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过后,程意的工作安排依旧很紧,在时知许悉心照顾下,脸色却一天天红润起来。
时知许有意试探过程意,得到的回答依旧云淡风轻,她便没有再提及。
雷雨夜仿佛只是无关紧要的小插曲。
一周后,程意团队顺利结案,程意提出在O国停留一段日子,体验一下异国风情,权当度假,被时知许拒绝了,以参加A国学术交流会为由。
程意表示理解,决定先行回国。
国际机场,时知许目送程意消失在登机口,确保安全起飞后,神色平淡地撕掉手中飞往A国的机票,转身离开了机场。
—
程氏O国分部,总裁办公室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抱歉,程总还在开会,麻烦您在外面稍等一会儿。”程遥助理微微弯腰,姿态十分恭敬。
她认识大名鼎鼎的时教授,也知道二小姐的妻子就是眼前淡定自若的人。
说是稍等一会儿,但其实时知许已经等了四个小时,茶水换了一盏又一盏
这是程遥助理第四次满脸歉意地为她添茶了,时知许只是垂下眸,观察着掌心的佛珠纹理,神色淡淡。
“没关系,我等程总。”她语气平淡,带着毫不掩饰的坚定。
程遥助理心下叹气,程总很明显是在晾人,下马威意味十足。
“好的。”她走回总助办公桌,刚坐下,‘叮咚’一声收到了来自办公室那人的消息。
“时教授,程总刚开完会,您可以进去了。”助理起身,朝时知许微笑致意。
闻言,时知许将手持放回文玩袋,起身,推门进入。
办公室宽敞明亮,程遥坐在办公椅上,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她,见她神色没有一丝不耐,眼底淌过一丝欣赏。
“是我的不对,辛苦时教授等了这么久。”语气慵懒,和程意有几分相像。
听出她的语气并没有歉意,时知许也不恼,拿出精心准备的礼物,说:“不知道程总的喜好,略备薄礼,还请笑纳。”
程遥接过礼物,认出是品相极佳的羊脂玉,不由扬眉,打趣道:“时教授谦虚了,这可不算是薄礼啊。”
时知许收回手,等着程遥接下来的话。
程遥猜出几分她的来意,见状,肯定了下来。
她气场全开,紧紧盯着时知许,眼含审视。
时知许迎上她的目光,淡定自若。
气氛霎时冷却。
半响,程遥勾起唇角,说:“早就听小意说,她的时教授是一位很真诚的人,当真所言不虚。”
时知许抿了抿唇,收回了目光。
程遥站起身,转身俯瞰着眼花缭乱的钢筋巨楼,半响,她开口说:
“我要你先保证,永远不会负她。”
—
从程氏大楼出来,天色已经黑沉,连一颗亮星都没有。
时知许神色恍惚地走在路上,脑海中不断闪过程遥的话。
【那一年,没人可以接近她,也没人从她口里得到过一句话,她像是被抽干了灵魂,除了凌晨头痛发作,平时只会一个人缩在角落。】
【她寻过死,我记不清到底有多少次,只记得她用的最多的方法就是割腕,后来换成了安眠药,宁愿半夜痛得撞墙角,也要偷偷攒那么一两片药。】
【幸好我们及时发现,送她去洗胃的路上,她和我说,姐,让我去了吧,她哀求我的眼神,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原来,被程意轻描淡写挥手略过的浅滩,是曾经差点吞噬她生命的深渊。
该怎么办?
时知许心在撕裂,她不知道她的小意是怎么熬出来的,才能这样明媚地与她重逢,还将一颗真心托付出来。
脑海中,母亲又在爱怜地呼唤她“兮兮”,慈爱的音容笑貌,已经模糊得难以辨认,但仍一如既往地温暖着她。
再一次拐回到了岔路口,这次没有红路灯。
空荡的街头,时知许顺着墙壁,缓缓蹲下,环住了膝盖。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连续震动起来,她接起电话。
“时教授,录音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交出去,接下来我们是……?”小武报告着进度。
沉默半响,时知许回他:“知道了。”
小武一愣,这是他第一次得到如此模糊不清的命令,顿了顿,有些犹豫地换了话题:“时教授,您的药能用了吗?我妈她……”
他没有说完,但时知许已经知道了剩下的话。
小武的母亲被查出肝癌,恶化速度很快,已经到了晚期,正巧,时知许团队近年研发的就是针对这方面的靶向药。
拉回心思,时知许斟酌着措辞,歉声回他:“抱歉,在没有经过安全测验前,靶向药还不能……”
“好的时教授,我理解。”小武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若无其事道:“您还有其他吩咐吗?”
