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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山雨欲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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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搬到五味峰,漱玉和谢乔都住得不习惯。容顷又来了,这次却是大掌门吩咐的。

谢乔每日熟读经书,修习道法,在容顷带领下,试着协助叔父处理峰中事务。任务虽重,她却甘之如饴。

不同于折竹峰求学生涯,谢乔从没有任何抱怨想法。

欲戴冠冕,必承其重。这是一种责任,为了重振五味峰,更是为了保护父母心血。

谢乔忙了两月,有一次,她天黑回到屋里,见到漱玉正趴在桌上,旁边放着一个精致的包裹。

漱玉见她回来,笑着拉过她,将包裹推到她面前,“小姐,大师兄下山归来,给你带了糕点。”

斯情斯景,谢乔不禁想到了她待在逍遥峰的悠闲日子。

她接过糕点,小心翼翼拆开,漱玉尝了一块,她喜欢吃甜的,笑得无邪,“小姐,咱们都搬到五味峰了,大师兄还是像往常一样呢,他对小姐可真好。”

林修檀等不到谢乔,只好放下糕点,嘱咐几句便离开。漱玉却能看出他温和皮囊下的落寞,便忍不住替他说几句话。

林修檀是大弟子,整日忙碌,好不容易得空来到五味峰,却没见到小姐。

两人一个在逍遥峰,一个在五味峰,都身处要职,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

谢乔注视精致糕点,心中一股暖意,最近忙得紧,自从搬到五味峰之后,一直没能与大师兄再会。

容顷不愿逼她太紧,两月时间,披星戴月,这样一位娇弱姑娘怕是撑不住。一日授课结束,她特意给谢乔三日休养。

谢乔自是跑去了逍遥峰,侍卫见是她,没有阻拦。她跑到大殿,长虞正批阅公文,她抬眸,见到门口少女,还以为是自己眼睛出了问题。

“师父.....”谢乔还像当初一样,直接扑进了她的怀里。

长虞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的幻想,一切都是实际存在的。

长虞眼眶微红,从上到下好好打量了她一番,见她下巴微尖,心疼道,“这才过了两月,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五味峰饭菜不合胃口吗?”

谢乔摇头,说着俏皮话,“一切都好,我只是太过想念师父。”

长虞被她逗笑,悲伤的情绪冲淡几分。

苏如柳也很惊喜,没再与少女挑衅,只是嘟囔道,“谢乔,你在五味峰过了好日子,终于想起我们了?”说完,又觉得太过尖锐。

她害怕谢乔生气,又不情不愿补充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师父、林师兄都很想念你。”.....其实还有我。

这种煽情的话,她一贯不屑说出口。苏如柳极不自在,将脑袋扭到一边,不想去看谢乔。

谢乔轻笑一声,“是呀,苏师妹,你怎么知道我也很想师父和林师兄?我此番前来,就是想问问你,林师兄在哪里?”

苏如柳瞪圆了眼睛,对她的回答极为不满,“哎,谢乔,你......”

好家伙,谢乔来她屋里,只是为了问林修檀在哪儿?

苏如柳极度隐忍,将“滚!”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谢乔丝毫没见到她泛青的脸色,神色焦灼,对她道,“苏师妹,你知道林师兄在哪里吗?”

苏如柳冷哼,“不清楚,不知道,别问我。”

谢乔眸光戏谑,故意问道,“苏师妹,你生气了?难道是.....我回来,你不高兴了吗?”

苏如柳与她赌气,当然不是因为这个。

谢乔突然回来,她也很高兴。可是,谢乔从头到尾,都没与她好好说过几句话。

这人什么态度,只记得长虞和林师兄,却将她当做空气!!!

苏如柳再也忍不住了,对谢乔道,“谢乔,你算什么意思,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你不想我,我还嫌弃你呢。”

谢乔捂唇笑道,“原来是我辜负了苏师妹的情谊。不过,苏师妹,别扭的小性子可不好哦。”

苏如柳脸色爆红,推着谢乔走出门外,“你闭嘴,林师兄下山归来,还没走呢,快!去!见!你!的!林!师!兄!”

