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父亲已经介绍过我了。”奥斯卡说着扭头看了眼正在关门的贝奥恩说，“想来我们之间应该没什么误会了吧。”

“我不知道。”小伙儿对奥斯卡还是有些忌惮，甚至往后退了半步，“既然我父亲说你能对发生在我身上的事给个解释……那我当然要听听你的说法。”

奥斯卡再次望向贝奥恩。尽管对方已表现出和解的姿态，邀请他进屋坐坐，但父子俩并排坐着，双手交叉搁在桌面上，那凝重的眼神仍然仿佛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审讯，令奥斯卡感到不自在。

“你说的那个魔鬼，到底是什么来头？”贝奥恩先开口了，“你又是如何将它击杀的？”

“域外来物，我只知道它并不属于这个世界，要让我搞清楚他的来头属实超出我的能力范畴，”奥斯卡耸耸肩说，“那东西最喜和人做交易，最青睐的货物就是人的灵魂，我也不过是钻了点小空子让它自食其果罢了，若不是他自己阴沟翻船我还……我还真拿它没办法。不过我至少可以保证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不会为祸一方了。你儿子恢复正常的那一刻就是魔鬼魂飞魄散那一刻。”

“我不是故意要为难你，”贝奥恩舔了舔嘴唇说道，“我只是太好奇了，那样的……那样的不可思议的存在，你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杀死它的？寻常刀剑应该是伤不了它的吧，就像多古尔多的魔影一样。”

已经习惯长篇大论讲故事的奥斯卡突然犯了难。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除了它自己，其实没人能杀得了它。”奥斯卡挠了挠额角说，“我和他交易了一把能够杀死它的武器，之后趁其不备杀了他。有了武器凭着我的身手，这也不算难。”

贝奥恩挑挑眉，突然露出笑容：“既然如此，我们得敬你一杯。哦我忘了，你刚刚是不是提到过，死人是不能进食的。”

奥斯卡竖起食指指着贝奥恩歪嘴笑了笑：“你接受得很快嘛。”

于是贝奥恩放下陶罐又问：“那你下一步什么打算？”

“我就是来看看这里情况的，”奥斯卡耸耸肩口气尽量轻松随意，“目的已经达到，我该离开了。”

“等等，这个时间离开？”比约恩看了眼窗外说，“天色已经黑了，虽然我看得出你像是个经验丰富的游侠但是……也没有经验丰富的游侠坚持晚上在这附近乱晃吧？”

“我儿子说得没错，虽然我们二人晚间会轮流在附近巡逻，但毕竟不能照顾到每个角落，自从去年年末开始红眼怪物越来越多地出现在河流两岸……”

“红眼怪物？”奥斯卡忍不住打断了贝奥恩。

“是啊，你既然是游侠……或者旅行者之类的，难道从未遭遇过吗？”贝奥恩摊了摊手问，“它们总是神出鬼没，出现的情况也没什么规律，非要说有的话那就是越来越多。你……果真没碰到过？”

奥斯卡的眼瞳里透出了清澈的迷茫。

当然，他跟葛罗芬戴尔一路走来横穿雾山确实没有碰到任何险情。

不过贝奥恩说的情况他也不是全然不知，甚至可以说他才是少数几个知道内情的人之一。

奥斯卡并不打算撒谎，圆谎对他来说已经算是种负担了。

“我确实碰到过你说的红眼怪物——不过不是在你的农场附近。”奥斯卡实话实说，“我遭遇的是一大群红眼巨狼，在风云顶附近。”

“风云顶？”比约恩毫不掩饰吃惊，“居然流窜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吗？”

“你……把它们都解决了？”贝奥恩指着奥斯卡一脸难以置信。

“当时不止我一人，总之——最后确实是全都解决了。”奥斯卡抱起胳膊说道，“雾山附近我确实没有碰到那样的怪物，也许是我运气太好。”

然而话说完奥斯卡却在心里再次感慨这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难道格洛芬戴尔还自带幸运体质？

贝奥恩不由得又将奥斯卡上下打量一番，眼神中又多出了几分敬意。

“我早就看出你是个技艺高超的战士，只不过没有真正领教过你的能耐，加上你……”贝奥恩耸耸肩，奥斯卡听得出他已经努力让腔调听起来轻松随意了，“加上你身上确实有许多……令人费解之处，所以我们很难不谨慎对待这样的访客，希望你理解。”

“哦，理解，当然理解，”奥斯卡挑挑眉说，“就算记上上回被你儿子扑倒我也可以理解，所以我一早说了，你要是不愿意透露我绝不勉强，我这就先行告——”

