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嘉跟着她们从仓库出来后进入另一个仓库，剪刀和包袱将一块带着机油污垢的油布抽开，露出里面的车。

剪刀打开车斗的门，金属生锈的味道夹杂着肉类腐烂的酸臭味一起涌出来，车斗中有一个箱子。

剪刀看见苗嘉那个明显的捂住嘴巴的动作，终于找到机会宣泄一下被石头训斥的情绪，她恶劣地用脑袋指向车斗：“上去吧，小可怜。”

苗嘉踩着车斗下方的横杠走进车斗中。

车斗底部不知道堆积了多久的油污，人走上去脚底下又腻又滑。

剪刀也起身上来，她走得很稳当：“小心一点，要是沾到皮肤上，我真怕你吐在我们车上。”

车斗被人从外面关上，光线即将消失的时候剪刀拧亮自己胸前的一个小灯。

剪刀走到最里面，打开一个箱子对苗嘉说：“出城有人检查，你最好藏到里面来。”

苗嘉走过去往里看，箱子里面不比车斗中干净，箱子边上都带着黑色的污渍，不知道是油还是血。

“要是遇到检查的人，我就进去。”苗嘉实在很难说服自己藏在里面。

“我觉得你最好还是现在进去，我怕你一只手在车上站不住。”剪刀后面的车厢上有个凸起来的把手，她握在上面刚刚好。

苗嘉没有在自己周围看见类似的装置，她伸手扶住车厢内壁，借着凸起来的部分站稳。

“随你便，反正害怕被发现的也不是我。”剪刀嗤笑一声，抬手在连接驾驶室的玻璃上敲两下。

脚底下传来发动机的颤抖，不一会儿，车子开了出去。

货车摇摇晃晃从仓库中开出去，接连压过三个减速带后一个转弯走上比较平缓的路面。

货箱顶部传来“哒哒哒”的水声，紧接着苗嘉感觉到有水流淌过她扶在车厢上的手。

“艹，真是倒霉，竟然下雨了。”剪刀自顾自骂骂咧咧。

剪刀的手电往苗嘉这边照过来，苗嘉发现手上已经沾满带着锈迹的雨水。空气中的铁锈味一时间压过酸臭味，说不上好还是不好。

车子往前开出去一段距离，外面嘈杂的声音传进来。

剪刀在听到这声的第一时间就关闭手电。

听起来有很多车辆在路上行走，还有音效奇差的喇叭循环播放“请遵守规章制度，切勿打架斗殴”。

广播喇叭似乎在一辆车上，这声音离着几人在的车越来越近。

货箱陷入黑暗后一缕光从锈裂开的缝隙中透进来。

下着雨的外部环境人影绰绰，还有彩色的指示灯一直在闪烁。

“出示证件！”外面响起一个响亮的声音。

驾驶位马上响起石头闷闷的声音：“长官，怎么城内还有临时检查啊。”

检查的人中气十足又不带情感地提醒：“少打听！证件。”

石头跟外面人讲话的语气颇为讨好，虽然那人一开始态度强，但石头和他一来一往聊过几句后，苗嘉听到那人不甚清晰的抱怨声：“却火说她们少了一个人，听说是带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上面让我们帮着找找。也不知道是什么值钱的货，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的……”

石头赔笑：“还是你们辛苦，这么大的雨还得忙活。”

趁着石头和外面人讲话，剪刀将声音压到最低对着苗嘉说：“进箱子。”

苗嘉在剪刀颤抖的呼吸声中抬腿窝进箱子中，在剪刀将箱盖放下来的瞬间将短刀的刀鞘夹在箱口流出一条观察的缝隙。

车子再次动起来，外面的声音逐渐远离，但车子开出去不久再次被拦住。

晃动的光线中苗嘉透过缝隙能看见剪刀攥紧裤腿的手。

“停车检查，车厢里装的什么？”模糊的声音传进来。

石头拉长声音：“长官，刚才不是检查过一遍了吗？”

“让你停车你就停车，接受检查就好，哪来这么多话。”这人声音听起来比之前那个更不近人情。

紧接着是一个有些阴阳怪气的声：“谁会下雨天出去拉货啊，一看就是有问题，不查你查谁？”

苗嘉耳朵一动，这好像是潘达的声音。

随后石头的反应证实确实是潘达：“有你什么事儿啊潘妹子，你又不是护城队的人。”

“就凭我现在跟护城队在一起，拦你你就得停。既然你这么不愿意一定是有问题，那今天这个车厢我非看不可。”潘达说完，车厢中传出被人拍得“铛铛”响的声音。

听声音石头开门下车，苗嘉看见剪刀绷紧的身体面向车门方向。

她将刀鞘收回来，盖子合上的箱子里一片黑暗。

“嘎吱”车厢门打开，潘达和石头争吵的声音变得清晰。

剪刀开口：“呦，潘老妹儿什么时候加入护城队了？”

潘达声音一压：“少在这儿扯关系，你谁啊你？”

不知道是谁走上来，车厢猛地往下沉了一下。

石头的声音响起：“我说里面是空的吧，你们还不信。”

