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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三是不放假的。

加课好像成为了高三的传统，特别是在二高。九月二十五那天是姜霰生日。当天还是月考，姜霰一直在紧张复习，生日都忘记过了。她本来就是不怎么玩手机的人，所以收到祝福也有滞后性，二十六号的时候考完月考回去才翻看手机。月考的时间她是和程晃早就说过了的，程晃也记在心里了，所以只是简单地发了一条生日祝福，跟她说考完了告诉他，带她去吃好吃的。二高食堂做得顶难吃，她虽然对食物不挑剔，但是也吃不惯那么难吃的饭，上次见程晃的时候他说她看上去瘦了一圈，于是又提要不要让家里阿姨熬汤给她送过来。

姜霰赶紧拒绝。

紧接着程晃就采取了别的措施——给她点外卖。第一天姜霰接到外卖电话，说是有家Omakase的预订单，喊她过去拿。预订单上留的是她的手机尾号，但收货人姓名却是“程”。显然是他能干出来的事。他这人对她特别好，掏心掏肺的好，这种好很笨拙，根本不会掩藏。——但是也太夸张了，这一点也和他本人一样。姜霰看到比她书包还大的寿司盒都震惊了，在众目睽睽之下红着脸，签收那盒外卖，然后立马叫了许家晗跟她一起吃。

这个学校里也只有许家晗知道她和程晃的关系。许家晗看到那盒包装十分夸张的寿司之后也惊了，一口咖啡差点喷出来：“你你你——这、这……程晃也太夸张了吧！”

“就是说啊。”姜霰把餐具分给她。

睨到许家晗手边的咖啡：“你怎么晚饭的时候喝，不怕睡不着啊。”

“呵呵。”许家晗心虚耸肩，“我都对咖啡脱敏了，喝多少都不管用。算了！我也就只能学成这样了，你不知道我上课的时候睡得有多死，我天啊上次让我同桌叫我起床，她打我都打不醒……”

许家晗的成绩从高二开始起色就不大。倒不是她不学，看上去倒是也认真学了，只是不懂的她是真的学不懂。之前有一阵姜霰说要给她补补课，就发现了这个问题。会的许家晗绝不出错，不会的她是一个字也写不出来。她尝试给许家晗讲解题思路，然而许家晗根本听得云里雾里。

许家晗也惆怅，长叹一声跟她说：“算了，放弃我吧，哎我真学不懂，也不想占用你的时间！我这成绩能上普本就得了。”

这些颓丧的话又在脑海里响起。姜霰默了一阵，最后戳着寿司，笃定地道：“我不会放弃你的。”

许家晗眼含热泪：“呜呜呜呜没有你我怎么活啊——！！”

“……”

人和人的际遇是很神奇的。

转学到二高那个时候的心境就是和所有人都萍水相逢，姜霰从来没有想过会有朋友，而且会有持续联系的朋友。她刚转学过来的时候很孤僻，特别安静，没什么存在感，不喜欢跟人说话。从小就是这样的。在国高的时候也是，看着郁馨等人做班里的公主，被众星捧月，被所有人呵护，她也不与他们拉帮结派，只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就成为引他们不悦的对象。

后来转到二高之后她也是这样，只不过那会程晃来找她，班里人听说这件事，平白无故有人开始跟她讲话。之后她撇清跟程晃的关系，又出了姜平来接她被误认为是包养等流言，班里也很少有人再跟她讲话。能说得上话的，现在只有许家晗。

许家晗对她的生日挺上心的。

十八岁无论从任何层面来讲都意义非凡。许家晗早就意识到这一点，也知道应该没有人会给姜霰过生日，于是在月考结束后约她去食堂吃饭，其实早就已经在校门口拿了给她提前订的生日蛋糕。那会食堂的人已经差不多都走完了，她被许家晗神神秘秘地拉到食堂里，看着许家晗变戏法似的从桌底下拎出一个蛋糕。就那一瞬间怔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了：“你、你……”

“什么你你我我的。”许家晗说，“怎么啦？惊讶得话都说不出来啦？”

日光斜下来，食堂里人渐渐走完了，变得清净。有保洁阿姨在远处打扫卫生，餐车那边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叮叮当当，和许家晗小声唱生日歌的声音交叠在一起，单薄，但是悦耳。火柴划动，发出细弱的声响，然后火光出现在她面前。许家晗给她点蜡烛，催促她快点闭上眼许愿。姜霰闭眼，许的愿望是希望在意的人一切都顺遂。

