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在和平时期被放弃的路段经过这些年后已基本告别路的样子，杂草丛生和走在荒地上差不多。
半人高的杂草在汽车的四周拍打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人坐在车中跟在鼓腔里面没什么区别。
关上窗户耳朵被折磨，敞开又总是有弹起来的叶子飞到人的脸上，更重要的是苗嘉一路开过来都没见到这条路上有走过其他车辆的痕迹。
轮胎从草丛中碾压而过，无数断裂的草茎被轮胎碾碎进干燥的泥土中，原本防滑效果还不错的轮胎因为这些叶子变得扭来扭去，车身控制变得费力很多。
要不是容姨自己也在这两车上，她都怀疑这条路有问题。
“这真的是条路吗？我觉得你这话多少有些不合理。”苗嘉身体往后紧靠在车座上，前面的地面都长得一个样子，她往导航上面撇一眼，导航上都对这条路没有记载，空白的一片让人难免担心开进坑里去。
“这是最快捷的一条路，要是换别的方向，需要的时间太长。”容姨随着车辆晃动着，她语气也不好，“我说是路它就一定没问题，我们以前经常走这条路。怎么换成你就不行了？”
“我这是为你好，你猜猜这车上谁最受不了颠簸。”苗嘉觉得如果容姨不加最后一句，她完全可以保持基本的礼貌，“我倒是不担心这辆车在路上散架。”
等不远处出现一个块几乎要歪倒进草丛中的路牌时，小路尽头的终于出现了正常马路的身影。
只不过那条马路和小路衔接的部分已经支离破碎，断裂面颜色很深，看起来应该是不久前才被压断的，看断裂的面积是被车压塌的，只不过边上的草没有碾压的痕迹，可能是有车从路上开下来想从这边走，但是后来放弃了。
苗嘉踩下刹车，她和容姨都收起吵嘴的念头，后方传来苏照的提醒：“小心一点。”
“会不会是王雪她们的车？”苗嘉问。她对于这种猜测不抱希望，很显然这里已经不只有容姨她们。
好在这附近视野不错，左右能看出去很远的距离，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她们对这条小路很熟悉，如果是她们完全可以放心进入。”这种时候平静已经不能代表没有问题，容姨盯着那片碎裂的沥青看了好长时间后开口，“先开上去看看。”
苗嘉侧首看一眼还抓得稳当的容姨：“抓好，加速了。”
车子轮胎发出一阵嘈杂的摩擦声，车身从一块高处其余部分的土堆上压过去，沥青块被压碎的声音隐藏在发动机轰鸣中，随着一阵更大的颠簸，开上柏油马路的车身稳定下来。
苗嘉往前开了几米停下车，不那么费力的驾驶让她轻松一些，苗嘉一拍方向盘：“我爱文明社会的产物，要是所有的路都是这样平整该有多好。”
容姨被晃得不轻，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苏照打开车门蹲在车身边上检查：“地面上有带着血迹。”
“哦？”苗嘉也打开车门往下看，果然，地面上有零星的黑色血迹，看氧化的程度应该有几天时间，她问，“这么这么少？”
停车的位置还要开出去很远才能到穿过树林的位置，如果是大量的血还可以认为是山羊带着尸体留下的。现在这点血迹能推断出的可能性太多了。
苏照往两边看看，对两人道：“看起来是有个人受伤了，从那边一路跑向树林的尽头。”
“那就过去看看，反正我们也是要去那边。”苗嘉朝车上一摆头。
苗嘉闲聊似的问正在沉思的容姨：“你们是怎么在这么荒僻的地方找到房子的？”路两侧的风景快速略过，周围的荒凉很难让人想到远处有几座单独的房屋。
她问完容姨并没有接话，苗嘉又催一遍才听到一个敷衍的答案：
“巧合罢了。”
地上的血迹时而出现，一直到开出去很远，路边逐渐开始出现车辆的身影，这些车看起来像是开到这儿临时丢下的，有一辆车门都掉在地上，车身更是腐烂到完全报废，比之前那个路牌看起来都沧桑。
“这些车我们来这里之前就在这儿，应该是以前人们逃命时遇到什么问题丢弃在这的。”容姨淡淡道，她神情还是谨慎的。
苗嘉看着车辆附近厚厚一层铁锈的印记点点头。
车里看不见尸体和车里能看见尸体说不上那个更好一点，只是阻挡视线的东西变多令三人更加警惕起来。
往前开去遗弃在路上的车辆更多，好在这些车没有完全将道路阻挡起来，苗嘉见容姨没有出声制止，继续跟着导航往标记地开去。
余光中容姨抬手指着前面一辆车。
苗嘉已经提前减速，不等容姨开口，苏照一拍苗嘉的位子凑近：“那辆车是新的。”
说新的并不太准确，但是和周围那些铁皮框架比这辆车真的很突兀。