车厢又是猛地一沉，潘达的声音出现在箱子边上：“这里面是什么？”

“污染垃圾。”不知道是不是车厢的回声，剪刀声音中带着颤抖。

“别管是什么，打开我看看。”潘达开口。

剪刀和石头拦住潘达：“污染垃圾你知道是什么吧，这可不兴看。”

不知道谁被推了一下，撞在了车厢上。

剪刀的声音拔高：“你干什么呢你？我看你就是故意找茬，少在这狐假虎威……”

“干什么呢？遵守规章制度，城内禁止打架。”一个声音通过扬声器穿进来。

“剪刀，她要看就让她看，出事儿了算她自己的。”石头冷哼一声。

还是那个扬声器中的声音：“差不多得了啊，你也别找茬儿，大家都在城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让我们难做。”

“我给你面子，但箱子我非看不可。”潘达一拍箱子。

角落中一个稍大的箱子掀开，露出里面乱糟糟血污浓重的衣服。

剪刀扬手示意潘达想看自己去翻。

潘达嫌弃地骂一声，在扬声器主人的催促中下了车。

车厢被关起来，外面的声音重新变得模糊。

车子经过一条减速带特别密集的路面，苗嘉知道这是大门口的那段路。

周围嘈杂的声音和灯光都退去，剩下车辆碾过地面的声音和雨滴落在棚顶的敲击声。

箱子掀开，剪刀脸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雨水被她胸前的灯照亮。

剪刀一扬手，箱盖装在箱体上发出闷响，她又回到自己扶手在的位置。

苗嘉窝在里面没动，她往四周看一圈，长舒一口气问：“安全了？”

“出来吧，你还在里面待上瘾了？”剪刀很嫌弃地瞅一眼满脸躲过一劫的苗嘉。

苗嘉见她放松下来便知道已经顺利出城，她保着平衡从站起身：“为什么会有护城队检查？”

剪刀惊奇：“你这都不知道？”

说完她想起来苗嘉确实加入却火时间很多，她现在心情好，也愿意给苗嘉解释：“你们……现在是她们了，却火中有个叫辛未的你知道吧？”

苗嘉点头：“当然。”

“辛未跟护城队的老大关青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关系，她加入却火之后相当于却火和护城队的桥梁，却火着急找人，护城队自然肯卖她们两分面子。”剪刀说完后不屑地咧嘴一笑，随即又跟苗嘉说，“跟谁没个靠山似的。”

窗户外面的小帘子被人掀开，露出石头紧绷着的脸。

雨刮在挡风玻璃上急匆匆地工作，雨滴没有挡住玻璃的间隙能看见车灯照亮的地面上有深深的车辙，原本铺在路面上的一层碎石子此时也被压进泥里，她们的车行驶在凹凸不平的路面上格外摇晃。

“最近有很多人出城吗？”苗嘉看着外面的雨幕问剪刀。

石头除了一开始那一个回头后就一直盯着前面的路，挡风玻璃种隐约能倒映出驾驶室中的两个人严肃的表情。

“没有一天人少的。”剪刀回答。

“不是说塌陷以后在商量新的线路吗？怎么都这么着急？”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心隔肚皮，谁知道拉帮结派一起出城的人会不会变成敌人，还不如趁早路上人少自己开溜。”剪刀回答。

这条路不是通往小洋山的路，倒是和苗嘉给出的线路上是一样的。这条路会拐进一座荒废的小型城镇。

周围建筑逐渐多起来，高楼陆续出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高一点的建筑挡住了风雨还是雨逐渐停了，这会儿落在车玻璃上的雨滴都变小很多，雨刮的速度减缓。

雨越发减小，路况的复杂在地图上看不出来，开进来之后苗嘉才发现这里路称得上错综复杂，两边的建筑原本应该是不一样的，但现在在时间的消磨中也只剩下同样破旧的外壳。

包袱开车很稳，她几乎没有减速或者纠结路线问题，车子绕来绕去后最终开到一个像是旧时立体停车场的建筑前。

车灯闪三下，三楼黑漆漆的破洞处有人用同样的频率扇动三下。

苗嘉看见剪刀整了整身上的衣服和装备。

车辆沿着坡道开上去。

“哎呀，你们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们三姐妹跟老油头一样怯场临时改主意呢。”一个右眼上捂着黑色眼罩的中年男人迎上来。

中年人看着非常面善，即使他的独眼形象很容易让人联想，但因为长相看起来完全就是那种不会与人起冲突的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与石头这伙人扯上关系的那种。

这人一动，四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跟着围过来。

苗嘉学着剪刀的样子不声不响地跟在石头和包袱后面，只在这些人走动的时候扫一眼。这些人应该只是面上的数量，那些大门豁开的门洞里应该还有人。

“谁没来？枭爷攒场子竟然有人不给面子？”石头走上前搭话。

枭爷没有在意石头的话，而是一眼就看见站在后面的苗嘉。

苗嘉在与这人对视的一刹那就感受到他隐藏在和善笑意底下的狠厉，这人根本不是面上看起来的这样和善，手上沾的人命怕是比石头三个人加起来的还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