时知许蹙起眉,又松开,耐心朝他解释:“如果靶向药真的有问题,病人会直接留在手术台上,而且走得会很痛苦,我需要为我的病人负责。”
小武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始终没有回应。
时知许不免有些悲悯,心下叹气,向小武承诺,除夕后她一定会拿出靶向药。
实验瞬息万变,其实她根本无法保证进度,却仍一反常态地朝小武,许下了不专业的承诺。
小武忠心跟随她多年,她没法真的狠下心。
听见小武低落地应了一声,时知许又说了些宽慰的话,才挂断了电话。
抬头望向异国天空,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黑沉沉的。
还是家里露台上的夜空好看。
时知许起身跺跺脚,程意的视频打了过来,犹豫一瞬,她接起。
“知许,我刚下飞机,现在在等转机,哦,对了,我有好好吃饭,飞机餐还不错,你……”
听着程意倒豆子般熟练的‘报告’,时知许掩下神情,声音有些干,说:“嗯,我等会就回国。”
程意怔愣片刻,问她:“那你的学术交流会?”
“不去了。”
“小意,我想回家。”
—
经历十一小时的跨国飞行,时知许终于回到了家,推开家门,见到了分别一天的爱人,站在玄关口,她望着那道忙碌的身影,有些恍神,心却落了地。
程意毫无察觉,她正收拾着行李,茶几上摆满了精心打印出的旅行攻略。
她们商量好一起去新省,明早的绿皮火车。
程意一直很想去塞里湖,以前没有机会,现在两人都突然得了空闲,便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歪头清点着行李,无意间扫到一道身影,程意弯下眉眼,走到玄关,俯下身,明知故问道:“是谁回来了啊?”
她自问自答,“哦~是我的程太太啊。”
时知许鼻头莫名一酸,立马低下头,声音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说:“我能抱一下你吗?”
程意一愣,有些好笑,语带促狭应她:“为什么抱一下,一直抱都可以。”
语罢,她上前拥住了刚归家的爱人,在她耳边轻声说:“时教授,路上辛苦了。”
时知许转头望去,正好迎上那双潋滟的桃花眼。
眸光大亮,真挚又炽热。
刚落地的踏实感荡然无存,时知许突然心下一空,倾身吻上她的眉眼,双臂攀上她的肩膀。
她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本能地抱紧,贴近再贴近。
“小意,我很想你。”
身体相贴的酥麻感袭来,程意下意识圈住了她的腰,指腹轻柔地在腰间摩挲。
“嗯。”她顺从地闭上眼,是回应,也是纵容。
两人近一个月没有做了,程意察觉到今晚的时知许格外主动,飘荡在云端,她手背遮住眼,低低呢喃,“我爱你。”
意乱情迷间,她全身酥麻,捕捉身后人的一举一动。
没有回应。
摸出藏在枕头下的丝绒盒子,她稳住气息,梦话似地轻哼:“知许。”
“怎么了?”时知许慢下动作,软软应她。
“我爱你。”
时知许吻上她的侧颈,气音回她:“嗯,我也喜欢你。”
似是刻意回避那个字眼。
眼里的情/欲急剧消退,程意血液冷却了下来。
喜欢是轻松的欢喜,而爱是沉重的,一旦说出口,就变成了誓言。
喜欢和爱终归是不一样的。
时知许对她从没说过爱。
攥紧丝绒方盒,骨节泛白,那里有她精心定制的钻戒,求婚钻戒。
被轻轻推开,时知许直起腰身,浓黑的长发倾泄而下,眼里氤氲着水雾,像亟待抚慰的小兽。
程意心蓦地软了下来,深呼一口气,强忍下翻涌的复杂情绪,抬手抚上她眼尾的泪痣,指腹温柔,无声安慰着她。
窗帘飘动,一阵凛冽的寒风吹来。
“咳”
时知许喉咙猛地发起痒,偏头抬手抵唇,干咳一声,随即刀割般的撕裂感袭来。
拽过被子,盖过程意的身子,她又忍不住干咳几声,胸腔传来剧痛。
听她像把心肺咳出来的声响,程意蹙起眉,眼里满是担忧,正想开口却被一道铃声打断。
铃声急促,像是午夜的一道催命符。
“程意,你叔叔出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剧场:
程意(慌张):你不会中招了吧。
时知许(幽幽瞥一眼):那也是怨你。
程意(摸下巴):难怪看不见我的求婚戒指,烧糊涂了吧?
*“祝大家新年安康,碎碎念念的人,定会陪你岁岁年年。”——律诉,迟来的新年祝福
为了日后的稳定更新,最近在努力存稿,看到有小可爱催更,决定提前放一章,感谢支持(鞠躬)