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梦魇放我出来的。”
“它放你出来的?”祝闲卫显然不相信她的借口,说话的语气中带着点轻蔑。
“嗯,她放我出来的。”夏秋玥扑簌着大眼睛,满脸无辜。只要她不承认,那她就是被放出来的。
祝闲卫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看出丝毫的异样。但夏秋玥不愧是话剧社的演员,表演能力那是一绝。
“它为什么不放别人,偏偏放你出来?”
“当然是因为我可爱啦。你们一个个都拿着把剑,整天不是杀魔就是杀妖的。不放我,难道放你们出来杀它吗?”
夏秋玥决定装死到底。
“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亲自去问问梦魇。”
梦魇已死,祝闲卫自然不可能再去把它的魂魄聚集起来。看着少女斩钉截铁的样子,他突然特别想把她的脑袋炸成碎泥。
这个女人,三番两次欺骗他。
梦魇最喜欢在人的恶梦中啃噬精气,凡是进入幻境中的人必定都会被唤起潜藏在内心深处最黑暗的记忆。等到恶梦中的人释放心底的恶意,彻底沉沦其中,梦魇就能获得源源不断的能量。
说什么梦魇放她出来的,完全就是一派胡言。
祝闲卫的五指在身后悄悄弯曲,红色的火焰逐渐积累形成纹路。只要他轻轻一碰,她的脑袋就会化为灰烬……
“秋玥,我们回来了。”纪忆灵提着碧霞剑,裙角沾染上少许泥垢,孟行洲跟在她的后面。
“纪姐姐!”夏秋玥喜出望外,小跑着跑到她的身边,亲昵地挽上她的胳膊。
纪忆灵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随后正了正神色,“这里的妖气已经完全消除,如果方便的话,我们明日卯时就走。”
“这么早吗?”
“嗯,你们先到我房间来,我有要事与你们商谈。”纪忆灵声音不高不低,却刚好能让除他们四人之外的村民听不到。
夏秋玥见她神色异样,心中有了些许猜想,小跑到原来的阶凳那将吃剩的碗拿过来。
然而当她碰到碗的时候,视线却被门底下黑乎乎的,像是被火烧过的痕迹吸引住。她明明记得刚刚坐在这的时候没有这痕迹的。
夏秋玥伸出纤长的手指触摸那黑迹,指尖传来烫烫的感觉,明显是刚刚才出现的。她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少年,刚刚在这里除了她,还有祝闲卫。
等等,他刚刚该不会是想杀了她吧?!
少年的身姿挺拔如松,白色的长袍显得他风光霁月。如果忽略他周身隐隐透露出来的煞气,任谁都不会想到他几分钟前竟想要杀死她。
看着祝闲卫渐行渐远的背影,夏秋玥心有余悸,拍拍自己的胸脯长呼一口气。
还好还好,她还没死。幸亏纪忆灵来得及时,否则她今天真的要交代在这里了。
现在的祝闲卫在纪忆灵的教导下修炼凌霄派法术,但在无人知晓的夜晚,他同时也在学习被各大门派都禁止的邪术。
原著中明确说了此邪术乃上古真人流传下来的仙界秘籍《弑血咒》,得此书者往好处发展能成仙上天,往坏处发展则会堕落成魔。
曾经各界修行者都为了能够成仙入神苦炼秘籍,但最终都走火入魔堕入地狱毁坏人间,无一例外。
因此,后来各大门派为了彻底斩灭这种念头,合力绞杀修炼此等法术的修行者,并将此书全部焚烧干净。
祝闲卫不知从何处得来了这书,便开始偷偷学习上面的禁术。
原书最后祝闲卫因为得不到纪忆灵的爱,彻底被心魔控制,丧失理智。他召集魔界和妖界成为新一任的魔尊,最终导致生灵涂炭、尸骨横生。
结局是纪忆灵和孟行洲为了维护世界和平,以身献祭冼化坛,引来天怒降罚,才劈死了祝闲卫。
她曾问过系统是不是只要杀死祝闲卫就能换来和平,可回答却是祝闲卫不可以死,否则世界即刻崩塌。
她虽然不知一个反派角色为何对世界有如此大的影响,但还是立刻打消了要除掉他的念头。
不过可以庆幸的是,按照现在这个时间线,他还远没有达到走火入魔的地步,凭纪忆灵和孟行洲的力量,完全可以压制住他。
夏秋玥决定了,她要给自己找个大腿抱。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身边还跟着这么一个阴晴不定,随时都有可能走火入魔的大反派,她必须给自己找个靠山。