一股不太明显的汽油味随着风被送进车内。
苗嘉控制车辆慢慢滑过去，这辆车前部分看起来非常完整，连挡风玻璃都没损坏，车身也没有撞击的痕迹，借着明亮的阳光一眼就能看见里面没有人。
看起来就像车的主人只是临时离开，而且离开的时候并不匆忙。
苏照带好枪：“我下去看看。”
苗嘉自然是不放心她自己过去。她本想让容姨开车自己跟苏照搭档，但是容姨甩开安全带径直往那辆车走去。
苏照在目瞪口呆的苗嘉肩膀上捏一下，快步跟上。
苗嘉一边听着两人检查车辆的声音，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那座她们放弃查找的森林就在不远处，繁茂的枝叶让今天这样好的阳光都无法照射进去，里面黑漆漆一片，像个掩藏秘密的坟墓。
容姨暴喝的声音突然传进苗嘉的耳朵中，苗嘉猛地转过头，身体已经准备好随时开启车辆。
“出来！”容姨用枪指着车身下方的阴影，“我数到三，不出来我就开枪了。”
下一秒，一个有些怯懦的年轻女人哀求的声音传出来：“别开枪，我不是坏人。”
苏照站在容姨身前一步的位置，也是同样严防死守盯着那里：“先出来，我们不开枪。”
得到保证后车底滚出来一个黑色的身影，这人身手有些迟钝，在地上又翻滚一圈才撑着身体爬起来。
是个短发贴头皮的女人，普通身形，个子不是很高，身上穿着一套类似工装的衣服，只不过身上带着厚重的汽油痕迹，头上和脸上也抹了很多，沾上沙粒和杂草的面容让人看不清楚。
那人露出一个讨好的笑，露出一口被黑色油垢映衬到格外白的牙，她双手向上举着，人佝偻着背微蹲：“我不是坏人。”
接着她眨眨眼睛，两行清泪从眼眶中流出来，在她脸上冲出两道泪痕。
“名字。”苏照有些不近人情式地吐出两个字。
“我可算是等来救援了……”女人泪流满面就要上前。
“咔嚓”上膛的声音控制住她的动作。
“名字。”苏照语气冷下来，她握住枪往地上一指，示意她蹲下。
“别开枪……”女人说着用手抱头蹲了下去，她往上翻着眼睛看着面前凶神恶煞的两个持枪的人，“我叫阿唐，是这辆车的司机。”
“司机？现在流行司机在车底下开车？”容姨比苏照凶多了，她一开口，蹲缩成一团的阿唐狂往苏照那边看。
这眼神给车上的苗嘉看到生气，很显然苏照这种面善的人很容易成为来路不明人士的第一选择。
阿唐犹豫着开口：“我就是一个司机，我也是被人雇佣出来跑一趟任务，谁成想那人到这儿把我撂下自己跑了，你说我多倒霉啊……”
“嘭”地一声枪响，一发子弹恰好打在挪动的阿唐脚边上，吓得她往后仰去坐在地上，疯狂在地上蹭自己的腿和脚，发现沾满汽油的衣物并没有被火花引燃才停下动作。
苏照没有动，容姨转头往车里看了一眼。
车里的苗嘉晃着枪，对着刚才明显往苏照方向挪动的人说：“能听懂话就好好回答问题，听不懂的话我就帮你永远闭嘴。”
阿唐爬起来狂点头。
苗嘉憋了许久的心情稍得缓解：“行了，你们继续问吧。”
“你说你是司机，你是从哪来的？”容姨问。
“从小镇上。”阿唐总算老老实实有问必答。
“小镇上？我们昨天干掉的那伙人也说自己是从小镇上来的，结果她们只想抢劫。”容姨含着冷笑，“你也说自己是从小镇上来，要想不被误伤，你总得说点能让我相信你的事吧。”
“我是小镇上干杂活的，东家是大兴邦的老大。”苗嘉那一枪太有效了，阿唐眼神都清澈很多，眼珠子也不再滴溜溜转。
“大兴邦？我跟东市的糊涂帮交易过，跟南市的兴隆帮交易过，另外两个外市我都去过，没听过有什么大兴邦。难不成是内市新出的？”容姨不满道，她额头的头发全推上去显得人更凶，“你不实诚，我看还是像我这个小朋友说的这样，让你闭嘴总好过让你浪费我们时间。”
“可不能这么说。”阿唐着急呼叫，“怎么就没有大兴邦呢？我们帮主叫刘云泽，长得可漂亮了，老人家您再好好想想，您肯定对她有印象！”阿唐声音都有些破音，只恨自己找不到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漂亮？我想起来一个在东市搞二手交易的刘老板，她就挺漂亮。不过两个月前我遇到她，她还到处求人说是被排挤到生意做不下去，怎么摇身一变成帮主了？现在帮主这么不值钱？”容姨慢慢靠近阿唐，用枪托顶着她的下巴问。
阿唐两个眼球往中间靠拢看着容姨摁在枪身上的拇指讪讪一笑：“您也说了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这不是我们东家遇上贵人交上好运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