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日没夜地加班,很快到了周六。
一大早出门的时候还是阳光普照,等到了精业寺的时候,天却突然阴沉了下来。
车上的人几乎个个都成了熊猫眼,睡了一路,下车一进寺,闻到扑面而来的香火气才稍微精神了点。
精业寺就在东郊听松岭附近,周围都是郁郁葱葱挺拔苍劲的青松。
快入夏了,市中心已经有些热,但是这里却还有几分凉意。
精业寺原来就是一间小庙,供奉的确是地藏王菩萨。
一般周围的居民家里有人亡故,就会来寺里请几位师父去做几场法事。
可能是因为寺庙的名字刚好是“精业”二字,这几年间,便陆续有些年轻人从市中心赶来参拜,大部分都是工作不顺心的职场男女,也不乏许多商界精英,出手很是阔绰,于是寺庙翻修了好几次,一次比一次规模大,修葺得也是越来越精致。结果,这里倒渐渐成了一个旅游景点,吸引了各方来客,香火也是越来越旺盛。
一逢周末,精业寺更是摩肩接踵,人头涌动,主殿前挤满了人,根本就没办法靠近,只能慢慢排队挪动着步子。
柏山却被这寺里的香火熏得头昏脑涨。
他生平最怕进寺庙,就是因为寺庙里来来往往的香客,好多都是随处买了各种廉价化学香料做成的香,点起来不但熏得很,而且还毒得很。
他摸了一个厚厚的口罩正准备戴上,突然,在这刺鼻的烟火气味中,他闻到了一丝不该属于寺庙的气味。
“怎么会有血腥气?!”柏山喃喃道。
这气味的源头离他不远,应该就在这寺庙之中。
他四处环顾,目光所及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东西,跟着气味往回走,不知不觉来到了进门处的天王殿之中。
每个寺庙的天王殿一般都大同小异,供奉的自然是四大天王——东方天王手持琵琶,取音之所指是为“调”;南方天王手中持剑,取锋之谐音是为“风”;西方天王手中缠绕一绳,取绳之形态是为“顺”;而北方天王右手持伞,取伞之喻意是为“雨”。
“……伞?!”
柏山失声叫了起来。
他敢肯定,这血腥气就是从北方天王手持的那柄伞里传出来的。
他装着一副瞻仰膜拜的样子,慢慢踱到了北方天王座后的隐蔽之处。
天王殿进进出出的香客虽有不少,但是鲜少有人在这里驻足,因此谁也没注意到柏山的举动。他手中悄悄燃起“渡恶”,反掌一挥,墨烟化成锁链直直缠上北天王手中的那柄伞,一扯一收,伞已悄然落入了柏山手中。
就在此时,忽然从北天王座下供桌内伸出了一只手,二话不说就来夺他手中之伞。
“嘿!等的就是你!”
柏山说着将伞护到背后,侧身一躲,已回到北天王座前涌动的人潮之中。
供桌下,露出一个脑袋,就地一打滚,也钻入了人潮中。
柏山暗暗发力握紧了伞,果然觉得伞柄一沉,那人已纠缠上来,抬眼一看,就是那张稚气未脱的俏脸,嘴角含着笑意,神色却透着一股子凶狠。
“还、我!”
那少年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他手中使劲,却夺不回自己的法器,脸憋得发红,艳得越发俏丽。
柏山压着嗓音冷笑道:“你倒是挺聪明的嘛,将自己的法器供在神像上,受万人香火供奉膜拜,吸取万人执念之力,这样修行,真是事半功倍啊!”
见被人揭穿,少年倒也丝毫不意外,只是手上力气又加几分,伞已经开始微微震颤了起来。
“你管我!”
“对,老子就是要管管你!”
柏山手臂虽然因用力青筋暴起,语气却藏得滴水不漏,十分轻松的样子。
“那就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音未落,少年抬起一脚踢向柏山下盘,柏山把脚一缩,闪过一边,虽然没被踢着,却差点撞到几个香客,他心想,这样打起来难免殃及旁人,要是被同事发现,那就更不妙!
念及此处,他口中高声喊道:“好,咱们换个地方如何?”
喊罢,他连伞带人拽住就往寺里写有“游客止步”的后院跑。
一头撞开木栅栏,只见后院中晾着一排排刚洗过的衲衣,柏山空出一只手抄起一件湿哒哒的衲衣就往少年头上罩去,少年眼前一黑,本能地收手去抓脸上的衣服,柏山趁此机会赶紧抽身。
两边禅房里的僧人听见院内有嘈杂声,都开门出来一探究竟,就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手里正拿着件衲衣怒气冲冲。
“哎?你这个小孩是怎么回事?”
少年怒极的目光狠狠扫向这个喊话的僧人,那件衲衣直飞过去,僧人的头被套了个正着,退了几步跌坐在地。
少年穿过后院的回廊,就见一扇角门打开了,门环还在晃动,他一个箭步追了出去。
门外,就是一片松林,满地铺着厚厚的松针,一串明显的脚印往密林深处延伸。
少年跟着脚印搜索着柏山的身影,走了没多远,忽然听见背后传来悉索之声,正待回头,觉得脖颈间一热,侧身一看,柏山就在他身后,手里把玩着一束墨烟,墨烟的另一端已如绳索般勒上了他的脖颈。
“走,跟我去见你师父!”
柏山用力扯了一下套住他脖颈的烟,少年向前一个踉跄,居然就势跪倒在地,再抬起头的时候,已满脸都是泪痕。
柏山吓得退了一大步。
少年本就生得一张女孩般俏丽的脸,哭起来更是梨花带雨:“哥哥……你别抓我去见师父好不好?他老人家本就灵力不支,要是再被我一气,恐怕……恐怕……”
他越说神情越是委屈,但双手却悄悄缚到身后,两手手指灵活缠绕交错,动作飞快。
柏山被他这一跪,弄得有点懵了,想去扶他起来,又忌惮他来夺伞,忍不住用持着伞的手挠了挠头,可就在这时,突然手里的伞“嘭”地弹了开来!一根伞骨重重击在了他的太阳穴上,柏山一阵晕眩,人已往后仰去,只觉踩到了一坨软绵绵的东西,他想低头看时,眼前却只剩一片金光,下一秒便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