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我从无望的旧日中救出，予我崭新的生命。

同族的魔曾问我，你为何要为一只遭受诅咒的翼人拼上自己的性命。

我说，她不是受诅咒的翼人，她是世界的救赎。

我触及不到的神祇。】

*

林可从通过哈度从赛琳德所在的溶洞中走出来时，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赛琳德要她把血裔带回乐园，林可没做他想。

得知赛琳德在自己的记忆中找到了凯尔慕的影子，于是让她把凯尔慕带回来后，林可认为这听上去没什么问题。

这个道理就像魔法没有办法把人传送到没去过的地方一样，或许赛琳德只是不知道凯尔慕在哪里，而自己恰好见过凯尔慕。

林可通过哈度的路径想要直接抵达凯尔慕所在的那座破庙，她把身边追着来的那团光球搓了搓，对它说：“带我去凯尔慕的身边吧！”

眼前一亮，轻微的眩晕感后，林可睁开眼。

她没有看见什么破庙，也没有什么断桥。

耳边传来热闹的杂音，许多魔族聚在一起，热火朝天地堆在平地中央。

“正！”有魔族大喊。

“反！肯定是反！”另一只魔族与他较劲。

林可左瞧右瞧，没有看见通往断桥的路，而现在她也找不到自己睡醒时打开的那扇门了。

“啊？这下该怎么办？”林可叹了口气。

哈度在她面前疑惑地浮了一下，似乎在说，这不就是凯尔慕在的地方？

又迷路了，这些魔族好像对她不是很友好，就连问路也不搭理。

哈度看上去也笨笨的，不像是圣书中说的那么智能。

如果用哈度也去不了，自己胡乱尝试，说不定等会儿又会回到格莉娜的宝石洞窟去。

那就不是什么有意思的事了。

林可有点怕格莉娜。

格莉娜性格比起格莉尼丝来说，还是偏激了些，林可能感觉到格莉娜想控制自己。

林可不讨厌她，只是不太熟悉对方。

格莉娜的本质还是和格莉尼丝一样，只不过她的黑暗面更加明显，所以林可有些招架不住。

现在该想想要怎么办才能完成赛琳德让她做的事，先去劝劝凯尔慕？然后再找格莉尼丝的踪迹。

“喂。”

先这么做试试，就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魔族能帮她找路。

“喂！人族的小姑娘！”

……人类的小姑娘？

林可猛地回神。

是在叫她？

林可环顾一圈，果不其然看到一位皮肤发黑的魔族。他身材很壮实，守在一家水果店前，见林可看见自己，便热情地招呼她过去。

魔族拍拍她的肩膀：“你是刚来乐园？”

这魔族开了一家水果店，店铺前面摆着颜色鲜艳的果子，他随手抓了一把给林可：“来，吃。”

林可被他塞了好几个赤红色的果子，她抱着这些水果，有些不知所措：“那个，这些多少钱？”

“多少钱？”魔族吓了一跳，“怎么会要钱？”

这话让林可更加迷糊了，她一时不知道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差错，还是这里的民风过于淳朴。

魔族给她拉了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他向林可解释道：“乐园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属于祖母的，你该不会不知道吧？”

林可抱着果子坐下：“我确实不知道。”

“噢，那没关系，你现在知道了。你身上有祖母的味道，我还以为是新居民，”魔族乐呵呵地道，“欢迎来到乐园。”

林可有些不擅长接受这种过于热情的好意，她打量了下手中的水果，用手掌擦了一下，随后送到嘴边。

咬了一口。

“味道还不错吧？”

林可鼓着腮帮子咀嚼，她眼中露出一丝惊喜的神色：“好甜！”

魔族十分自豪地大笑：“这就是乐园！你可要好好感谢祖母！”

林可听着这话，感觉有点新奇。

在外面的世界，大家都会说“感谢神”、“感谢恩赐”什么的。

但是乐园里好像不太一样。

怪不得凯尔慕说遗迹海中没有神庙，或许这些魔族根本就不信神。

“我看你刚才在那里发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魔族也抓起一颗果子。

他端详着手中的水果，并没有吃掉它，他在等林可的回应。

林可擦干手：“我在找离开乐园的方法。”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凯尔慕不在乐园里面。哈度能够移动的位置仅限于乐园之中，所以她才会被传送到魔族存在的洞窟里。

只有离开乐园，她才有办法接近凯尔慕。

“…我不知道怎么离开乐园，这是不被允许的。”魔族思考了下，“不过，有魔族离开过。”

“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不过，应该和祖母有关系吧。毕竟祖母几乎全知全能，是神座下最伟大的魔族。”

或许是因为没帮上忙，或许是因为刚见到这新鲜人类，她就说要离开乐园。

魔族显得不是很开心。

林可察觉到魔族低落下来的情绪，估计再问下去估计也没有结果，在这种尴尬的情景里，她想办法转移话题。

林可视线一瞥，看到了聚集在平地中的魔族：“他们是在干什么？”