修真诸宗与锋镝宫大战之后,双方各受了重伤。萧玄闭关几年,修真界勉强维持一派和谐的假象。

众人都知楚,这只是灾祸来临前的平静。

山下百姓报案,出现了妖祟,庆阳山村属于五味峰管辖的范畴。

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有大掌门和长虞暗中扶持,其余人不敢造次。

谢怀川将一些峰中事务交给谢乔处理,慢慢磨炼她的心性。

谢乔渐能独当一面,灵虚门异声趋近消弭。

村民报案,谢乔领着一群五味峰弟子下山,林修檀也有要务在身,两人正好顺路,索性一道同行。

**

三月前,初夏,魔尊萧玄暴毙,消息很快传遍各个山派。整个修真界弥漫一股惊喜,魔头萧玄终于死了。

修真界以后,定是一片太平。

曲闻鹤和丁远山联手,魔尊萧玄,也是难逃一死。修士们盛赞两人,甚至天枢峰弟子也是欣喜万分。

失了魔尊,锋镝宫只剩一群乌合之众,此刻必是人心涣散,溃不成军。

这个时候,正是一举攻破魔宫的绝佳时机。

然而,谁都没有出声,三年前那一次,双方损失惨烈。

几月过去,灵虚门和天枢峰仍旧没传来什么动静。

诸派只好继续等待。

庆阳村山青水秀,谢乔和林修檀很快查明原因,捉住了罪魁祸首——一只黑熊精。

妖怪已除,村民们纷纷感谢,谢乔又给他们驱邪符纸,才放心离开。

“好像是哪家修真弟子,庆阳村才出了妖祟,现下定是去除妖的。”魔侍恭敬答道。

“莫非又是那群臭修士?三脚猫功夫,也敢出来丢人现眼?如今难得碰上,正好可以收拾他们。”另一名侍卫目光鄙薄,很是瞧不起。

去年初冬,落花宗和青阳山派弟子在虿盆山闹事,害得虿盆山的结界缺了大口,瘴气不足,山底的蛇死了约莫四分之一。

正邪两道泾渭分明,虿盆山便是界限,而两派弟子却视若无睹,无异于公然挑衅。

彼时,宫主还是萧玄。

他最看重毒蛇和蛊虫,一气之下,派人将惹祸弟子全都丢下山底喂蛇。

萧玄此等行径,被其余修正派痛骂“阴毒”。

萧玄却置若罔闻。

夏初,萧玄外出。万剑宗弟子突袭,将萧玄逼至山崖。

穷途末路之际,凌昭钰和蜚瑶及时赶到。

萧玄中了一箭,凌昭钰将他从崖底救了回来。

三年前,萧玄被曲闻鹤所伤,伤势未好,修为受损。

万剑宗这一箭,箭矢淬有奇毒,整个锋镝宫无人能解。即便是制毒最为擅长的萧玄,也无计可施。

萧玄暴毙,前后不过数月。随后,凌昭钰成为了新任宫主。

林修檀要去的地方是当康谷,位于庆阳村南面。两者离得也不远,约莫三炷香功夫,谢乔和林修檀等人便到了当康谷。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待到返程之时,林中忽地传出一阵簌簌声。

弟子们连忙布阵,握紧长剑,蓄势待发。

“贫道都说了,这一切有误会,你这小姑娘,为何张口闭口都是杀?杀性也太重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人边跑边骂,不难听得出,他很是愤恨。

还有其余人?

林修檀害怕伤及无辜,示意弟子们不要急着出手。

那人终于出现了,只是,却只他一人。谢乔定睛细瞧,原来是一名的灰袍道士。

他手执拂尘,腰间悬一枚八卦镜,年过半百,长须飘飘,身形潇洒,好似闲云野鹤。

林修檀拱手,谦敬道,“原来是贺前辈,久仰久仰。”青阳山派掌门的七师弟,妙算鬼手——贺惟之。

凡是他算中的事情,八九不离十。此人算术占卜,神乎其神,在江湖上破负盛名。

贺惟之自是记得这位年轻翘楚。

好歹身为一位长辈,他需维持长辈的端庄。他可不想告诉这些晚辈,他被锋镝宫的人纠缠,差点儿难以脱身。

贺惟之拂了拂袖角,刻意摆出一副淡漠高人的模样,睨了林修檀等人一眼,说道,“原来是灵虚门诸位小友。”

林修檀和谢乔等人颔首。

“前辈也在当康谷?也是为除妖而来?”林修檀问道。

“哼.....”提起这个,贺惟之就来气。他连连冷哼,胡须乱抖,“贫道遇上了一群歹人。”

“歹人?”林修檀更加疑惑,“何人不自量力,竟敢在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呢?”

