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苗嘉没想到的是越往前走车辆越多，来自不同方向的人都在往这个地方赶，这些人表面上都没带武器，看起来有的好像还是认识的，路过的时候会笑着互相打招呼。

渐渐地不止有车辆，还有一些背着东西的行人。

苗嘉猜测众人聚集的地方是一个交易场所。果然，前面不远处已经有人将货物摆放在车前，有些还在前面摆着牌子，明确写着需要什么交换或者自己能提供什么。

苗嘉学着周围人的打扮，将自己的围巾摘下来遮挡住了头发和下半张脸，她将包裹好的铁铲挂在后背，走入了人群中。

没有任何人对苗嘉的出现产生好奇或者投来打量的目光，所有人都在寻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苗嘉惊叹于有些摊位提供物品的多样性，她一眼就相中了一把武器，但看了需要交换的东西后只能忍痛离开。

有一些快速完成交易的小摊位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后面部分摊位逐渐稀疏起来。

几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像是一堆破被子的摊位，要不是苗嘉看见有人从那堆被子中伸出的手上接过了东西，苗嘉都要以为那堆被子就是货物。

苗嘉朝这个奇怪的摊位走去，那人前面的牌子上写着用衣服可以换食物和水。

苗嘉蹲在那人面前不动，阴影让那人颤巍巍抬起头。苗嘉发现这是一个年级非常大的老婆婆，她脸上带着深深的皱纹，黑褐色的老年斑几乎覆盖了露在外面的皮肤，头巾底下露出灰白色的干枯头发。

老婆婆反应非常慢，见苗嘉一直蹲在前面不动，她抖着手指指前面的牌子，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

苗嘉这才发现老婆婆竟然不会说话。她放慢语速：“你这里有什么食物？”

老婆婆似乎听力也不太好，她侧过耳朵，在苗嘉重复到失去耐心的时候才费力地拖过被子底下的一个帆布袋子，松开袋口让苗嘉看里面的东西。

里面东西数量不多，但种类不少，还有几个罐头。一块还算干净的白色布料里包着三张棕黄色的烤饼，上一个来交易的人就是换走了这种饼。

苗嘉把捡到的雨布展开，老婆婆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摇摇头，她指了指苗嘉脚上的靴子，然后拿出了那三张饼和一个罐头。

苗嘉拒绝了，她要去丰收城可以在路边找野菜之类的吃，但她不能没有鞋子。

老婆婆又像是睡着了一样沉默了一会儿，指了指苗嘉身上的皮夹克。

苗嘉犹豫了一会儿，脱下夹克拎在手里，问：“还有水吗？”

老婆婆在袋子里面翻了翻，拿出了一个透明的塑料瓶，瓶子和水看起来很干净，但瓶子肯定是反复使用的。

“这些。”苗嘉指指现在拿出来的东西，“再加一个罐头就换。”

又是良久的沉默，老婆婆将东西递给了苗嘉。

周围的车辆也陆续离开，剩下的就是要特殊货品的人。

苗嘉披着那块雨布，带上自己的东西准备继续往前走，部分车顺着这条路往苗嘉要去的方向开远，想到这些人看起来都比较友善，苗嘉合计着找个车队跟一段路，她可以提供劳动力，总比她一路走着要快。

苗嘉差点被一个个头到自己胸口的小孩撞到，她侧身躲过小孩后抓住他伸向自己装食物的袋子的手。

小孩被捏到痛呼一声，另一只手攥着个东西朝苗嘉眼睛袭来，苗嘉握着他的手用力，小孩尖叫着丢下了手里的东西。

苗嘉将他两只手叠在一起，借着身高优势将他的双臂提高。

紧接着一个嗓门沙哑的男人从断墙处嚷嚷着走了出来：“干什么呢，你要对我的孩子做什么？”他身上的衣服非常破旧，腿和手臂几乎露在外面。

视线余光中没有任何一个人对这男人的声张有反应，所有人都在收拾自己的东西。

见男人手中的棍子朝着自己的胳膊击来，苗嘉扯着这个瘦小的孩子就往后退，她手长腿长，这么大的动作幅度让手臂被扯住的小孩痛到哭了起来。

一个穿着更加潦草的女人哭喊着跑过来，她哀求着希望苗嘉不要伤害这个孩子，说话间女人就要往地上跪去。

苗嘉从后面抽出那根打磨过的钢筋指着女人道：“你们两个站远一点。”

男人架住哭泣不止的女人。

苗嘉将钢筋横放在小孩的后颈处拉着他后退：“闭嘴，太吵了。”

小孩的脸憋到通红。

等退到安全的距离，苗嘉将孩子往前一推，迅速躲进了建筑中，她并没有走远，果然看见了那对夫妻手上都拎着木棍骂骂咧咧往这边走了一段。男人踹了边上的砖墙一脚，啐了一口后带着女人和孩子走开了。

