书会救她于水火。
丞相那边是一个问题。
两年前第一次见面时,是卧榻床头,他孤零零的坐在那,熬红的眼,劳累的神情,看着她转醒后的欣喜被埋在对下人的嘱咐中。
似乎是有宠爱的,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宠爱,她做什么事他都不会阻拦,索性跑到定州去寻一寻风光,他也没有太多的表态。
余称总莫名觉得,他或许早发现了她与她的不同。
但什么事都需要自己去试试的,如果余尚书能帮她,再好不过。
“阿麦。”她轻轻叫唤了声。
“公子,怎么了?”阿麦转过头,一双和记忆重叠的眼睛展现在她面前。
“没什么,就是时间过的好快,一眨眼两年就过去了。”
“阿麦也这样觉得。”她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入宫的事。
余称又摸上了她的头,像初见可爱的孩童一样。
如果有意外的话,那她有一事相请。
从闺房走到余府书房。
余尚书正在等着她。
“父亲。”她照常行了个礼,余尚书站在书案前,见她来,将笔一停留下了个差了一笔的字。
“要进宫的事,你知道了吗?”
“回父亲的话,已经知道了。”余称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那等四月初,便准备进宫吧。”
余称思虑再三,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站了好一会,刚要借着以后过节还会不会回来,便又听余尚书道“怎么还站着,不回去了吗?还是说不愿意去。”
她低着头有一会,而后缓缓跪下道“我还可以回来吗?”
余尚书不回答,任谁都知道,此去恐再难回来,况且他已经参了丞相一党。
“是我对不住你。”他走上前去,欲将她扶起来。
余称深吸了口气,只觉得头一阵眩晕,背后冷汗凉透了全身一般,站也站不起来。她抬头望着熟悉的脸,有些想哭,却见他的泪要先一步迷了眼“我早知你不是霜蕊。”
霜蕊是原主的小字。
余称不知道作何感想,她只知道突如其来的变故砸的她平淡生活一团糟。
从前的温情不算作什么,只是权衡利弊下利弊太清。
她恨她不恨,此刻似乎都成为了外话。
“此事是我愧对于你,无论如何,只要事情出现了转机,我一定会将你接回来。”
她张了张口,最后一句话,她似乎要问,却说不出口。
她也曾贪恋家的温柔。
她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中的,此时月明星稀,照着桌上的画。
桌上的画是去定州前她找恒安侯讨来的画,刚回来时没有来得及去看,现在才铺开在桌上。
她左瞧瞧右瞧瞧,瞧不出一点与梦中相似的感觉。
虽然早有意料,但她的心又空了一块,她刚穿越那会梦见的画找了两年也找不到,估计往后也找不到了。
余称早将阿麦打发去外面买东西,她将画仔仔细细的收好,缓了很久,最后在更深露重时深吸了一口气,将信心重新提起来。
只要不到最后的关头,她都不会放弃。
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
今夜,她做了一个梦。
她久违的梦见了画中人,她还是一身梨花似的白衣,似乎在和别人交谈着什么,可无论怎么看,她都瞧不真切。
“三天两头的来见我,你到底是为的什么?”
少女躲在雾后,望着眼前的少年,似乎有些恼怒。
“我太无聊了。”
他说的随意,却惹的少女生了气“那你吵到我睡觉了好吗?”
“画中的人也需要睡觉吗?”
“当然需要!我又不是神仙。”
“你不是神仙,难不成是鬼怪?”
“我见了你三四回了,你看你是身体病了还是我要杀你?”
少女无奈的将手环起胸“而且你总是对着我自言自语,我可都听见了好吗?”
“听见了什么?”
“你夸我漂亮。”
“画上哪有人,我夸的分明是那树上的梨花,树下的鲤鱼。”他一顿,随即笑道“难不成你是鲤鱼精?那个两眼球要长一块的那只,还是胖的要死的那只。”
少女似乎恼怒“闭嘴吧,我叫宿梨,就是忽如一夜春风来的宿梨。”
“原来是只梨花妖。”
“才不是,我是人。”宿梨恨恨道“亏的你还是个侯爷,怎么这样轻浮又无礼。”
“我确实只看见了梨花和鲤鱼。”他摊开手,显得无奈。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宿梨看着他,雾蒙蒙的,她也看不清他长什么样。
“我叫程渡。”
宿梨听着耳熟,不知觉的,卸下了一点防备“你为什么天天来找我?”
“我不知道,自从第一次梦见你了之后,我往后做梦就一直梦见你了。”程渡几天前收到余二小姐的来信要求画,他命人将画从库房里找出来,当天晚上就梦见了宿梨。
那时她躲在雾后,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不过你知道我是侯爷,但是不知道我的名字,这还真是奇怪。”他忽然问道“难不成你以前可以听见我说话?”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可以听见你说话的,那个时候我刚有意识,然后我就听见你说什么‘没有一个人在意你……’,就没了。”
她越说声音越小,她当时还记得,那个时候她刚穿越过来,刚好听见好像还是世子的他对着自己碎碎念,没想到现在再见到,已经是侯爷了。
程渡听她这一句便想到当时是因为什么事,不自觉的将头撇开“后来呢?还有听见什么吗?”
“记不太清了,大概就是对着我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把我丢库房里今年才拿出来。”宿梨说到这里就有一种无名的火“我在库房里呆的很难受,只有我一个人,上天大地,我都要闷死了。”
程渡想了想,他确实将这幅画往库房里丢了两年之久。
他摸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的狡辩“我当时不知道里面有个……人。”
“那知道了,以后来陪我聊聊天,也不错。”
“你有很多话吗?”
“不是你要主动找我吗?”宿梨摆摆手“就权当是我陪你吧。”
程渡抽了抽嘴角,他还没见过有哪个女子的性格是这样式的“谁说要你陪了。”
“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程渡一噎,竟无法反驳“你一直躲在雾后面,我们两个就这么说话吗?”
“声音你听不见吗?”宿梨不想出来,她觉得雾蒙蒙的挺好的,就像网友一样,已经这么些天不见面了,忽然面基的话让她下意识的推拒。
“见不见面其实也无所谓吧。”她尬笑两声,表明了立场。
“确实无所谓。”程渡也不介意隔着这层推不开的雾讲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