“没事,本派的一些私人恩怨,自家处理便是,不劳小友出手。”贺惟之摆了摆手。

不过是出山游历功夫,便被锋镝宫歹人盯上行踪,竟妄想抢夺他手中的阴阳镜。

阴阳镜,分阴阳两面,阳面续生,阴面涵魂。此等宝物,落到魔族手中,不知会闯出什么大祸。

贺惟之揣摩,魔头萧玄或许就没死,不然,也不会盯上他的阴阳镜,企图借之续生。可若要续生,还要借助邪物伏诛琴。

而伏诛琴,在太平镇大火中,早已化为了灰烬。

贺惟之都这样说了,林修檀也不好说什么。走出当康谷还需要一段时间,贺惟之却时刻留意四周,担心那群歹人再追上来。

“谢姑娘?”贺惟之试探性喊了一句。

谢乔回神,此等前辈竟能记住她,令谢乔受宠若惊,“贺前辈,怎么了?”

“姑娘,你面色虚白,心神失养,恐有......气枯血衰之兆,命中大限将至,若能撑过去,自是好的,但就怕......”贺惟之盯了她良久,眸光闪烁,态度犹豫不决,最终还是将事实告诉了她。

谢乔一怔,她还没有说什么,林修檀倒先不高兴了。

第一次见面,就被人说出这样的话,这与当面诅咒人死没什么区别。

“贺前辈此话何意?”林修檀声线清冷,染了几分薄怒。素来温润淡然的人,面上却真切地浮现出“不高兴”的意味。

谢乔面容白皙,毫无恙色,哪如他所言“心神失养、气枯血衰”?

这位贺前辈,莫不是胡说八道?

贺惟之抚须长叹,“贫道只是掐指一算,并没有胡说。况且,这也并不是你我奈何得了的。”

“天意,不可违。”

林修檀一时语塞。

贺惟之算卦极准,妙算鬼手也不会无聊到拿此等大事戏弄晚辈。

可是,师妹会出什么事情?她还有他和师父撑腰,一定不会被人欺负的。

虽是这般宽慰,林修檀神色紧绷,仍是心神不宁。

“不知贺前辈,我还能活多久呢?”谢乔淡笑了一下,眉宇间隐约透出两三分虚弱。

她的身体如何,她当然清楚。体内还有蛊虫,月月发作,生不如死,为了培植化今苦草,她的灵力枯竭不少。

“若不根治,难以撑过数月,立春已是大限。”贺惟之眉头紧锁,他不知道如此年轻的一位姑娘,怎么会气血衰竭了呢?

出乎意料地,谢乔松了一口气。待到明年立春,还有将近五个月的时间。

那时候,化今苦草应该结果了。

谢乔反应如此平淡,反倒将贺惟之吓得不轻。他抚须咂舌,不妙不妙,瞧她双目空洞,面色呆滞,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位姑娘八成是吓傻了!!!

贺惟之干咳了几声,“姑娘,也不必如此担心,或许能熬过去呢。”不过,可能性并不大,不然也不会惊动他。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

这姑娘命中劫难,极为别扭,孽因并非她本愿,却是出自她手。此劫甚凶,但有破解之法,关键在于一人。

那个对她生怨的人。

林修檀轻轻拉过谢乔,如同防瘟神一般,硬生生隔开了谢乔与贺惟之。

他不想让师妹再与这位怪道士待在一起,“师妹,凡事无绝对,贺前辈花甲之年,难免会算错。”

被一位后生当面怀疑,贺惟之无名烈火直窜,他“唰”地捋袖,“林小友,你说什么呢?质疑我占卜之术不灵验吗?贫道行走江湖,多年的本事,你......”

林修檀和谢乔早就走远了。

隔得老远,贺惟之仍能听到两人的低语。林修檀声音温柔,却带了一丝颤意,不知他是在安慰谢乔,还是安慰自己,“师妹,不必在意,贺前辈八成是老糊涂了。”

贺惟之气笑了,都说林修檀端庄自持,彬彬有礼,是个正人君子,怎么还在背后诋毁前辈?

贺惟之也能看出一二,那位姑娘不甚在意。反倒是林修檀,脸色不太好,比当事人还要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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