她看向纪忆灵离去的背影,浅蓝的衣摆随着走路姿势的晃动而扬起,玄铁铸成的碧霞剑被她稳稳拿在手中,墨发高束在脑后。
高挑的身材虽不似男人那般宽厚,却莫名有种让人不敢轻易靠近的气势。
“纪忆灵,就是你了。”
四人进了纪忆灵的休息的房间,孟行洲将门紧闭,透过窗户没发现有村民后才放下心。
纪忆灵:“刚刚我与师兄在村周围巡逻,并没有发现梦魇留下的气息。”
“那是不是说明这个村没有危险了?”夏秋玥双手撑起下巴,好奇道。
“只能说没有了魔物的危险,但我们在西边密林里发现了许多人为的陷阱,里面有大量早已干透的血迹。”
若说是梦魇逼迫他们抢夺路人还情有可原,可梦魇向来喜欢入梦食|精,断不会做这种事情。
这些杀人的勾当,应是沃水村村民自行为之。
“这些人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般热情。”纪忆灵顺着话继续说道。
是的,原著中沃水村就是一个奇异古怪的地方,主角打败梦魇后并没有受到热情对待,村民们反而视他们为邪物,将他们驱逐出去。
夏秋玥一开始也想提醒他们赶快走,但修行之人天生的正义感让他们坚持祛除邪祟的气息后才离开。
既然现在他们自己察觉到了此地的不简单,也不再需要她旁敲侧击来提醒他们了。
“那要不我们晚上就走吧。夜长梦多,万一他们突然偷袭就不好了。”
纪忆灵抿着嘴没有说话,孟行洲看出她的顾虑,替她说道:“明早再走,今晚,我们还有别的事情。”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有什么是我能帮忙的吗?”夏秋玥摇晃着脑袋,在她心里,再大的事都没有性命重要。
“灵儿的金锁丢了。我们问过村长,但对方坚持自己没拿,我们打算今晚潜入他的房间去探查一二。”
金锁?
“是那个周围镶着金边,中间刻着只老虎的锁吗?”夏秋玥脑中灵光一动,像是突然间想起什么似的,出声惊呼。
“秋玥,你知道在哪?”纪忆灵原本低垂的眼睛在听到她的话后瞬间绽放出光芒,握住她的手,眼神紧紧看向她,似有万般期待。
“这个…我好像在村长屋子里看到过。”她原本想说被祝闲卫拿走了,但在看到对方带着警告的眼神后,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
“那个金锁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实不相瞒,那是我阿爹阿娘唯一留给我的东西,我从小就带在身上。现在他们失踪了,我却连他们唯一的东西都保护不好。”
纪忆灵说话的声音带着轻微的颤抖,眼角滴落的泪水打湿她的手心。孟行洲满眼心疼地看向她,轻声宽慰道:“金锁没丢,我会拿回来的。”
看到这一幕,夏秋玥也想上前安慰,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不敢想如果自己弄丢了父母给的唯一的手绳,她该有多崩溃。
她脚刚前进一步,眼睛却不经意瞟到旁边的祝闲卫身上,只见他面色凝重,一脸不耐烦地看着眼前拥抱的人。
果然,孟行洲和纪忆灵的亲密举动让他吃醋了。既然知道金锁对女主的重要意义,他为什么不还回去呢,刚好可以去刷一波好感度。
搞不懂啊搞不懂。
夜晚,寒风四起,刮得树上的鸟儿振翅反抗。村中百姓逐渐进入梦乡,夏秋玥躺在床上,透过窗户观察天上的明月。
床板很结实,但很硬,硌得她后背生疼。
今天是十五,月亮出奇得圆。孤冷的月亮隐逸在薄云中,只透露出依稀的轮廓。寒鸦栖在树枝上,不时发出呕哑嘲哳的难听声音。
夏秋玥没有丝毫赏月的雅兴。
月黑风高夜,她有点害怕,平白无故一个人到了一个不属于她的世界。没有亲人,没有朋友,也没有手机,没有wifi。
在这个五步一妖,十步一魔的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随时都有可能因为惹怒了别人而被一击毙命。
夏秋玥叹出一口气,临近夜晚,总是能引发人无尽的思绪,怪不得那些古代文人总是在晚上诗兴大发。
如果可以,她也好想洋洋洒洒写几篇思乡诗篇。只可惜家徒四壁,无纸无墨,更没那个才华。
“烦死了!”