“那是在狩猎。”

“狩猎？用这种方式？”

魔族挠了挠下巴：“只是扮演猎人和猎物，输的一方当猎物，这里就是猎场。”

“就在乐园里面？”

“对。”

林可汗毛直竖：“呃、你们会把猎物杀死吗？”

魔族愣了一下，他看见林可眼中的忌惮，突然大笑起来：“怎么可能！魔族可是不老不死的！这只是一种祭祀而已！”

他同林可解释：“我们会把输家直接搬到石岛上，喏，就是那儿，那里最高了，很接近祖母，每天都这样。胜者可以同祖母讨要食物，这些都是。”

魔族一挥手臂，把面前水果摊的东西全囊括进去。

林可突然觉得手里的果子没那么甜了。

“狩猎也不是最开始的意思，现在只成了娱乐活动。”魔族沉默了会儿，“如果可以的话，我可能也想离开乐园，去真正的猎场看看。”

外面没有猎场，只有一座接着一座的高山。

林可在内心吐槽。

“你要不要来试试？”魔族问她。

“试什么？”

魔族挑眉：“狩·猎·游·戏。”

林可：“……”

林可放下水果，转身就要跑。

“谢谢你的招待，”林可提步往一边冲，“下次再见！”

她身后传来魔族放肆的笑声，虽然不太好意思，但她还是怂了。

刚才那位魔族的话让她产生了一种新的想法，既然祖母能够让魔族离开遗迹海，那么在赛琳德看来，她能让自己去寻找凯尔慕，那自己一定拥有了离开乐园的方法。

或者说权限。

这样才能成功到达凯尔慕身边，帮她完成愿望。

林可想起赛琳德给予自己的那把匕首，她把这东西拿出来，握在手中。

林可感受到自己手心里挤着一团不断收缩的热量，好像在从自己身上吞噬着什么。在自己没有触碰到它时，这把短匕首就只是一件死物。

现在它已经被激活了。

在离开乐园洞穴之前，林可回头朝后望，它看上去很像自己见到赛琳德的那个洞窟。

只是这里更高，众魔在里面都显得可爱，她看见小小的魔族在其中奔跑，看见懵懂的魔族被其他同胞接纳。

这是当之无愧的乐园。

在这座洞窟的顶部，林可看见深色浓雾，它像陷在一堆淤泥中。

魔族会向那里献出自己的同族，以代替乐园中并不存在的猎物。

林可好像通过魔族的眼睛看见他们的世界，在这洞窟顶端，存在赛琳多勒姆宏伟而巨大的影，大到好像能够占据整个世界。

在这种身躯下，很少有魔能关注到她灰白色的毛发。

魔族望见乐园之外的祖母，于是日夜跪拜。

林可握着短匕首，自上而下割开面前的空间。在扭曲的深色狭缝中，能望见一条月光长道，缓慢延伸至自己面前。

在那条光路下，是无法看见边缘的海平面，乐园之外的遗迹海。

如她所料，匕首能隔开乐园和遗迹海间的屏障。林可从海上月路中走出，就看见那眼熟的贫瘠土地。

乐园中魔族不拜神，他们有自己的神明。

而遗迹海中没有神庙，在它和断桥接壤的位置，有魔族最后一座神庙。

但它好像已经倒塌了，只有一两根岩石柱子留在那里。

断柱顶端有一撮不灭的火苗，一坨人形扭曲在断柱前，正朝那火苗跪拜。

林可听见疯魔族的声音在这里祈祷。

“我的神祇啊，”她说，“你要降给我恩赐，你要在世界中复生！”

这让刚踏上土地的林可就在原地停下，她把左手背在身后，握紧赛琳德给她的短匕首。

这魔族女人就是凯尔慕，赛琳德的血裔。

魔族好战，凯尔慕作为血裔多半也不差，要是她暴起伤人，那林可还真不一定能应付她。

她不知道血裔是不是都这么疯疯癫癫的，不过赛琳德话中还提到了另一位，叫爱希文。

林可不认识什么爱希文，她心里对这魔的身份有个猜测，不过还不能确信。

凯尔慕拜完，又直起身子来。她的声音在月光照耀的遗迹海中十分突兀，让林可无法忽视。

这魔族高举双手，合在自己脑袋顶部，继续她诡异的祷告：“你要做我的神明，我将信仰你。”

林可看见她侧面露出的那只血红色的眼睛，好像有火焰在中间燃烧。

她的声音在黑夜中高高扬起：“我信仰你，所以你要带着我们解脱！”

“月迹遍布遗迹海，拓宽生者的命途，指引死者的长生！而我将在神迹中步入真正的死亡！”

她在这破庙中，不知对着哪个神明祈祷：“我愿我的族群同我一起，得到迎接死亡的权利。”

她还真是奇怪。

林可想。

伊莉斯到死也要求到圣物让拉奈活下来。

这魔族血裔倒好，和神明求的不是长生，反而是死亡。

作者有话说

第56章 第 5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