一个更鬼祟但是动作流畅的身影钻进了一处废墟中。

那个非常有标志性的被子披风让苗嘉一眼就看出来是那个摆摊的老婆婆，只不过她现在的动作跟刚才集市上的迟缓动作天差地别。

靠近之后苗嘉发现这是一个精心装饰过的地方，那些看起遗弃的木门中有一扇是真正的门，应该是地下建筑的入口。

等到远处的集市上人几乎走干净了，那个门重新打开，丢掉了被子披风的老婆婆从里面走了出来。她拎着一个水桶似乎要去什么地方打水。

苗嘉在她开门的时候并未听到里面有其他人在的声音。

等这人往树林中走的时候，苗嘉动作轻缓地跟了上去。

前面人看起来对周围非常了解，脚步不停地钻进了灌木密集的地方。

苗嘉跟踪的动作蓦地一停，她环顾四周后决定后退。

刹那间旁边传来破风的声音，苗嘉抓起的背在身后的铲柄挡住了斜上方袭来的武器，两根金属撞击发出震耳的声音。

来的人不仅力气很大，而且这人的武器恰好勾在了苗嘉两手中间的铲柄上。

苗嘉双手的虎口都被震到发痛，来不及多想，她手左手飞速松开，右手抓着铲柄用力向身后抽动，铁铲抡出的弧线让对面的人立即后退闪躲。

那人身形在灌木后一矮马上消失不见。

苗嘉动作不停，接着铁铲被甩动时的惯性反手劈向旁边另一丛灌木，锋利的铁铲边缘削掉灌木的上方。

那灌木枝叶晃动，后面的人来不及攻击只得向后退去，整个人暴露在苗嘉的视野中。

苗嘉这才看到后面是一个看起来个头不高但是非常粗壮的人。这人全部包裹在跟灌木几乎一样颜色的衣服中，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她手中拿着两只连接着特制把手的武器，一只是锋利的刀，另一只竟然是根尖头的弯钩。

方才勾住铲柄的就是这根弯钩。

这人眨眼的频率非常低，几乎盯着苗嘉不放。

苗嘉拉开距离放轻声音道：“我没有恶意，只是从这里路过。”

“没见过跟在别人身后这么长距离的路过。”那个老婆婆从灌木中出来，声音现在听起来完全就是一个年轻的女人。

苗嘉觉得这人的声音非常耳熟，但她的脸被厚厚的伪装挡住，苗嘉放弃了回忆自己是不是真的认识这个人。

而另一边举着武器的人并未因为老婆婆走出来就放松对苗嘉的警惕，相对而言这个人这样有记忆点的武器苗嘉同样没有印象。

苗嘉将铁铲插在脚边的地上，她双手举在胸前，解释：“我原本就是要往这边走，刚好你在我前面，我就打算上前问路，如果我想攻击你，早在你一出来就攻击了，完全不会等到你的帮手来。”

“尼亚很擅长潜伏和突袭，你这个借口并不能说服我。”女人并不相信苗嘉的话。

“她太紧张了，我听到她袭击前骨头的响动了。”苗嘉指着那丛被削的灌木，“如果我不是发现她了，怎么可能发现她躲藏的规律呢？”

这话似乎让女人稍稍信服，她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一些：“你连那样柔弱的一家三口都不相信，怎么会选择向我问路呢？”

苗嘉心道自己刚才被拦住的时候这个人果然看见了，而且她突然贵鬼鬼祟祟地路过更像是故意引自己过来一样，但她还有求于人，只好摊手：“那对夫妻虽然穿的破旧看起来又是可怜兮兮的，但没有一个是面黄肌瘦的，看起来比我还要健康，我怎么能相信她们呢。相比之下我们可是进行过友好交易的人，我更相信从你这里打听到的消息。”

“尼亚。”女人喊了一声一直举着武器的人，她就带着那身伪装朝苗嘉走近。

苗嘉站着没动任由她靠近打量。

等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之后，她开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苗嘉。”苗嘉回答。

听到这个名字的女人眼神变得有些古怪，好像苗嘉说的不是名字而是什么冒犯的话一样，她的变化连她脸上厚重的伪装假皮都要盖不住了。

于此同时边上放下武器的尼亚也变得很奇怪，她开始用比这个女人更夸张的动作开始打量苗嘉。

苗嘉看着两人的变化，有些后悔自己真的是头被击后脑子不够用了，应该随便说个大花、小草之类的名字。

她忍着心底的疑惑微笑着问：“怎么了？我的名字很奇怪？”

尼亚嘴唇还没张开就被女人抬起的手制止了。

女人笑着说：“不奇怪，一听就是你的真名，我很高兴你想找我打听事情却没有从一开始就用假名骗我。”

苗嘉觉得女人没有说谎，她就是感觉有一点点违和。她将这人表现出来的违和理解成混乱时期的自保手段。

“苏照。”女人自我介绍，她接着问，“你刚才说跟上来是想打听消息，你想打听什么？”

眼见尼亚的眨眼频率完全没有伏击自己时的专业，但苏照的问题让苗嘉将注意力重新转回到自己的事情上，她开口问：“我昨天和队友们走散了，分开之前我们说好要去丰收城，但我没有地图也没有导航，我想她们应该就是前往丰收城的路上等着我。你知道去丰收城怎么走吗？”

苏照点头，她的手指向苗嘉的斜后方：“就在那儿，你不是刚从那里过来吗？”

苗嘉第一反应是这人在耍自己，她指的方向根本不对。

她看一眼明显更容易情绪波动的尼亚，发现尼亚看着她很肯定地点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