月考成绩是在三天后出来的。姜霰在看到班级榜之后终于松了口气，之前差点掉出前十，现在又稳定下来了。然后没过两天她就换了同桌——因为齐彦南以高分位居班里第一，甚至超过了不少拔尖班的同学，所以升到五班读书。新同桌是班里一个成绩中游的女生，秉持着以优带好的原则，班主任给整个班都重新安排了座位，希望整个班的成绩都能在交流中有所提升。

那天在校门口匆匆见到魏灏的背影，姜霰挺疑虑的，请程晃吃冰的时候还跟他说了一嘴。两人并排坐在小小的冰沙店，程晃皱眉，问她是不是看错了，她摇头，很笃定：“不会错。”

魏灏之前铁了心不上学，但是现在又出现在学校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后来这个猜测进一步得到落实——有一天傍晚她和许家晗去小卖部，看到了正在买东西的魏灏。

他一个人。

许家晗悄声地跟她道：“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个班，应该在八班吧，看着挺沉默寡言的，消停不少。”

姜霰点点头。

魏灏转过身的时候他们对上视线，他愣了一下。姜霰没有装作不认识我，朝着他微微颔首。

许家晗在旁边说：“你干嘛啦！他之前那么对你你还要跟他打招呼。”

“也没多大仇多大怨。”姜霰平静地说，“高三了，我只想好好学习，赶紧上大学，其他事情我不在乎，也都和我无关了。”

她走到前台，指了指货架：“要那个面包。”

许家晗夸张地道：“你晚饭就吃这个？！”

姜霰这人长得挺仙不说，活得也挺仙的，饭量小，吃不了多少东西，总是说没胃口吃不下，感觉吃饭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活着就行了。许家晗很担心她这弱不惊风的状态，但她的身体素质貌似维持在一个很恒定的水平，虽然有些小病，但都不太影响学习，所以她整个高中几乎没有请假的时候，每天定点到班上课，风雨无阻。许家晗怪心疼的：“你多吃点吧，高三那么累，你这身体别哪天眼睛一闭饿昏了……”

“我哪有那么虚弱。”姜霰笑了起来。

两人回去的路上说笑，刚好和魏灏前后脚走。上楼梯的时候她看到魏灏在三楼的楼梯口拐弯，身影消失在暗处。

——三楼，不是高三。

是高二。

魏灏降级了。

忽然就明白为什么魏灏是孤身一人，安静得有些不像他这人的行事作风。太久不来上学，融入进去应该也很难吧，而且以他的成绩，也不可能进那种好班，吊车尾的那几个班跟他们年级一样，鱼龙混杂，尤其是特长生在的班，情况就更乱更复杂一些。姜霰不知道魏灏是不是经历了这些所以变得沉默寡言孑然一身，她心里多少有点复杂，也不是同情，就是觉得很唏嘘。

……

魏灏的事情算是落下了帷幕。他回来上学，料想也是自己想通了——辍学并不是这个年纪最好的选择，更何况还是因为这么荒诞的原因不上学。但是魏灏似乎也没有继续进体训队。姜霰好几次从食堂路过，看到体训队的特长生在操场训练，那里面都没有魏灏的身影。

与此同时，渝城迎来了十一假期，也迎来了大幅降温。天气一夜之间从盛夏变成深秋。夏日的最后一丝余温被风雨浇灭，而那个时候程晃开车来二高校门口接人。车是姜霰坐过的那辆奔驰GLE53，灰色的，看上去其实挺低调，就停在巷子口。她拉开车门坐进去，惊讶他怎么那么快拿到驾照。程晃气定神闲地道：“这不手拿把掐。”

成年之后想拿驾照的心到达顶峰，一般人都在高考结束的那个假期去，程晃等不到高中毕业和人扎堆了，直接在暑假就报了名——且以光速刷完课时拿到驾照。今天来接她是为了给她过生日。——虽然距离她生日已经快要过去十天了。没办法，普高的高三生的确是一假难求，他也是看她月考成绩出炉，心情不错才提出这样的要求的。和程晃在一起总是赶上下雨天，姜霰都习惯了。路堵，一个红灯就堵了十分钟，他在漫长的红灯时间里捉过她的手来，十指相扣，放在驾驶座和副驾中间的中央扶手箱。

车里在放他们的共享歌单。到一首R&B的时候前方终于亮起绿灯。程晃心情很好，跟着哼唱，路上跟她讲在学校的事情。他说今天本来约了秦逍去健身房，结果看天气不好，想着早点出门，就鸽掉了，搞得秦逍一人奋战。姜霰听着，看见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右手还紧扣着她的手，轻声地道：“你松开呀……这样驾驶很危险的。”

程晃看她一眼，笑了：“那等会再牵。”

车载音乐在此时停了一下，被微信消息的提示音打断。

姜霰往屏幕上瞟了一眼，正想提醒他，却看到屏幕上来消息的人是谁。

——郁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