“你还是坚持要走啊？”这回是比约恩开口挽留，“是有什么急事？可是这方圆几百里地……除了我们家也没有落脚去处了。”

是啊，奥斯卡也忍不住自问，我匆匆离开贝奥恩之后能去哪里？直奔密林？晚上一头扎进密林，他换了一身装束的话密林精灵也未必能敏锐分辨出他的身份，记得他与自家大王曾经的交情，上回被箭雨送回篝火的经历奥斯卡实在很难忘怀。

见奥斯卡似乎有所犹豫，比约恩趁热打铁道：“我们只是希望给你提供个歇脚处而已，难道你是害怕被我父亲摁头去砍柴喂猪？”

贝奥恩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比约恩撇撇嘴讪讪移开眼神。贝奥恩挤出个不太自然的笑容道：“总之随你的便吧，一定要立刻出发的话我可以为你提供一些建议和你需要的物资，如果要留下来，只要不偷鸡摸狗，这里随你使用，直到明晨。”

奥斯卡不得不承认他几乎已经被说服了，他确实是找不到非得离开的理由。仔细想来他刚刚急着走无非是怕这过于警惕防备的父子俩发现他身上诸多异常之处进而为难他罢了，如果并无此种担忧的话……

“好吧，两位盛情难却，我就不再推辞了。”奥斯卡说着站起了身，“你们刚刚说过我可以随意自便对吧，那我先去看看我能睡哪儿。”

“我带你去吧。”比约恩说着也站了起来，“靠你自己找不着。”接着他又转向贝奥恩说，“父亲，我很快回来。”

贝奥恩嗯了一声继续去巴拉木碗里剩下的煎肉。比约恩向奥斯卡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自己来，于是奥斯卡捞起脚边的行囊半挎在肩头绕过木桌跟着比约恩往屋子更深处走去。

来到门口奥斯卡才发现这个家的设计有些独特，畜棚与客厅之间竟然没有明显的隔离，只是通过一扇厚重的木门相连，这扇门通常是紧闭着的，客厅里足有五扇大窗户镶嵌在墙壁上，这些窗户的存在，奥斯卡推测，恐怕是这个客厅能保持清新空气的关键。它们不仅提供了充足的自然光线，还能有效地通风，使得牲畜的味道难以侵入。透过窗户，奥斯卡可以想象白日里屋内可以看到外面的田园风光，绿色的田野、悠闲吃草的牛羊，以及远处被郁郁葱葱的森林所点缀的雾山脚下。

不过……难道这家人的待客之道就是让自己睡畜棚？？

很快比约恩的举动打消了奥斯卡的疑虑，他带他从畜棚的另一个小门离开。头顶是个五步宽的棚顶，棚顶对面还有一间小屋子木门半掩。奥斯卡吸了吸鼻子，涌入鼻孔的都是干草的干涩气味。

进门后奥斯卡抬眼就发现了这小木屋里有个简陋的二层。说他简陋只是因为这二层没有正儿八经的扶梯和墙面隔断，就只是在比贝奥恩还要高一个头的高度搭建了一块木质楼层。看那木板的厚度和边缘的齐整光滑，奥斯卡相信它睡起来足够坚实。

“我们这儿不常来客人，这是我们看守牲畜时住的地方。”比约恩耸耸肩说，“上头已经有铺盖了，我可以给你换床新的，你要现在就休息吗？”

“不用，我想四处逛逛。”奥斯卡左右望了望说，“晚点儿我还有事跟你父亲谈，你也加入的话当然更好。”

说完奥斯卡就攀住那构造简朴但相当结实的木梯爬到二层看了看，果然二层的厚实稻草上已经铺了平平整整的毯子和棉被，甚至还有两个方形枕头。

“我先出门转几圈。”奥斯卡说着又从梯子上爬了下来，“剩下的就麻烦你了。”

“行，不过……”比约恩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又问，“你能告诉我你的下一站目的地是哪儿吗？真是密林？”

“是啊。”奥斯卡淡定回道，“你去过吗？”

“跟我父亲在林子边缘附近溜达过。”贝奥恩耸耸肩说，“那儿的精灵算不上很好客，你认识他们中的谁吗？”

“哦，我——”奥斯卡下了地两手叉腰拖长音调，“我认识密林精灵的王。”

“瑟——瑟兰迪尔？”

“还有王子。”

“王子……王子叫什么来着？”

“莱格拉斯。”

“哦哦对！你是怎么认识的！”比约恩两眼放出兴奋的光芒追问，“跟你上次带的那个哑巴精灵有什么关系吗？”

老天爷，奥斯卡忍住了没翻白眼心想，我真的不想再长篇大论地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