夏秋玥将被褥往头上一埋,大半个脑袋被塞进去,只露出乌黑的长发散在外面。
“我刚才教你的都知道了吗?”
“知,知道,嘿嘿嘿。”
窗外忽然想起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其中一人声音嘶哑,另一人说起话来口齿不清,磕磕绊绊。
夏秋玥屏住呼吸,仔细听着动静。她自小就感官灵敏,尤其是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更能听到周遭的声音。
木门被从里面锁上,外面的人推了一下没有推开。
“竟然还知道锁门?你们几个,给我把门撞开。”金大力面色不善,吩咐着旁边的两个壮汉。
“村长,这不好吧。”几人面面相觑,显然对这种行为并不赞同。
他们今日前来,是被村长逼的。金铁柱越发痴呆,金家若是再无后,那他们世代守护的血脉就要断了。
“我金家的事,何时轮到到你们多嘴了?如果耽误了我儿的终身大事,你们几个的女儿也别想好过。”
好啊,他们这是想生米煮成熟饭,让她被迫嫁给一个傻子。难怪要把给她的房间安排的离主角团这么远,根本就是怕他们打扰了“好事”。
夏秋玥攥紧拳头,脸色沉了下来。现在就算她大声叫喊,也不一定能被纪忆灵她们听到。
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木门摇摇晃晃,被撞了一下又一下,眼见着就要被撞破。她在窗户上掏出一个小洞,想要寻找逃跑的出路,却瞧见五六个一身腱子肉的男人一起撞门。
可恶,竟然来了这么多人。
这是生怕事情办不成啊。
“嘭——”
门被撞开,夏秋玥下意识地回头,瞧见七八个人齐齐冲进来,为首的是金大力和他家那个傻儿子。
“娘…娘子,洞房嘿嘿嘿。”
流着哈喇子的金铁柱看见只穿着单薄衣服的夏秋玥,迫不及待地冲向她,“亲,亲…”
夏秋玥拿起周围的一切物品使劲砸向对面的人,金铁柱的额角被扔过来的硬物砸破了血,痛意让他哇哇大哭起来。
“快点,把她手脚给我绑起来。”金大力看不到眼前的景象,只能吩咐其他人捆住她的手脚。
圆圆的月亮高高挂起,浮云漂移遮挡住月的轮廓,寂静的夜晚听不清人们的疾苦。
村子另一头,祝闲卫坐在离树下三尺远的地方,双腿盘起,眼睛紧闭。纪忆灵和孟行洲有事离开,现在这里只有他一个。
“红日荐血,尸骨复生,万物邪祟,出!”
刹那间,庞大的缚灵镜横空而出,抖动着停留在他的面前。
祝闲卫双手交叠,神情严肃。妖镜有自己的妖心,先前在洞穴内的施法因为太过急躁,并不能完全让缚灵镜为他所用,必须尽快用弑血咒把它调教成他的东西。
红色的光线包裹着镜身,周围泛起层层白光。突然间,鲜血从祝闲卫的口中喷涌而出,他的脸色变得惨白,嘴唇发紫。
“主君,你没事吧。”
面覆黑纱的男子从树上跳下来,接住因精力耗费太多而支撑不住的祝闲卫。
“无妨。”
祝闲卫强撑着意志坐起来,用法术在小臂出划开一道血口子,以此来转移胸口的剧痛。
月圆之夜,蛊毒比平时发作得更要厉害,加之他使用禁术过多,身体里的蛊虫更加抑制不住地躁动,充斥着他的全身肺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